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蕉煙

第二十四章

蕉煙 晚稻添香 4010 2020-05-02 21:30:00

  長鯨視力模糊的看著眼前一個月白長衫的人,可不管她怎么努力看,就是看不清,給她蓋被子的人聽到長鯨的話后愣了片刻,隨后坐下道:“是我,我是齊贏?!?p>  長鯨臉上的驚喜隨即褪個干凈,齊贏見長鯨失望的樣子,便小聲安慰道:“我只是過來看看你,前幾次來你都是好好睡著的,剛才見你睡到床沿,擔心你摔地上才過來把你挪到里面的?!?p>  長鯨客氣的回道:“原來如此,那,謝謝齊贏哥了?!?p>  齊贏糾結(jié)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我知道他在你心里的位置無人能比,但現(xiàn)在他……我知道我這么做很趁人之危,但我還是想和你說,我不在乎你心里有沒有我,也不在乎你眼睛是不是能康復,我只想照顧你,以后,讓我照顧你,好么?”

  自打長鯨醒了以后沒有任何一個人提過鐘侯川,仿佛這個人從未存在一樣,即使如此,長鯨也一直心存希冀,總覺得鐘侯川和她一樣在某個地方躺著被療養(yǎng),直到齊贏過來說了這番話,長鯨最后一絲微弱的希望被打碎,她轉(zhuǎn)頭就那么模糊的看著齊贏,看著那身模糊的月白長衫,麻木無聲的淚如雨下。

  齊贏看著長鯨眼里的光一點一點黯淡下去,混著滾燙的眼淚,就像個木偶一般躺在那,齊贏有些后悔道:“抱歉,這樣的話,我以后再也不會提及了,你好好休息?!彪S后起身走了。

  過了不久,大當家來看長鯨,長鯨說想看看那床焦尾古琴,大當家猶豫了片刻后把古琴搬到長鯨面前,長鯨抱著古琴發(fā)呆,大當家就坐在長鯨身旁陪著她發(fā)呆。

  坐了片刻,長鯨忽然啞著嗓子道:“我想出去曬曬太陽?!?p>  大當家又抱起長鯨,把她放在院子里的秋千上,長鯨抱著琴,坐在秋千上,看著模糊的海棠樹,仿佛那個人就站在那一樣,隨后她看著看著就笑了起來,原來看不清的時候也可以這般美好,僅是一個輪廓就足矣慰藉此生。

  大當家看著長鯨的樣子,心里一陣一陣的抽疼,嘆息片刻后走到長鯨身邊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腦袋,長鯨啞聲道:“老頭,我想好了,以后我就在這陪你一輩子,你也不要想著找人照顧我,我能照顧好自己?!?p>  大當家站在長鯨身邊沉默了半晌后道:“嗯!”

  長鯨笑了笑,隨后用模糊的視線尋找大當家的臉,對著他笑道:“現(xiàn)在沒什么事,你忙去吧,不用在這守著我,我在這坐一會兒四叔就該來了?!?p>  大當家在長鯨身邊又站了片刻,隨后輕聲道:“你院子外有哨衛(wèi),有事就叫他們,我晚上過來陪你用飯?!?p>  長鯨笑著打發(fā)走了大當家,隨后把琴輕輕放在地上,因為腿上有傷站不起來,她便撲騰著跪下去,慢慢爬到海棠樹下,等她又伸手摸古琴的時候,有個人把琴遞到她手里,長鯨笑著問道:“四叔過來了么?”

  對面的人小聲答道:“長鯨姐姐,我是大凡,我就在你院子外面,你有事可以叫我?!?p>  長鯨笑道:“原來是大凡啊,都長大了,能做哨衛(wèi)了呢,那小凡呢?”

  大凡回道:“小凡在孫先生書塾幫忙,孫先生喜歡他,他便一直留在那了?!?p>  長鯨若有所思的回道:“是了,小凡是個安靜孩子,以前都是我非要帶著他胡鬧,現(xiàn)在在孫先生那聽教也是好的。”

  大凡又道:“小凡來看過長鯨姐姐,那會兒長鯨姐姐在躺著,他不大好進去看,便又回去了?!?p>  長鯨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下次你帶他來,我和他說說話。”大凡答了聲嗯后長鯨摸著焦尾,輕聲道:“大凡聽過琴曲么?”

  大凡猶豫了片刻,小聲哽咽道:“以前在武師傅那,聽過?!?p>  長鯨又笑了笑,還是有人記得他的,便回道:“我學的不怎么樣,現(xiàn)在眼睛不好,也不知道能不能彈對,你愿意聽么?”

  大凡整理一番正襟危坐的同長鯨道:“長鯨姐姐,我準備好了,你彈吧?!?p>  長鯨笑著伸手撫向琴弦,一首曲子下來,錯了大半的音,長鯨自嘲道:“看來不適合的東西,還是怎么都學不好的?!?p>  大凡隨即回應道:“不是的,我覺得長鯨姐姐彈的很好,我記得以前在聽學的時候?qū)O先生給我解釋了一句詩經(jīng),因為有些復雜所以后來我忘了,當我再次想起來的時候我又去請教了齊贏哥哥,齊贏哥哥和我說的又是另一番境界,等我想起來孫先生教與我的,我覺得他們二位說的都對,孫先生飽讀詩書常年精研,對詩經(jīng)的理解是他這輩子以來的感悟,而齊贏哥哥說的是現(xiàn)下他所能理解的意思,相比孫先生我更能理解齊贏哥哥給我說的,就如長鯨姐姐現(xiàn)在彈的琴曲,其實我更能懂,若是換了別人,可能我就不懂了,所以我覺得長鯨姐姐彈的好,因為那是你的理解?!?p>  長鯨笑道:“你這不就是變相說我的琴技差么?”

  大凡又解釋道:“不,孫先生說過同一句詩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解,但每個人都對,武師傅也說過,師出同門的人也會自立門派創(chuàng)新武學,長鯨姐姐現(xiàn)在就是這樣,你不用照搬別人的曲子,你可以彈奏自己的曲子,只要你彈,大凡就愿意聽?!?p>  長鯨欣慰的笑了笑隨后道:“好了,你去忙吧,我在琢磨琢磨自己的曲子,等我琢磨出來了,就奏給你聽?!?p>  大凡堅定的答了句嗯,就撤出院子了,長鯨扶著琴弦,心里十二分感慨,轉(zhuǎn)眼間他們都長大了,自己也成了這般模樣,連大凡都會勸解她向前看了,可她不想彈自己的曲子,只想奏出鐘侯川當年的音。

  過后的一段時間,長鯨幾乎琴不離手,直到把那首《白頭吟》奏完整了,才稍稍罷休一下。長鯨的腿恢復了些,二叔三叔便給她做了副拐杖,因為她總是趁他們不在的時候,一個人或爬或游的挪到海棠樹下靠著,有時坐在樹下奏樂,有時就抱著焦尾在那發(fā)呆,有時直接靠在那睡著了,大當家和幾個叔叔天南海北的到處搜羅能治長鯨眼睛的藥方也沒能時時看著長鯨,況且長鯨越發(fā)的不要人陪著了,每次聽到有人類似勸她的話她都會找個理由把人打發(fā)走,每次等他們來的時候總是看到長鯨一身泥濘的靠在海棠樹下,說不出的心疼。

  有了拐杖以后,長鯨好歹沒那么狼狽了,這天晚上,長鯨抱著焦尾坐在院子里,腦子里不經(jīng)意想起一段音律,便信手彈奏了出來,不知怎么的,長鯨剛奏完一口鮮血就忍不住噴涌出來,武師傅帶著淚痕跑進來道:“長鯨丫頭你怎么樣?”

  長鯨吐完這口血,反而覺得舒服了很多,隨手揚起袖子來擦去嘴角的血問道:“武師傅怎么在這?”

  武師傅擦去淚笑道:“往這過聽到琴聲,便躲在你院外聽了聽,覺得曲子有些悲傷,不知怎么的就聽哭了,長鯨丫頭看來是得了真?zhèn)髁恕!?p>  長鯨笑了笑道:“我也不記得這段什么時候?qū)W的了……”

  武師傅又替長鯨號了次脈確定沒問題便關(guān)切道:“夜深了,該休息了?!?p>  長鯨笑道:“原來已經(jīng)是晚上了呀,難怪覺得眼前都是黑的?!?p>  武師傅道:“不黑,你爹給你點了滿院子的燈,不止院子,往前的路不管通往哪里,都是燈火通明,你會看見路走下去的。”

  長鯨嫌棄道:“現(xiàn)在是小武師傅么?小武師傅可從來不會這么肉麻的?!?p>  武師傅假裝生氣道:“就知道你這丫頭本性難移,好了,我不和你在這斗嘴,我去找你范伯喝酒去。”

  長鯨笑道:“慢走不送。”武師傅走到院外又回頭看了看滿院子的燈火和院里的長鯨,多么好看的燈火佳人啊,停駐了片刻后武師傅哀嘆一聲轉(zhuǎn)身走了。

  長鯨又奏起剛剛那段音律,心里越發(fā)的難受,長鯨想了好久,才想起來,那是鐘侯川打算教她習琴的那天他彈奏的,記得當時長鯨自己都感受到了鐘侯川的哀傷,也難怪武師傅能聽哭了,他倆可是知音呢。

  長鯨想的越多,感覺胸口越悶,她運力調(diào)息,可她根本壓制不住體內(nèi)的那股暴走真氣,長鯨停下冷靜了片刻后,想到鐘侯川之前教他的氣息逆轉(zhuǎn)練習法,于是她開始練習氣息逆轉(zhuǎn),不久后,那股暴亂的真氣平息了,長鯨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又舒適了不少,不經(jīng)意間知此訣竅后長鯨隨即運息起來,心里想著那段音律氣息不斷運作,有那么一瞬間,長鯨感覺到鐘侯川就在身邊為她奏樂,她順勢練習,琴音一落,氣流平息,筋脈平穩(wěn),身體里有股暖流奔竄全身,她的兩種功法,合二為一了。

  等長鯨睜眼后,恍惚看到了很多亮著的燈籠,照的院子白亮如晝,她的眼睛似乎又能看見一些了。長鯨之前都靠著記憶到處挪動,如今又能看清一些了,便試著靠眼睛找地方,自己扶著拐杖站起來,抱著焦尾慢慢的進屋走到床邊休息。

  長鯨看著忽明忽暗的燭火,心里很是歡喜,就算周圍沒有人提及,就算有一天連她自己也不會想起時,身體的記憶也還是會存在的,與他相關(guān)的一切都刻在了她記憶的最深處,這輩子也抹不掉了。

  長鯨每日不是練習氣息逆流就是習琴,由此緣故,她身體恢復的倒十分迅速,四叔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短短一月,長鯨身上的傷基本都好全了,雙腿雖說不能奔跑,但也算是能丟下拐杖自己走路了。

  大當家得空過來和長鯨吃飯時,長鯨不僅能自己夾菜還準確無誤的夾一些給大當家,大當家有些不敢相信,伸手在長鯨眼前晃了晃,長鯨擋開他的手道:“吃飯就吃飯,你那么多動作干嘛?我屋里還有蒼蠅不成?”

  大當家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長鯨,長鯨稀里嘩啦的吃完后解釋道:“一個月前就能恍惚看見了,到如今基本都能看見了,只是時不時的還會模糊一下,我也不知現(xiàn)在能看清,什么時候又會模糊。”

  大當家還是很欣慰的看著長鯨道:“這便好,這便好?!?p>  長鯨又問道:“你知道我是如何恢復的么?”

  大當家不解的看著她,長鯨低聲道:“因為我練習了氣息逆流,讀通了鐘侯川留給我的音律?!?p>  大當家沉默片刻后轉(zhuǎn)話道:“你剛剛也沒吃多少,在嘗嘗這個吧。”

  長鯨:“你知道我的意思?!彪S后長鯨徑直走出去了,大當家放下筷子,低眉緊鎖。長鯨溜達到了那片后山,那個地方一直沒變過,綁在樹上的風箏線也都還在,想到那天她才找來就聽到鐘侯川同刺客商討,他的愿望僅是埋葬在此么?

  長鯨往前走著,靠近懸崖邊的時候,便站在那一直回想和鐘侯川的點點滴滴,他就那么離開了么?可是長鯨明明能感覺到他就在身邊啊,這個人來的時候一身傷痕昏迷不醒,走的時候不知是什么樣子,就連她都傷成這樣了,想必鐘侯川也好不到哪去,更何況他向來體弱……這個人最終還是讓她背負了一生的愧疚活著,這個人在的時候就那么討人厭,怎么離開了還是那么討厭,長鯨見大樹旁有那天她折下的樹枝,便拿起來學著那天的樣子揮舞了幾下,一時氣血不順,重重摔了一跤,長鯨躺在地上看著天上的云彩變幻莫測,真真是所看之處皆有鐘侯川的殘留。

  四叔途徑看到長鯨躺在懸崖邊嚇的跑過去拽住長鯨道:“你要是再出點什么事,你讓我和你爹還有幾個叔叔怎么辦?”

  長鯨輕聲道:“四叔,我想他了?!?p>  四叔泣道在:“好好,只要你別想不開,我?guī)闳タ此?,我?guī)闳タ此彼氖鍞埿洳寥パ蹨I,帶著長鯨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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