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正是殺手。
用的是錘子。
殺人這個行當,有講究。
所謂槍不如斧,斧不如錘。
槍聲太大,斧頭笨重
錘子殺人,往往一擊斃命。
流血不多,聲音又小,還便于攜帶與隱藏。
外行人不懂,聽了總想笑。
小雨就是,第一次聽,笑了很久。
這是個十二歲的女孩。五年級的暑假,誤入了殺手群。
機緣巧合,當上中介。
說是中介,其實有點牽強。
因為她手下殺手,只有一個,就是阿正。
小雨沒接過單,阿正沒殺過人。
倆人看似匹配,都是新手,但不一樣。
因為阿正是真正的殺手,最頂尖的那種。
他身上有所有頂尖殺手必有的品質(zhì)。
心狠,手辣,無情,缺錢。
阿正家里干屠宰的。
打小殺豬,臂力驚人,不論體型,三錘必要其命。
家里有個姐姐,出了車禍,癱瘓在床。
父母變賣家產(chǎn),醫(yī)療費還是欠缺。
所以只要給錢,什么單子,都接。
阿正的第一個單子,要殺一個毒販。
傭金五萬,還不如一包毒品值錢。
其實原本價格沒有那么低,只不過這行水分大。
傭金高的驚人。
最低轉(zhuǎn)手就是10%的抽水。
層層下來,到小雨這兒,只有五萬。
這種單子沒人會接。
五萬塊,買條人命,弄不好,還得搭上自己的。
可阿正不一樣,他缺錢,很缺。
殺人一共花了三秒。
但準備時間,用了九天。
因為錘子殺人,和刀不同。
錘子重心在前,一擊不中,沒有回手。
倘若不成,必是我亡。
所以阿正格外謹慎,默默埋伏,如同打獵。
想那毒販也是可憐,自打被阿正盯上的那刻起,就已經(jīng)被寫好了結局。
干凈利落,不留痕跡。
阿正一戰(zhàn)成名。
在殺手圈里變得炙手可熱起來。
不少中介找上門來。
阿正一一拒絕,認準了小雨。
原因無他,知道阿正急用錢,中介費,小雨分文未取。
阿正這人不欠人情。
這錢,他得幫她掙回來。
畢竟小雨的水平,實在有限。
除了自己,沒人跟她。
倆人在殺手圈,捆綁銷售。
借著阿正的名氣,小雨手上的單子也多了起來。
有單大的,二十萬,還是毒販。
這回有點意思。
因為要殺的,是上次的雇主。
倆人原是對手。
死掉那個,家人咽不下這口氣。
“你說冤冤相報何時了?”
小雨自言自語感慨道。
“這個我不管,我就是兵器,不帶感情。”
于是同樣的手法,毒販雇主亦死于非命。
然而這次,中介費,依舊未動。
“我要錢沒用,你先拿著,算你欠的?!?p> 阿正不欠人情。
但姐姐手術要緊,沒有辦法。
“哎,為姐姐,這么賣命,值么?”
“車禍那天,我在車上,坐的副駕駛?!?p> “什么意思?”
“如果當時方向盤朝左打,傷的是我。所以,值。”
阿正沒再說話,小雨也沒再多問。
接單照舊,生意不錯。
只是暑假快要結束,學業(yè)有些繁忙。
“上學好累…”
小雨趕忙撤回。
“你說什么?”
“沒什么,感慨人生無常,活著很累?!?p> “都是這樣,沒什么好抱怨的?!?p> “你的生活一定很刺激,打打殺殺,多有意思?!?p> “想多了,打殺只是幾秒,準備卻要很久,枯燥異常,不比上班強。”
“有機會想跟你學殺人?!?p> “沾了血,就回不去了。再接幾單,你別做了。正?;钪仁裁炊紡??!?p> 文字傳達不出情緒。
但小雨感受到了他的疲憊。
對此,她無能為力。
只能把最肥的單子分給阿正。
此時她手下已經(jīng)有了不少殺手。
因為信譽良好,中介費低。
大家都尊稱她為雨哥。
卻不知道,她只是個女孩,連少女都算不上。
女孩和少女之間的分界究竟在哪?
沒人知道。
只不過對于小雨而言,變成少女,是從喜歡一個人開始。
仿佛一夜之間,立刻長大。
“地址多少,送你箱橙子?!?p> 看到這行字,阿正多少有些猶豫。
不留真名是做殺手最起碼的底線。
何況地址。
但片刻之后,他還是打上了。
多少天后,滿滿一箱,都是橙子。
“甜么?”
“甜”
自此之后,橙子不斷。
直到有一天,橙子沒有了,小雨也沒了。
沒有人在意這小小的變化。
畢竟做這行。生死有命,朝不保夕。
除了阿正。
倒也不為別的。
因為阿正,不欠人情。
留足姐姐的醫(yī)藥費后,阿正拿了十萬。
踏上旅途。
小雨失蹤的蹊蹺,毫無理由。必有內(nèi)因。
順著線索,他一路追查。
結果來到一所學校門口。
恰逢放學,學生魚貫而出。
唯獨一個女孩,立在人群,望著阿正。
亭亭玉立,個頭不低。
“你是阿正?”
阿正一愣,表情復雜。
女孩笑的像銀鈴,伸手摸向阿正的腰間。
是一把錘子,他隨身帶著。
“果然是你,你想我啦?”
不等阿正回答
女孩拉著他喝了奶茶。
還吃了學校附近最出名的熱干面。
“學校開學,不讓帶手機”
女孩說話帶著歉意。
半天阿正憋出一句話
“好好上學,我走了。”
“別啊,來都來了,陪我玩幾天。”
阿正漲紅著臉,小聲說道。
“我是粗人,上學重要?!?p> 但他哪里擰的過這古靈精怪的小家伙。
女孩謊稱阿正是他爸,騙過學校和老師,在外面瘋玩了一陣。
別提多開心。
那天玩累,躺在酒店床上,女孩輕聲說起。
第一次很重要。
她的夢想,是第一次能給自己愛的人。
阿正嗆了口水,咳了半天。
女孩抬眼,笑的開心。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跟,跟十四歲以下小姑娘,犯法?!?p> 阿正眼睛看向別處,手腳無處安放。
女孩撇撇嘴。
“殺人不犯法哦。”
“不一樣?!?p> 女孩沉默,沒再說話。
過了許久。
“快考試了,我要回去了”
“好”
“沒什么要說的么?”
“沒”
于是拎起書包,女孩氣氣鼓鼓的走出房間。
過了一會,有人敲門。
阿正開門,還是女孩。
只見女孩從包里掏出一個橙子。
惡狠狠的放在阿正手里。
“告訴你,還有一年,我就十四了!”
這才知道,今天是她生日。
說罷,女孩扭頭就走,再沒回頭。
阿正深呼一口氣,如釋重負,卻又像少點什么。
自此往后,阿正沒再接單。
好在姐姐病情穩(wěn)定,他也不再缺錢。
只是沾了血,就回不去。
正常人的生活,他沒法再過。
可惜了那串銀鈴一樣的聲音,總在夢中響起。
一年過后,還是那天。
阿正來到學校門口。
腰間沒了錘子,手里拿著橙子。
一年斷聯(lián)。
他想給女孩一個驚喜,至少道聲祝福。
然而等了很久不見人出。
向旁人打探,竟發(fā)現(xiàn),女孩全家,死于火災。
火災沒那么簡單,大家都知道,卻沒人敢查。
女孩爸爸是賭鬼,欠下很多錢,得罪了孫叔。
孫叔是誰,大家都知道。
進過三次監(jiān)獄,判過兩次死刑。
結果都出來了,安然無恙。
后臺有多硬,沒人敢猜。
阿正掐指算了算時間,死了一年。
恰好是那天,他們分別。
“孫叔這畜生東西,可憐了那個小姑娘,聽說還被….”
旁人的議論阿正沒有再聽。
大家只知道,三個月后,孫叔死于非命。
腦袋被砸爛,血漿四溢。
連帶一塊的,還有三個打手,一個保鏢。
震驚全城,上了新聞。
最神奇的是,兇手沒有逃。
當警察趕到的時候,他一身是血,在吃橙子。
橙子是順手從路邊買的。
“md,真酸啊?!?p> 他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