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各懷鬼胎
遼西郡與遼東屬國交界處某地。
一頂頂牛皮大帳散落與草原之間，烏丸人往來其間，人人喜氣洋洋，殺牛宰羊的，好似過節(jié)一般。
而在正中的那頂牛皮大帳里，酒香四溢，烏丸諸部頭人喝得面紅耳赤，坐在上首的是一位烏丸壯漢，正是遼西烏丸大人丘力居。
在這些烏丸諸部頭人中間，一位文士打扮的漢人尤為顯眼，只是含笑淺飲慢酌，即使烏丸諸部頭人過來勸酒也是如此。
酒正當酣，丘力居一頓海碗，烏丸諸部頭人立時停止了談笑風生，放下海碗將目光投到了丘力居的身上。
丘力居擁眾五千余落，被遼西，遼東屬國等烏丸諸部奉為首領，聲望相當不低，見到眾人目光投來，大笑著起身，一指坐在自己下首處的那個文士：“此人乃大賢良師門下高徒，中原朝廷昏聵無能，大賢良師欲起兵反他娘的，特來求我烏丸諸部販售牛羊馬匹。我已答應，誰若不肯，只管說來?！?p> 烏丸諸部頭人大笑，心里默默吐槽不已，如果不肯賣給漢人，誰他娘千里迢迢帶著牛羊馬匹過來。
“價錢好說，吾師心系天下百姓，欲替天行道推翻漢廷。漢廷雖暫不可敵，不過吾師又怎是知難而退之鼠輩？”
張謙侃侃而談，直把大賢良師張角夸得天上有地上無，胸懷大仁義大無畏精神的救世主，只可惜說得再天花亂墜也沒引起烏丸諸部頭人的喝彩。
見烏丸諸部頭人興趣乏乏，張謙只得作罷，打消了趁機在烏丸諸部傳道的心思，轉(zhuǎn)而進入正題，跟烏丸諸部頭人談起了買賣。
這次張角派張謙來遼西見丘力居，一是想要處心積慮在烏丸諸部中傳道，二是為了從烏丸諸部手里拿到一批牛羊馬匹販賣到中原牟利，為日后起兵舉事積攢軍費。
中原缺馬，也缺牛羊，從烏丸諸部手里拿貨販賣到中原可謂是一本萬利。
只可惜丘力居看起來粗魯，實際上也十分精明，壓根不搭理張謙，另一方面卻是大張旗鼓召集遼西郡與遼東屬國境內(nèi)的烏丸諸部頭人，十分豪爽的表示要干一筆大買賣。
面對丘力居的這種避重就輕手法，張謙也是無奈，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這次也不能算虧，畢竟人家已經(jīng)大張旗鼓搞得轟轟烈烈，只要錢夠多，總能拿到一大批貨。
談及買賣，烏丸諸部頭人立馬來了勁，各種摩拳擦掌。
烏丸諸部雖內(nèi)附已久，不過并不歸心，對漢朝始終藏著掖著，也知道漢朝對付不了草原游牧民族那是因為缺馬，牛羊無所謂，馬匹那是扣得死死的，不肯多賣馬匹，反倒是拉著張謙各種推銷自家?guī)淼呐Ｑ颉?p> 丘力居與峭王蘇仆延見到張謙幾乎來者不拒，與一個個部落頭人達成交易，不禁開懷大笑，滿意得不行。
一直以來，烏丸諸部內(nèi)附漢朝，但也只是附庸，并沒有得到漢朝的公民身份，想要販賣牛羊還得通過互市。
然而漢朝同樣也不放心烏丸諸部，不僅設置了護烏丸都尉，更大力度控制互市的規(guī)模，以免烏丸諸部發(fā)展壯大。
可以說，即使雙方互市，烏丸諸部與漢人之間的交易也是受到限制，能得到的并不多。
而張謙代表太平道前來交易，就相當于走私，丘力居與蘇仆延二人自然樂見其成，心知肚明只要控制馬匹數(shù)量，烏丸諸部就無須擔心來自于身后的襲擊。
就在如此皆大歡喜的時候，一人突然闖進牛皮大帳，頓時讓帳內(nèi)火熱的氣氛冷卻了下來。
“丘骨，為何擅闖大帳？”
蘇仆延面色一沉，認出這人是自己麾下的丘骨部頭人，臉上有些掛不住，當場一摔酒碗，霍地起身怒目質(zhì)問。
“白馬長史屠我部族……”
一句話還沒說完，帳內(nèi)頓時嘩然一片，亂得跟菜市場似的。人人七嘴八舌搶著喝罵公孫瓚無恥，反倒把正主的聲音給蓋了過去。
烏丸人性情暴戾，通俗來說就是一言不合就發(fā)飆，哪怕是父兄激怒了自己，也是照殺不誤，不過沒人會殺自己母親。
如今聽聞公孫瓚派人屠了丘骨部，即便跟自己八竿子打不著，烏丸諸部頭人也都暴躁了。
丘力居聽得煩躁，一拍案幾，震得上面酒壇酒碗猛跳，怒目喝道：“統(tǒng)統(tǒng)閉嘴！”
帳內(nèi)立馬寂靜無聲，連丘骨也噤若寒蟬，不敢再吭聲。
丘力居一聲怒喝震住全場，邊說邊看向坐在左下首處的蘇仆延：“白馬長史素來瞧咱們不順眼，若是被他抓到把柄……”
蘇仆延聞弦歌而知雅意，不免感到頭大。
公孫瓚仇視異族不是一天兩天了，沒事也會找事。正如丘力居所言，為丘骨部報仇容易，這么多頭人在場，分分鐘就能拉起一支大軍，但是一旦大舉報復，公孫瓚怕是樂見其成，找個借口上書漢廷就能奉旨鎮(zhèn)壓。
但是不報仇也是不可能的，如果拒絕丘骨，麾下諸部必然會離心離德，到時候只怕是連自己都要完蛋。
“峭王何必煩惱，丘骨部被屠，頭人起兵報復乃是師出有名?！?p> 張謙在旁聽到公孫瓚又闖禍了，心里竊喜，不失時機的故作高深捻須長笑，一副你們這是師出有名，不用怕他的表情。
蘇仆延一聽，眉頭頓時舒展開來，連聲贊道：“是極是極，丘骨部報仇師出有名，諒他公孫瓚也沒理上書漢廷告狀。不過……”
話鋒一轉(zhuǎn)，蘇仆延也不是沒腦子的蠢貨，也不理張謙臉上一閃即逝的尷尬，轉(zhuǎn)向丘骨交待道：“我烏丸諸部內(nèi)附漢廷已久，草原上鮮卑勢大不可力敵。你若要報仇，不可觸怒漢廷?！?p> 丘骨傻了眼，又要報仇，又不能觸怒漢廷，那該咋整？
到底是報仇呢，還是不報仇？
張謙本想借機挑唆蘇仆延部與公孫瓚之間的矛盾，為將來拉攏烏丸諸部聯(lián)手攻打漢朝，然而誰曾想蘇仆延狡猾，沒有上當，反而還給丘骨劃出了報仇的底線。
但是一瞧見丘骨一臉糾結(jié)的樣子，他立馬知道自己的機會又來了，于是不慌不忙起身，拱手向丘力居與蘇仆延二人一揖，輕笑道：“這有何難，吾師學究天人，某雖不才，卻也習得一手仙術(shù)，可掩人耳目，不留半點痕跡。若是二位大王答應，某便隨丘骨頭人走一遭又有何妨？”
“那就有勞先生隨丘骨走一遭。”
蘇仆延大笑，抱拳還了一禮，心里卻在冷笑。
張謙來遼西會見丘力居多日，他雖然來得晚了些，卻也知道張謙來烏丸諸部的目的并不純粹，無非是想挑唆丘力居反叛漢廷。
在張謙自告奮勇要幫丘骨部報仇的一剎那，蘇仆延早已猜到了張謙是想借機搞事情，只要稍微泄露一點蛛絲馬跡，只怕公孫瓚用不了多久就能知道是烏丸人干的。
不過你有張良計，我有過墻梯。
交易會結(jié)束之后，蘇仆延悄悄派人找來丘骨，冷笑道：“那張謙隨你同去報仇，你覷個空子留些痕跡，教白馬長史知道是太平道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