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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爺饒命

第三十三章 書中自有黃金屋

小王爺饒命 花飄滿樓 4855 2020-04-24 15:00:00

  良久,泥道變得平緩寬闊。

  黑云邊上,鑲著白云,漸漸散去,透出一派日光來。

  他們這一行到未見什么城墻,只見了一塊石碑,話說這么一個地理位置偏僻的地方,石碑寫著“黃金城”三字還頗具風骨。

  筆劃蒼雄有力,按照李牧白這些年專研房中術的經(jīng)驗,這肯定又是那個渾身腐朽之氣的讀書人寫的,看來這冀州盛豐儒家之氣確實不假啊,這么一座小城鎮(zhèn)就能夠看得出來。

  朦朧建筑在他們的眼中放大,才發(fā)現(xiàn)這個被稱為黃金城的地方就是一個鄉(xiāng)鎮(zhèn)村落,能夠看見熱鬧的人流了。

  他們腳上穿的上好靴子,也是被那泥漿蠶食了一大圈,走起路來啪啪作響。只要是個正常的人,都會覺得他們?nèi)齻€是不正常的,放著神俊的馬不用,而要自己親力拉車,這不是褲襠里拉二胡,凈扯卵蛋嗎?

  路邊有些小攤集市,一眼就能夠看出,那些都是一些平頭老百姓的小攤位,不存在什么無商不奸的說法,但還是會有叫賣討價的聲音摻雜其中,酷像喧鬧的集市。

  此時此刻,最為拉風的當屬小王爺?shù)钕隆?p>  三人穿過這邊的道路,引起了不少人駐足觀望,嬉笑。

  路邊一個稚氣未干的小男孩,拉著一個平凡布衣婦女的褲子問道:“娘,他們?yōu)槭裁礊槭裁匆@么呆,自己拉車,讓馬休息啊?”

  “是啊是啊,拉兩個大哥哥好傻啊...”

  婦女就是個市井小百姓,哪里敢回答小男孩的話,而是伸出自己的手掌輕輕地捂住了他的小嘴,示意他不要再講話。

  道路兩側(cè)那些駐足百姓,無一不是嗤笑姿態(tài),就算是膽子小的,也敢露出一副滑稽的嘴臉,總之指指點點的,把他們幾個當成憨皮的不在少數(shù)。

  李牧白也是將這一切都收歸眼底,轉(zhuǎn)頭就是望著那說話的小男孩笑道:“本少爺可不是憨皮,這馬生病了,大哥哥才會拉車的?!毕噍^于幽州城中那些面對自己只會躲躲閃閃的孩子,這種敢于直面還真的說不上討厭,人就是這個樣,偶爾需要用犯賤去補充能量。

  老實吧唧的胡萊也認真道:“我們真的不是傻子!”

  “噗嘰...”

  終于還是有人忍住再笑出聲,這個解釋就像是精神病的說自己不是精神病沒有什么區(qū)別,到了旁觀者的耳朵里便成了徹頭徹尾的笑話。

  李牧白這個時候凝視那干啥啥不行,搗亂第一名的胡萊,給了一個讓他能夠輕易理解的白眼,差點沒有翻到天上去,胡萊心中咯噔一下暗想:“完蛋,好像又說錯話了,不過我們真不是傻子???難道我們是?”

  但怎么也沒有想到,今天大名鼎鼎的小王爺還真不要面子了,竟然是任憑眾人的譏笑,甩著十來斤的泥巴靴子繼續(xù)靠近城門。

  而唯一的動作就是,在袖子口中,輕輕拉出了一張面值十萬的銀票,再裝著不知情,讓他緩緩飄落到略顯濕漉的地面上,而他們,則是裝作毫不在意,繼續(xù)走去。

  “大哥哥,你的東西...唔唔...”

  說話的小女孩嘴巴被無情地捂住嘴巴,說不出話來,掉下去的銀票落到后面馬上就有人來撿起來了。

  看上那面值后,長衫布衣中年男子拿著銀票的大手無處安放,圍觀上來的人群驚訝的大嘴都能塞進去一個牛蛋。

  “原來是個富家的公子哥啊,走走我們跟上去看看...”緊接著,他們之中有人遠遠地跟著上去,說是想要瞧瞧內(nèi)情,可實際上就是盯著地面看,想要看看還有沒有銀票掉下來,眼中說不盡的欲望。

  李牧白心中掛著笑容,一行三人穿過了青灰的街道,進入到這座小王爺認為是沽名釣譽的村落。

  大石拱門過后,是一片空曠地,剛一進去,他們就感覺到不對勁了,一股五味雜陳的氣息飄蕩而來,車后那像一坨爛泥般的青衫老漢,頓時像是沖了電一樣,走上馬車的前面來。

  其中兩側(cè)的街道,雖然是北方常見的青磚配木梁的結構,當先的就是三兩間茶館和酒館,而且其中的客人大多身穿長衫布衣,卻都是成堆出現(xiàn),就算有幾個跟周圍格格不入的男子,那也都是挺直腰桿,手中捧著書籍,看得那叫一個認真。

  整個鄉(xiāng)鎮(zhèn)都像是李牧白的馬車上一般,仿佛散發(fā)著低劣宣紙的雜陳味道。

  啪!

  微微愣住的三人,被最為靠近的一間茶館中,傳來的驚堂木拍桌的聲音驚醒,接著便是叫好聲摻雜鼓掌聲,如雷鳴般響起。

  青衫老漢雙眼中也如神往,仿佛就是自己在享譽那種掌聲。

  茶館中的人員開始緩慢地揖禮推開,露出中間那個一手拿扇,另一手正撫須歡笑的花甲布衣老人。李牧白做夢都沒有想到,這里面居然是這么一番光景,不然說什么都不愿意進來的,沒有好氣道:“趕緊回后面推車去,不然等下沽酒可沒有你的。”

  青衫老漢一改之前那病怏怏的樣子,回到后面握上把木,掌中發(fā)力,幾乎是用一己之力就將那馬車推近一間酒號飄揚的館子,撒手之后就是圍上那人堆之中。

  這個距離,李牧白都能夠隱約聽見有說書人的聲音,看著那沒有出息的青衫老漢,偶爾還會被那聽得入迷的人排擠開來。

  李牧白搖搖頭,放下轅木,他非常的清醒,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找個醫(yī)生給這烏騅治療,可還未等到他們走出幾步,去把想法落實,身邊忽然出現(xiàn)了一個讓他應接不暇的突發(fā)狀況。

  馬車上傳來異樣,胡萊瞬間出手,五指虛握,轉(zhuǎn)身掌中內(nèi)力化于無形,驟然向著馬車的側(cè)方位磅礴轟去。

  卻見哎喲一聲傳來,一道身穿長襯布衣身影撲倒在地,可是一眼看去又臟又破,似乎十多年沒有補,也沒有洗。就這么一道奇葩的身影,也吸引了小王爺?shù)淖⒁饬?,讓他放棄了上前問話的沖動,打算再次出手的胡萊也被他攔下。

  那倒地的身影利索地站了起來,他的年紀大概剛過而立,身材很高大,青白臉色,一頭亂糟糟的黑發(fā),下巴也有跟頭上同款的一撮胡子,身上更是不缺傷痕,最為引人矚目的還是他那拉得高低不一的褲子,和那能見腳趾頭的黑布鞋。

  這下小王爺看起來有眼緣啊,這不就是當初自己落魄回家的樣子嗎?

  可罕見的就是,他站起來后也不說什么,居然是徑直地走向酒館,對著館子柜里說:“溫兩碗酒,要一疊花生米!”接著便拍出一排九紋錢。

  未曾想館子老板并沒給他臉,大聲道:“范乙,怎么又想偷人家東西???”

  范乙睜大眼睛道:“你這人怎么憑空污蔑清白......”

  館子老板嗤笑再道:“什么清白,我前幾天親眼看見你偷賈大人家的書,被人家吊打?!?p>  范乙便漲紅著臉,額頭上青筋暴露,爭辯道:“竊書不算偷......那叫竊!讀書人的事情能算偷么?”接連著就是什么“窮文富武”,又什么“之乎者也”,引得館里原本聽書入迷的眾人都哄然大笑,館子里面,洋溢著新鮮的空氣。

  李牧白一聽這話,有點意思了,天大的趣事自己怎么會不插一手呢,也是走進館子,大聲叫道:“這里的所有酒本少爺都管了,包括這位范先生的?!闭f畢,手中一疊十萬兩面值的銀票去了一半,在那館子老板的面前擺開。

  原本嗤笑的老板,差點沒有把自己的舌頭給咬斷,這輩子他哪能見到這么多的銀票啊,雖說他們的這鄉(xiāng)鎮(zhèn)叫做黃金城,但也就是那些混出頭的讀書人說的“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實際上這些不敢進朝謀官的人學的多為儒教學說,加上皇朝禁令,連黃金的屁影都難尋半個的。

  這來到的闊綽公子哥,出手就是這等分量,有點嚇唬人??!

  不知是否因為緊張,額頭上頭出現(xiàn)的細汗,周圍的眾人都是被李牧白那瀟灑落座的樣子吸引。

  館中的桌椅自然難以跟奢華的北玄府相比,但也坐得習慣,而且其中的美酒芳香更顯誘人,接連著胡萊也在李牧白的批示下跟著坐下。

  但見柜里老板沒有動靜,李牧白再道:“怎么?錢不夠?”

  “夠...夠夠...不知公子要喝什酒?”

  “給我來多的!”

  “好咧!”

  館子老板的身影沒入被簾子隔開的館中內(nèi)堂,范乙一顆顆撿起攤開在柜里的九枚銅錢,踹進袖里,先是走到柜臺后面,拭去那粉板上范乙的名字,端上兩碗酒和那盤花生米,也是走到了李牧白所坐的四角桌旁坐下。

  此時,中年說書人都不再說書,驚道:“我城何時來了這么一大財主???”

  旁人無有回答,只有被擠到角落的青衫老漢道:“剛剛在外地來的,你這書還說不說了?說好了指不定也會有獎呢,我家少爺家里窮得就只剩錢了!”

  聽到這聲,說書人如夢初醒。

  啪!

  又是驚堂木拍打桌面的聲音,“上回說到劉寡婦......”

  只不過這個時候的十數(shù)道聽書人,怎么也難以專心,似乎有意無意地就窺探起傍邊的貴人談話。

  范乙坐下后,迫不及待地喝了半碗酒,這些舉動要不是李牧白攔著,那范乙估計都被胡萊砍成十八段了,但他卻還是不慌不忙,抓起一把花生米吃得有滋有味,含糊不清道:“你有讀過書么?”

  也不知道他問的是誰,李牧白略微點了點頭,胡萊則是猛地搖了兩下頭,卻又似乎想到什么,又轉(zhuǎn)而點了點頭。

  這其中的含義估計得叫上神仙來才能參悟,范乙卻是懇切道:“書中自有黃金屋,我們這里叫做黃金城,讀書就是我們黃金城的圣賢之道,你可知道那讀書四十年,抓劍成仙的玄劍仙?那就是這個鎮(zhèn)上出去的,還有被北幽土皇帝李莽?他們是我偶像,讀書人就該活成他們那樣!”

  這個牛批吹得真實,臉上毫無異色,要是常人肯定都相信他了,卻又被酒館老板打斷:“好酒來咯!”

  老板合伙店小二,抬了兩大缸的梨花酒上來,“公子切莫聽他胡言亂語,此人常以誆騙路人為生,盡干那些偷雞摸狗的勾當!”

  李牧白面對那好言相勸的酒館老板并不感冒,偷雞摸狗怎么啦,自己還干過呢,接著再拿出一張十萬兩的銀票,平生道:“給我把那邊的青衫老漢的葫蘆灌滿酒,再去找一個,哦不,兩個差不多的葫蘆回來,同樣灌滿酒,還有給我外面的馬找一個好大夫,治不好本少爺拆了你這館子!”

  面對忽然硬氣起來的李牧白,老板略顯緊張,接過銀票的手輕微顫抖,嘴巴上說著:“好的,小人這就去辦!”心里卻是念叨著:“好大一水魚,還不聽勸,有你好果子吃的時候...”

  去去去...

  李牧白一下子把他打發(fā)走,拔起酒缸中的泥塞,拿起送來的瓷碗,勺起來喝。

  “好酒!”

  那店老板雖然不怎么合李牧白的胃口,但這酒是真心不錯,半碗入口后,帶著那種青澀,和梨花的芳香,有點像青澀美人的味道。

  那范乙聞言,將自己的手中的半碗酒往地上一潑,也是厚著臉皮認真道:“我?guī)湍銍L嘗!”伸手就去倒桌上的梨花酒。

  李牧白也沒有阻攔,也見身旁的胡萊,抓起缸子就灌,吃起酒來就跟不要命了一般。

  “嗞...啊!果然是好酒!”

  范乙滿臉認真,倒下一碗,喝下之后也是直為感嘆。

  李牧白再問道:“兄臺也是讀書人?怎么混得如此田地?”

  范乙正色道:“別看我這樣,那是我還沒出山,看看你小子也是行走江湖的,到時候你在江湖上能夠見到聽到又一個讀書仙人橫空出世的時候,就能醒悟那絕對就是我!”

  李牧白嘖嘖笑道:“兄臺,我覺得你這名字取得有點不對勁!”

  范乙再喝一碗酒道:“怎么個不對勁法?”

  李牧白盯著他道:“應該叫做‘犯傻’的,就你這傻不拉幾的懶蛤蟆樣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想天鵝屁吃?”

  哪知范乙毫不變色道:“誒,我自覺火候已到,如不去干他一干,如何知道不行,按我說就肯定能行!”

  兩人西里扒拉地又是聊上好一會,對于這個竊書的落魄讀書人,李牧白還真是越來越喜歡了,不僅僅是因為代入感頗為強烈。他的身上隨處可見的就是小王爺自己的‘優(yōu)點’,不要臉和狂妄兩詞,幾乎從他那骯臟的頭發(fā)絲到黑布鞋中穿出來的腳趾頭都能夠體現(xiàn),這讓李牧白心底對于那種自認為腐朽的讀書人有了新的看法。

  外出的老板擺弄著略顯肥碩的身體,已經(jīng)將李牧白吩咐的事情做完,將兩個滿酒的葫蘆放回桌面上,簡單地解釋了一下烏騅身上的狀況,并沒有大礙,也就需要休息兩天,將他的胃中傷經(jīng)修復,自然就能完好如初。

  李牧白的酒也喝完了,飯菜也吃完了,馬上就要準備離開了,便又問那蹭飯重拳出擊的范乙道:“城中可有添購衣物的地方?”

  范乙用他那長袖,連帶嘴巴和胡子上油漬抹去,道:“看在吃了你小子一頓飯,現(xiàn)在也就是勉強當你一回引路人吧!”

  說罷,就要出門去!

  李牧白心情還不錯,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叫了一句:“老方,走了!”

  而此時,上氣有點接不上下氣的說書人急了,忽然停下來道:“不是說有打賞嗎?”

  說得這么賣力,都是因為青衫老漢的一陣鼓勵,想著書中的黃金屋馬上就要來了,為了走上人生巔峰才這么賣力的,豈能不討個說法?

  李牧白等人站住,狐疑看了一眼道:“我什么時候說過有打賞?”

  第一時間,說書的中年人臉無血色,仿佛身體被掏空,看了一眼正在角落里躲躲閃閃的青衫老漢道:“他說有的!”

  李牧白再看他的時候,卻見一個拉長的心酸樣,忍不住道:“誒,你個敗家玩意!”

  但言不由衷,還是在袖口里面掏出一張銀票遞給了胡萊,“打賞給他!”

  一陣陣的歡聲笑語洋溢于酒館中,青衫老頭在李牧白的冷眼下乖乖地跟著出了門。卻見門外這個時候已經(jīng)圍滿了人,見到了李牧白等人之后,那討論聲似乎更加的濃郁了,范乙似乎應付這樣的場面非常有一手,沙啞道:“給我讓一讓,讓一讓,別擋住我兄弟的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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