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九鳳拉著洪淵不撒手,一心“求學”。那邊竹殷返回接待外賓的驛館,就拿出了一支短笛。
短笛是碧玉所制,長度不過手掌長。上面開了五個小洞,開口切面光滑,極為精致。
他兩手把笛,手指起伏,輕點慢按,速滑緩掠,一串曲調(diào)自指尖滑出。
曲調(diào)時快時慢,急處如驟雨擊葉,緩時又如溪水涓涓。
隨著他吹出的旋律,之前開路清障的山魈已經(jīng)從驛館獨院的房檐上,假山后,灌木后等地方竄出來。
原本空無一人的院子頓時熱鬧了,背行李的,拿壽禮的……
一群山魈一陣忙活,紅紅的鼻子喘著粗氣,黃黃的眼睛直瞅著竹殷,像是等命令似的。
笛聲忽然尖銳收尾,他騎上黑馬往驛館外走去,山魈也一路尾隨。
竹殷一路找客棧,也顧不得清路障了。沿街的大老婆小媳婦兒又是驚呼,又是愣怔,直到國師壽宴過后好幾年,妖王的絕世美顏還在尚京城流傳。
“你就跟著我吧!幫我拿下竹殷,一定重謝你!”九鳳親熱地握住洪淵的手央求著。
洪淵眸光微閃,假裝為難,“我得跟我家主子去宮內(nèi)給國師祝壽,我這輩子還沒進過皇宮,沒見過國師壽宴呢!恕難從命?。 ?p> 九鳳滿不在乎的笑笑,“不就是祝壽嗎?不就是皇宮嗎?我?guī)氵M去,保準高規(guī)格接待。何必跟著你主子進去也是伺候人呢?”
果然不出所料,九頭鳥代表仙家勢力。盡管只是仙家的坐騎,在凡間這些神獸眼里,那也是得好好招待的。
洪淵笑的受寵若驚,大呼道,:“真的嗎?”
在得到九鳳拼命點頭的回應后,欣然接受。與她一起回了驛館。
看著專門接待妖王的園子已經(jīng)空空如也,九鳳發(fā)出了嘯天長叫。
“竹殷哥哥,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大聲宣誓后,九鳳開始了她的虐洪淵模式。
“你是怎么吸引到我竹殷哥哥的?”九鳳認真請教。
洪淵哈欠連天。我怎么知道?
怕進不了皇宮,見不了國師,拿不到靈云碎片的洪淵,開始了她的面對面指導。
雖然這竹殷明顯是拿自己臨時抓來頂包的但是不妨礙她做他和九鳳感情的催化劑呀!
于是某人一臉慈祥師母笑,“首先,你要學會投其所好!”
九鳳眨眼,不懂的樣子,“什么意思?”
某人邊比劃邊解釋,“舉例來說,就是他喜歡什么,你就給他搞什么。久而久之,他就明白你的用心,并且被你感動了!”
九鳳圓溜溜的眼睛一轉(zhuǎn),一拍腦門驚喜道:“竹殷哥哥喜歡吃涼粉,我這就學著做!”
說罷,一溜煙跑去灶間折騰了!
洪淵滿意的找了個床,開始補眠。
正睡的昏天黑地,就被強行扯起來營業(yè)。
“你快看看,哪份涼粉,哥哥會喜歡?”
洪淵迷迷瞪瞪睜開眼,一桌子驚嚇使她瞬間清醒。
她指著一碗血紅色與透明膠狀物混在一起的東西,問:“這是?”
九鳳信心滿滿,答:“紅豆沙涼粉!”
洪淵一臉黑線,分尸現(xiàn)場也沒見這么血腥的!
她又指了一碗綠油油的東西,問:“這是?”九鳳殷勤,答:“抹茶涼粉!”
洪淵臉都綠了,你確定這疑似嘔吐物的東西,不會把你的竹殷哥哥惡心死?
為了不打擊她,只好笑瞇瞇的說:“真有創(chuàng)意!”
九鳳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一臉熱情的掏出了勺子。對著那碗嘔吐物一舀,滿滿堆尖。
“你嘗,你嘗!可好吃了!”
“唔!”
不待洪淵婉言拒絕,九鳳已經(jīng)給她塞了滿嘴。
涼粉黏糊,抹茶齁甜!
入口只覺腦中一昏,這是什么鬼?
“如何?”
九鳳期待的看著她!
直著脖子咽下,忙喝了一缸水沖嘴才緩過神來。
“完美!你的竹殷哥哥一定喜歡!”
呵呵,坐等血糖爆表!
烏云遮月,一頂紅色的轎子悄無聲息的停在了萬客來客棧門口。
天青色衣袍一角一閃,進了客棧。
客房內(nèi),焚了安神香,只有一點燭光映在盤膝打坐的人身上。
那人眉心微皺,雙唇時不時抿抿。
今日紅衣女子那雙眼睛像極了她,眼型狹長嫵媚,瞳仁流轉(zhuǎn)生輝,身上還有若有似無的茶花清香。
只是面孔又分明不是她。
回想當年,云頂茶園那一瞥。天邊云霞,萬里星河瞬間黯然。
往后歲月,即便常伴左右,也覺得不夠。他總以為時間還長,還有時間。還有時間讓她發(fā)現(xiàn)他的好,接受他,信任他,依靠他。
呵!他太天真了!
那場大戰(zhàn),三界重新洗牌。有人死,有仙落,有鬼升……卻無她活!
她曾勸她避避風頭,以圖將來??墒悄蔷髲姷捻?,那決絕的背影,是她留給自己最后一面。
燭光一跳,那人眼睛大睜,眸光深邃悠遠,那抹痛與悔,如晨光將至時暗淡的星河。
“咚咚!”
一陣敲門聲傳來。
“進!”
簡短平靜,似在等候一位如約而至的老友,只是這老友似乎并不是很親密。
門自己開了。
“竹兄別來無恙啊!”
百川似笑非笑地進了門。
竹殷垂著眼皮,眸光滑向他,并不作聲。
“竹兄腿腳向來利索,九頭鳥都跑不過你呀!”
竹殷正眼斜他,“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當年奪靈大戰(zhàn),你不也發(fā)揮專長了嗎?”
竹殷目眥欲裂,雙頰憋的通紅,粗喘了好幾聲才平復了心情。
“我只是不喜爭斗罷了!”
百川漠然,冷笑。
當年大戰(zhàn)慘烈,多少仙骨至今未尋到,多少凡人獸類失了修仙機會,多少自私敗類坐上仙家不可撼動的寶座。
這一切只換來一句不喜爭斗。
竹殷咬了咬牙,眼神更加沉重。嘴張了張,卻終究沒有說話。
百川垂下眼眸,濃密的睫毛在臉上留下些許陰影。似乎想到了一些令人心痛的過往。
“你可尋到了她的蹤跡?”
沒有回答。
“無論怎樣,希望你還記得我們當初的情分!”
百川說完,冷漠離去。
只留下竹殷一個人在燭下,燭光映照,能看出他的嘴微動。
“記得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