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霎時的白晝，片刻的失明。
光明褪去，瞬時沉寂，靜待神歸。
MO集團的地下實驗室中，容瑾從光中走來，身上的家居服已蛻變?yōu)橐幌杉t色的華服，他那容光煥發(fā)的模樣，一如小貔貅在塵小七記憶里曾見過的締造者。
在與“雪焰”交融后，容瑾終于恢復了那毀天滅地的能力，臉上的血跡已然消散，眼角的傷口也已愈合。
他的身后，巨型雕塑般的“雪焰”似鳳凰涅槃，熊熊燃燒。
容瑾沒有奪走先鋒型機器人的智能之源，而是從中提取、復刻了一枚“雪焰”項鏈，佩戴于自己的頸項之間。
那枚雪花火焰型的項鏈，現在就墜于容瑾的胸前，于黑暗中熠熠生輝。
莫向楠看到容瑾的轉變，驚得愣在了原地。
只見，容瑾輕一揮手，四周的先鋒型機器人便乖順地退開幾步，包裹著小貔貅的麻袋被容瑾收回手里，娃娃的腦袋從麻袋中抬出。
看著明艷艷的容瑾，和他周身鮮亮的紅火，小貔貅粉藍的眸子里亮起了星星。
容瑾恢復能力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小貔貅換上一件新衣。
他把小貔貅捧在掌心中，溫熱的光芒亮起后，小貔貅身上的污漬隨之融化，身上也幻化出了一件和容瑾一樣的鮮紅戎裝。
容瑾動用能力，發(fā)現小貔貅身上似連著一條無形的金線，沿著那條金線望去，整個世界在他的眼里竟都是通透的，任何地方他都能一覽無余。
那條金線的終點引向石青律師的家，容瑾意識到那個名為塵小七的青年、那個把他從筱爸爸那群人手下救出的年輕人，此刻也正在石青的家中。
“哥哥！你終于恢復能力了！”小貔貅歡呼著撲入了容瑾的懷里。
“你......”莫向楠一時語塞。
容瑾則直視著莫向楠，平靜地說：“我可以奪走，但我并沒有奪走‘雪焰’，我不希望因為你與我之間的恩怨，給購買這些機器人的無辜之人帶來不便?！比蓁D了頓，義正言辭道，“我還是那句話——我沒有殺你的父親，我也沒有殺筱朵兒，所以，請你們別再給我扣殺人犯的帽子！”
莫向楠說不出話來，他知道自己正在面對某種科學無法解釋，或者至少他所知道的科學無法解釋的現象。
“請讓我走吧?！比蓁吐暤?，但莫向楠并不想在與容瑾的這場博弈里就此敗走。
容瑾見莫向楠沒有讓步，便徑直朝地下實驗室的那扇圓形艙門走去。莫向楠想要上前阻止，卻覺得在他與容瑾之間的空氣之中，似有無形的屏蔽墻，讓他無法接近容瑾。
圓形艙門隨著容瑾的靠近，自動打開，容瑾邁步離去，消失在了圓形艙門的另一邊。
莫向楠緊攥雙拳，看著容瑾離去的背影，心想他一定要把今晚的一切來龍去脈查清楚，一雪今日之恥。
2
容瑾回到了大街上，陸家嘴的天橋邊，隆冬的寒意已隨著夜幕深入了這座城市的每個角落。
沿途的行人為容瑾通紅的華服矚目，有的人認出了他的身份，在背后對著容瑾，指指點點地說：“這不是前兩天那個殺人犯演員嗎？”
“他這樣大搖大擺地是想要干什么？”
“他怎么連個鴨舌帽或者漁夫帽也不帶？”
容瑾聽得到。
他都聽得到，人們的竊竊私語，人們的心聲，電信號里的訊息，深海的鯨鳴，外太空的脈沖音，他都能聽得到。
“雪焰”賦予容瑾的，是全知全能的能力。
在這一切龐雜面前，容瑾感到自己無比渺小。
世間的噪音是如此嘈雜，自己又該何去何從？容瑾心里稍有些煩躁。
“哥哥？”小貔貅攀附在容瑾的肩頭，怯生生地問，“接下來我們去哪里呀？我有些餓了?！?p> 不知為何，小貔貅的聲音竟能讓容瑾安下心來。
隨之，自從恢復能力后便一直縈繞在容瑾耳畔的那些似耳鳴般的低語，頓時消失了。
容瑾決心不再理會周遭的這一切龐雜，他還有許多疑問沒有得到解答，而石青律師家里的那個名為塵小七的年輕人一定會給我答案的。
想到這里，容瑾便回頭問正站在自己肩頭的小貔貅道：“我們去找石青姐姐，好嗎？”
“好！我已經好久沒見到石青姐姐了！石青姐姐家里一直都有很多好吃的東西！”小貔貅回答，“但是......”他支支吾吾地垂下了眼簾，囁嚅道，“但是，塵小七還沒讓我回去?！?p> “我想，也許現在，塵小七在等著我們去找他。”容瑾說著，仰頭微笑起來，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自信從胸膛滿溢。
原來，我也可以這樣自信，容瑾心想。
3
“對了，說到容瑾，你說他之前所在的那另一個世界的社會運行模式，到底是什么樣的呀？”石青問塵小七，兩人面前的紅湯鍋里咕嘟咕嘟冒著泡，之前在超市買的火鍋餐食和調料尚留有許多未吃完。
“什么‘什么樣的’？”塵小七似乎沒聽明白，他向紅湯鍋里下了一些寬粉。
“就是你之前給我看的那段視頻里，容瑾不是改造了另一個星球，然后回來的時候，人們歡呼‘新紀元人類的最強武器萬歲’，對吧？”石青問。
“是這樣，怎么了？”塵小七皺著眉，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我是說，‘最強武器’？他們這是把容瑾當做‘物’來看待了嗎？”石青指出，并解釋道，“他們叫容瑾——‘新紀元人類的最強武器’，從邏輯上說，感覺似乎最強武器和新紀元人類之間存在著某種階層差異，或者說是某種從屬關系......”石青看塵小七聽得一臉困惑，擺了擺手笑言，“算了，這可能是我們律師的職業(yè)病，因為我們總習慣弄清楚對象的法律屬性與位階是什么，算了，當我沒問?！?p> 此時，石青家的門鈴聲響了，塵小七眼里一亮。
“誰啊，這個時候來我家？”石青自言自語著，放下筷子去查看監(jiān)視器。待看清監(jiān)視器里的人影后，她不由驚呼，“容瑾？容先生，您怎么來了？”
石青下意識地回頭，疑問地看向塵小七。
塵小七卻端坐在廚房中島邊，胸有成竹地說：“他終于來了。”
石青不由問塵小七道：“什么意思？什么叫‘他終于來了’？”
“姐姐！”小貔貅的聲音從監(jiān)視器里傳來，監(jiān)視器的畫面里也探出一個圓滾滾的娃娃的腦袋，腦袋上一雙粉藍的大眼睛正瞇眼對著石青微笑。
“小貔貅？”石青看向監(jiān)視器畫面，又看向塵小七，然后再次望向監(jiān)視器畫面里的小貔貅，頭晃得像撥浪鼓似的。
終于，她萬分困惑地問：“塵小七，你怎么和小貔貅同時出現了？”
“我一會兒會解釋的?！眽m小七氣定神閑地嘆道：“剛剛可真是難為小貔貅了，他打架可沒我在行，但要是那種感化、溫暖人心的任務，沒有誰是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了。”
4
顧昀回到了莫向楠位于MO集團的頂層宅邸。
莫向楠正一個人出神地撐著大理石吧臺的邊沿，咂著威士忌。他的臉上由于之前和容瑾發(fā)生肢體沖突，而留下了一些血痕和印記。
顧昀見狀，關切地來到了莫向楠身邊，詢問道：“你怎么了？”
莫向楠看到換上一席白裙的顧昀時，似有些恍神，想起了兒時初見顧昀時的回憶——當時，顧昀也是一席白裙，飄然而至。
然而，想起之前容瑾暗示十年前在曼谷宅邸還有第三個人，而且那個人就是顧昀時，莫向楠不由晃了晃腦袋，迅速戴上了之前被他棄置于大理石吧臺上的眼鏡，瞇著眼，輕輕推開了顧昀向自己伸來的手，落寞地問：“十年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什么十年前?。课覇柲阍趺戳?？”顧昀神色安然地再次伸手，探向莫向楠臉上的傷痕。
“沒什么?！蹦蜷氲阶约捍蚣芫谷粵]打過容瑾，一時有些說不出口，但又希望和顧昀確認十年前的那個夜晚，容瑾說的那第三個人并不存在，或者，那第三個人并不是顧昀。
終于，莫向楠鼓起勇氣問顧昀道：“十年前，你是什么時候在那間房子里發(fā)現莫一凡的？”
顧昀想了想，嘆了口氣說：“我記得我是前一天晚上到了曼谷，準備第二天一早去找一凡好好商量我們的婚事，但沒想到，等我到那間別墅的時候，他已經......”
顧昀起身，輕車熟路地在客廳柜子的醫(yī)藥箱里拿出紗布、消毒藥水和消炎的藥膏，準備給莫向楠敷上。
她對莫向楠的照顧與關懷，一如親生母子。
顧昀說：“我不會忘了那一天的，因為那是莫一凡——是我的恩人，和我的愛人啊。”顧昀難掩眼中的哀傷，嘆道，“向楠，我不想再回憶這件事了，當時泰國警方、MO集團的人，還有一凡的律師等等因為這件事，來來回回用這些問題折磨過我太多次了......”
莫向楠又脫下眼鏡，揉了揉睛明穴，低聲問：“這一切真的都是容瑾做的嗎？”
“泰國警方不也還沒確定嗎？不然，他還能如此逍遙法外？”顧昀淡淡地答道，“不過，后來，我們一起整理一凡在泰國的私人物品時，不是在U盤里發(fā)現了容瑾在那間曼谷別墅里的視頻嗎？我記得我們在U盤里發(fā)現視頻的時間就是在五年前？一凡那個時候突然病危，你記得嗎？”顧昀眨了眨眼睛，繼續(xù)回憶，“你之后就讓‘雪焰’查了航班訊息，‘雪焰’的訊息反饋里顯示，容瑾就是在莫先生遇襲當晚訂了從泰國曼谷返回上海的紅眼航班?！?p> “但是干媽，容瑾說......”莫向楠仍舊躊躇著，嘆道，“容瑾說當時還有第三個人在我爸的房子里，是那第三個人傷害了我爸，而且容瑾在知道你是我的干媽之后，暗示我說——你就是那第三個人。”
“你相信他？”顧昀用棉簽沾了些許消毒的藥水，涂在了莫向楠的顴骨上。
莫向楠由于顴骨的刺痛，瑟縮著說：“我不知道，我應該相信他嗎？”
“那你相信我嗎？”顧昀說著，放下了棉簽，微微歪著腦袋，輕蹙眉頭，神態(tài)一如孩童般天真。
“我......”莫向楠的心頭一動，沉默半晌后喃喃，“我知道他就是想挑撥我們的關系，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也許是他說話的樣子太真誠了？總之，我覺得我是有點著了容瑾的道兒了，不過，我想他就是想讓我們自亂陣腳，露出馬腳?！?p> 顧昀又用一支新的棉簽沾了一些消炎的藥膏，輕嘆：“我沒想到容瑾竟然是這樣的人，原本，我以為他做很多事不過是為了他母親的醫(yī)藥費，但沒想到他這么深藏不露，竟然想要挑撥你我之間的關系?！?p> “人都會變的，人心也都會變的。”莫向楠無奈道，雖然他知道自己是在說容瑾，但是不由心想：顧昀——她也會變嗎？
“我們之前不就是因為不希望他繼承你父親遺囑里的基金，所以才想對容瑾動手，而且現在一凡去世了，我們對容瑾動手還能幫你報‘殺父之仇’。”顧昀坦言，“只是沒想到害死了筱朵兒。”
莫向楠看著顧昀的滿面愁容，心里十分矛盾，下意識地安慰道：“干媽，你別擔心，現在警察手里還沒有任何不利于我們的證據，應該說，現在他們手里的證據要證明容瑾是兇手都很困難，所以我們現在只要不輕舉妄動，低調行事，就一定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