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接連下了一日未見停,中玄武帝的故事也說不盡。
有人說他之所以大器晚成,就是因為年少時是個讀書人,后來讀書不成還惹來三大禍害,好酒,好賭,好色,終于還是沒有實現(xiàn)千萬讀書人向往的加官進爵。反而走上了人生的巔峰,斷發(fā)走上寒山,那時他六十歲,從此銷聲匿跡。
因此世人就稱他喂方寒山,再后來就是各種各樣的吹噓聲傳出,當他下山的時候,山龍咆哮,河虎轟鳴,那座山竟然就是憑空消失了。后人又傳他有搬山之能,總之一生未曾跟任何一個高手交手的他,被推上了武道的巔峰位置,就像是那槍神一般如日中天,快要被世人遺忘的他已經(jīng)九十歲了。
后來根據(jù)他的體貌特征,結(jié)合身上的各種事跡來看,人們都說他上山就是投筆,出家拜師學(xué)武去的,那座山也被后人稱為“寒山”。
這種說法本來就是騙一騙小孩的,卻也幫助了不少的半吊子讀書人,隨波逐流...
反正世間一切本就無常,這些在李牧白看來也就那樣,文明不如見面,在他的心中也就是一個帶著腐朽讀書氣息的青衫老漢。
上一波截殺在李牧白的眼中像過眼煙云,來得快去得也快,又走了一天,大雨未見停歇,人馬疲憊,被迫停于一座山間的山神廟中,晾干衣服休整。
沒有月色的夜晚,空氣中帶著雨水的冰涼。
破廟中堆著一大火堆,周圍有好幾尊殘破不敢的斷頭佛像,剩下的只有一片干草,爛木構(gòu)成的一片廢墟,其中還有吊著的破碎黃布,被破爛門窗中吹來涼風(fēng),擊打得獵獵作響。
這些都是頗為平常的環(huán)境了,李牧白當初在回家的路上也沒有少住這種地方,沒有什么稀奇的,況且這荒郊野嶺的也找不到客棧什么的,有錢還真不一定有用。
烏騅已經(jīng)被他們找好了地方安置,廟中只有三道身影,坐著似乎在療傷的胡萊,能夠躺著絕不坐著的青衫老漢,最為出奇的還是一邊站著卻不乏一股狠勁的李牧白。
綠沉長槍抓在手中,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夠耍弄得如同棍棒一般,似乎刻意在練槍法的基本功,但他現(xiàn)在的動作異常的慢,因為他又犯了一個武者的大忌,他在感受著白天胡萊砍出的那氣勢洶涌的一刀,樣子像是高人執(zhí)筆繪畫江山,這次青衫老漢并沒有阻攔他的意思,而是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六十多斤的綠沉長槍,在李牧白的手中像是一跟毛筆,穿梭于昏暗的虛空之中,描繪著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畫面,一刺一收,秀氣可加,而且雙眼之中盡是決然之色。
喝著小酒的青山老漢捧著一盤書籍在看,時而偷瞄兩下,還會心領(lǐng)神會地點點頭,不知道是喝酒喝昏了頭,還是真的贊賞有加,始終有點自娛自樂的意思。
兩個時辰過去,夜色更深了。
療傷的胡萊坐著就打起呼嚕來,還有那偶爾飆出幾句夢話的醉酒老漢,被那黃皮書籍蓋住臉龐,他們熟睡的聲音摻雜在夜雨中,融合了廟中蟋蟀等蟲鳴聲,能夠勾勒出一副完美的畫卷來。
槍還是那一桿,刺,戳、點、掃、挑還是那一連串的古樸動作,但這個時候的神韻已經(jīng)有點樣子了,李牧白放平槍身推出,平常如同死物一般的槍尖,忽然靈動如蛇,一連撲咬了三下,一股氣勁當即沖出,落到破敗的窗戶間,轟然炸開,木屑四溢。
廟中鼾睡二人組驟然驚醒,特別是胡萊,都跳了起來,四處張望道:“敵人在那里?”
卻見李牧白收槍極快,意味深長一笑:“有點收不住...”
胡萊收起拔刀的沖動,再次坐上那破爛的蒲團,延續(xù)了自己的美夢,青衫老漢把掉到地上的書再撿起來,重新蓋上,都沒有要理睬李牧白的意思。
但見此時的李牧白臉上略顯遺憾之色,心中暗喃:“還是差點火候,那些刀圣劍仙一生中都不知砍出多少刀,才能夠有了現(xiàn)在的威名,看來這基本功夫還是得繼續(xù)練啊,一出一回是最為簡單的動作,卻有人因此丟了性命,有人又因此取人性命,一步之差,天壤之別!”
李牧白頓時腰姿挺得筆直,整個人像槍桿般鋒芒畢露,心中傲氣大發(fā):“十萬槍又十萬槍,何時扶槍能擎天?!?p> “咕嚕...”
也就在這個時候,李牧白那不爭氣的肚子又叫了起來。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就算是胡萊的手藝再好,這大雨滂沱的天氣,前不著河,后不靠山的,也搞不到什么東西吃,萬千練槍的思緒被這一聲悲涼的聲響消磨殆盡。
看著正睡得舒服的兩人,李牧白也被一陣困意裹挾,也隨波逐流睡了去。
初春的天氣,還真的是昏昏沉沉的,難以讓人高興起來。拂曉起來,天色蒙蒙,雨顯然是剛剛停歇不久,廟中檐角處,接連還有沉積的雨水滴落,發(fā)出滴滴嗒嗒的清脆響聲。
廟中的李牧白,完成了《五獸經(jīng)》的各種基本動作之后,接著開始再次陷入了練槍的狂潮之中,有了之前的那些經(jīng)驗和基礎(chǔ),再次練槍的他,要最求的是完美,不再追求速度,而是要慢。
咻咻的出槍聲也帶醒了兩位旁人,胡萊還是沒有什么脾氣,看著雨停了,接著走出門去,應(yīng)該是尋馬去了。
青衫老漢見到了李牧白的動作,終于是露出了一種滿意的笑容,修行練武中,敢于向前看的人不少,卻少有成大事的。敢于回首重新修習(xí)的不多,但少有不成事的,心中暗道:“看來昨晚不阻止他是對的,兩兄弟終究還都是不走尋常路的,看看這十萬槍再過去,我還能帶給你們什么震撼!”
像往常一樣,青衫老漢倒酒進口,漱口咽下,仿佛成了他的一個好習(xí)慣。
半響之后,胡萊在外面趕回來,帶著一壺清水,卻還是沒有能夠找到食物,洗漱過后的李牧白決定先去最近的一座小城上,弄點吃的東西,補充一下資源。
而且打開《水經(jīng)圖注》后,上面標注附近不到百里確實有一城,名字還頗為有意思,叫黃金城。
稍加處理一番,饑腸轆轆的幾人再次上了路,未嘗察覺到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烏騅此時的狀態(tài)已經(jīng)有了問題。
車中三人再次陷入了熟悉的節(jié)奏之中,天穹上偶爾還會傳來幾聲春雷的轟鳴聲,但雨卻不下了,車馬走在泥濘不平的黃泥道路上,時常都會激起高聳的泥漿水花,路邊的雜草也已經(jīng)開始吐牙,蒙蒙的嫩綠籠罩著山野之間,而車中陷入了吐納中的李牧白對此毫無感覺。
直到,在一個短促的陡坡之前,積了一灘子混濁的泥水,初為馬夫的胡萊也沒有察覺到什么不對勁,直沖上去。
卻見那馬腿剛越過積水,馬車的輪子陷進去之后,瞬間被什么東西卡住,一頓猛烈的沖擊隨之而來。
砰的一聲,急奔的烏騅竟然是將綁縛的韁繩拉斷,滑沖出去,四肢似乎有些顫抖,一匹好馬最為實用的就是要有健壯的四肢,這四肢顫抖明顯是大問題了。
車中的人問題似乎更大,趕車的胡萊對于這一切都是尚不能預(yù)測,翻身落地,后退了好幾步才算是穩(wěn)住了自己的身體,車中書籍和人眼看就要被拋飛出去,卻也在那一瞬間神秘的力量化解。
驚醒的李牧白回過魂來,顯然感覺有種后仰的趨勢,又被青衫老者一腳踏住,向著前方撲去,雙轅橫木落到地上,車上來回震動幾下,才穩(wěn)住車身。
李牧白趕緊從車上下來,觀察了解所有的情況。
走到烏騅身邊的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烏騅那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已經(jīng)暗淡了不會少,看樣子像是生病了,這時候真不是李牧白的同情心泛濫,要是沒了這馬車,他們恐怕會落魄百倍不止,沒啥辦法了,只能先把馬車拉上那陡坡,再處理了。
于是,李牧白將車上的青衫老漢趕了下來,他跟胡萊一人拉住一根轅木,老漢在車的后面橫木用力推。
一時間,泥濘的官道上,多了一個少年拉車,老漢推車的鮮艷場景,三人共同發(fā)力,也就是幾個呼吸的時間,就將車身拉上的陡坡之上。
抬頭望去已經(jīng)能夠見到那建筑群落的輪廓,估摸著也就是數(shù)里的路程。
剛剛想要接上韁繩的胡萊卻被青衫老漢攔住,“這馬吃東西太多了,你們昨晚沒有栓???現(xiàn)在它的胃部已經(jīng)開始膨脹,要是在繼續(xù)跑動胃經(jīng)就會破裂,那離死亡也就不遠了!”
李牧白和胡萊兩人面面相覷,那怎么辦?
拉車唄,還能怎么辦。
接下來,還是兩人拉車,一人推,而烏騅緩慢地跟上他們的步伐,向著那越來越發(fā)明顯的城門輪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