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希望之花
東方既白，月落參橫。
就在不久前，亞龍人可是親眼看見獅子先生如同一本叫“魔王”什么什么的小說一般爆火了，可現(xiàn)在獅子先生焦黑的尸體可是幾乎涼透了呢。
亞龍人在強盜們的洞穴里翻箱倒柜挑挑揀揀，好不容易找出了一些藥物來治療自己的傷口。
“天都快亮了呢?！眮嘄埲四芸吹綎|曦在地平線上躁動不安，噴薄欲出，將火紅的日光斜射入洞口。
上好膏藥后的亞龍人開始尋找解決方案來應對下一個問題。亞龍人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抱著雙手直哆嗦。黎明的沙漠可真是太冷了。對于叢林與沼澤之子的亞龍人阿拉貢先生來說尤其如此。
萬幸他在冷淡的獅子先生枕頭旁的箱子里發(fā)現(xiàn)了一套干凈的衣物。
他又走到獅子先生的尸體旁。
獅子先生正趴在地上和他玩“木頭人”的游戲呢。他左腿筆直地放倒地上，而右腿膝蓋微彎；右手垂在身側，而左手彎曲著伸出食指指向前方，若隱若現(xiàn)的干涸血跡順著他的指尖所向畫出了一條長長的紅線。
蹲下的亞龍人展露出了盡可能柔和的微笑，誠懇而禮貌地詢問：
“獅子先生，玩兒的還開心嗎？你應該不介意我借走一套衣服穿穿吧?！?p> 無人回應。
“那我就當你答應了?！眮嘄埲耸煜さ匕炎约旱挠彝壬爝M褲子里。
穿戴整齊的亞龍人先生富有儀式感地戴上了一頂白色的頭巾。亞龍人的頭型與人類可不一樣，但這頂頭巾卻輕松地遮蓋住了亞龍人鬼神一般才干的腦袋。而聰慧的亞龍人先生對此渾然不覺。
亞龍人頂著耀眼的朝陽走出洞穴，從拴在洞穴旁的駱駝群里拉出了一只駱駝。
駱駝先生倔強地不愿離開，與拉著韁繩的亞龍人站在火紅的沙漠中角力。
壯碩的亞龍人把韁繩背在肩上，鋒利的腳爪死死踩在柔軟的沙地上。
四只腳的駱駝先生輕蔑地咧開嘴角，以不屑的眼神看著這只兩腳蜥蜴。
亞龍人紳士感到受到冒犯，十分生氣地伸出強有力的黃金右手往不聽話的駱駝先生腦袋上來了一下。
這種無禮的舉動顯然惹怒了這位沙漠之舟，它開口就沖著亞龍人帶著頭巾的臉上口吐芬芳。
亞龍人猝不及防，差些被駱駝的口水擊中眼睛，不由自主地松開了手中的韁繩。
駱駝先生如獲大赦，喜出望外，一蹬把鱗片色如砂礫的亞龍人踹倒在沙地里，之后拔腿就跑。
幾乎與沙地完美地融為一體的亞龍人陷在其中沐浴著清晨溫暖的陽光，一時間竟一點站起身的心思都沒有。
“我是……被一只駱駝打敗了？”
————
繁星爍爍，微風習習。
被夜晚的鬧劇吵醒的小小姐在帳篷里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
她眼球機靈地一轉，看了一眼帳篷外沉睡的侍從，干脆悄悄爬出帳篷，光著腳走在柔軟的沙地上毫無目的地漫步。
她徹夜難眠的其中一個理由就是不大明白那個土坷垃似的亞龍人腦袋里究竟裝的些什么東西。他就不怕自己把他的行李卷走，連夜逃跑，或者干脆去附近的城鎮(zhèn)舉報他嗎。
——潔白干凈的腳丫蹦蹦跳跳一步步落在河灘，留下了一長串好看極了的小腳印——
她可比外表上看來得聰明的多，心中隱隱約約知到北方來的亞龍人先生大概在計劃些什么?？墒撬桓蚁嘈?。
——五根可愛的腳趾乖巧地躺進沙地里，之后又是另外五根腳趾在更前面一點兒的沙子里留下印記——
而且他居然就這么拋下自己不管了！小小姐可還正在被薩皮格的那個變態(tài)蘿莉控追捕著呢。
——纖細的雙腿在微風中左一下右一下地邁動，直到遇見潺潺流動的河水才匆匆停住——
她內心生著悶氣，干脆靠在河邊的樹下，抬頭點數(shù)漫天繁星。
——明明只要前往海邊，父親的朋友們就可以偷偷架著船只將自己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納拉伊圖的夜空下，赤身裸-體的亞龍人仍在沙漠中一路狂奔，他的目標是地平線上閃爍的黑光；綠洲里的利維坦小小姐靠在樹干上思緒朦朧，正沉入夢鄉(xiāng)。
————
所以當小小姐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被一大串駱駝給包圍時是可懵嗶的。
她于樹下起身，侍從先生蓋在她身上的毯子順著滑落。
一個頭戴白巾、身著強盜服飾的可疑家伙牽著可大一串駱駝正向營地走來。
小小姐回頭一看，侍從先生緊張地握著一根不知從何處撿來的長矛，兩股戰(zhàn)戰(zhàn)；夾著尾巴的黃色土狗也跟在侍從先生后面沖來人叫喊。
只是臨近的“強盜先生”眼神一瞥，長矛便顫抖著不知所措；而兇猛的犬吠也化作了委屈的哀嚎。
亞龍人摘下了他頭上可以隱蔽身形的白巾，走到樹蔭下，看著這位小小姐。
“您可居然回來了?！北еドw的小小姐試圖打破僵局。
“啊，我和強盜先生們玩兒的有點開心過頭了。尤其是那個獅子頭的先生。我之前都沒發(fā)現(xiàn)他是個非凡者?！眮嘄埲说难凵駞s不在小小姐的臉上。
“你說的是那個強盜頭子？”
“是啊。”他試著努力，卻怎么也無法把眼神從毯子下伸出來的玉玉蔥蔥的十根腳趾上移開。
“我看你真不怕我們偷了你的行李就走？”
“我信任你。”亞龍人的言論出人意料，利維坦小姐手足無措地呆住了。
他像是沒有注意到眼前人的震撼與懷疑，又繼續(xù)說：
“我的神對我的計劃頗有興趣，是祂讓我放下顧慮來信任你們。
若是你們溜走了，那也一定是神的安排?！眮嘄埲寺冻鲎约簼嵃椎难例X沖著面前的“利維坦”小姐微笑——
“你可以懷疑我。但不可質疑神的威能?！?p> 利維坦小姐沉默不語，亞龍人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良久之后，這位小小姐才開口說：
“你把強盜們都殺光了？”
“不然我不會這么晚回來的?！?p> “那你現(xiàn)在可以說說你大——膽的想法了？”利維坦小姐問著。
“當然了。”亞龍人臉上依舊是爽朗的微笑。
他在樹蔭下盤腿而坐，看著利維坦小姐的臉，思考著該作一個怎樣的開頭。
小小姐真的很小，亞龍人總覺得在自己尚未出生時保護自己的蛋殼同樣能裝得下這位利維坦小姐。
一點都看不出“利維坦”的威嚴呢。他心里想著。
“那么——”他終于開口，
“說起來其實很簡單。只是很有趣而已?！?p> 他伸出右手，用鋒利的爪子在沙地上胡亂涂抹。
“首先，我先解釋一下我為什么要去跟強盜先生們玩兒‘天黑請閉眼’，因為——”他說話拖音邁調，試圖讓自己看上去更加神秘以吸引聽眾的注意，可望向利維坦小姐的眼睛卻只看見了一股對智力障礙者的憐憫。
“咳，嗯。簡單來說——”傳來的眼神愈發(fā)冰冷。
“你們去把那個叫——‘巴哈姆特’還是什么來著的篡位者引到無人的地方。我來殺他。就這樣。”渾身難受的亞龍人速戰(zhàn)速決。
“他不叫巴哈姆特，他的名字是——”
“我不管他的名字是什么。這不妨礙我的神希望你來成為薩皮格的領主。”
亞龍人一副已經(jīng)把計劃全盤托出的樣子。
利維坦小姐仔細觀察了許久，甚至一度懷疑自己曾經(jīng)在查特奇的宮廷教師那接受的教育是不是不夠多。她等了很久亞龍人也沒有再開口，她才發(fā)現(xiàn)他不是在開玩笑。
利維坦小姐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對亞龍人先生的智力抱有的幻想是不切實際的了。她不敢違逆眼前神神叨叨的亞龍人，同樣一點兒也不想去見那個無恥的竊國大盜。
于是她試圖勸說亞龍人：
“這個計劃可行性太低了。我們還是穿越沙漠去到海邊，薩皮格還是有不少我父親的朋友，他們可以為我們準備船——”
“不不不?！眮嘄埲思皶r打斷了她，依舊笑著說，
“這一點都不有趣，若只是為了逃跑我可早就丟下你不管了。殺掉那個惡魔領主。你來做薩皮格的老大?！?p> “你的意思是？”小小姐心中很是不爽。
“我之前可仔細調查過那位‘魔王’大人。”亞龍人解釋道，“他生性多疑，誰也不信任。他根本不在乎坐在領主位子上的是他所謂的‘親信’還是前任領主留下的小姑娘——”亞龍人臉上的笑容逐漸消逝。
“只要表面上臣服于它，能在薩皮格執(zhí)行他的律令，愿意為他的戰(zhàn)爭添柴加薪，就是條狗也能做惡魔領主?！彼麩o法維持笑容，臉上的表情愈發(fā)猙獰可怖。
“而一旦他發(fā)動北伐侵略我的祖國，我要你率部隨軍出征，在帝國的領土上發(fā)動叛變，與北方的軍隊一同夾擊他——所以我不能讓別人看見我們曾走在一起。我說得夠明白了嗎?！?p> 利維坦小姐仔細消化著其中的內容。她明白了——
這個亞龍人就是個瘋子。
“所以，你的神超愛這個的？”
“對?！?p> “你究竟在侍奉誰?！?p> “黑暗之主，世間一切密謀的見證者——‘深邃黑暗’?！眮嘄埲藥е鴤鹘贪愕呐d奮。
“我可沒想到堂堂帝國特工居然是個邪神眷者。”
“哪里都會有見不得光的臟活等人去做?！?p> “聽上去你就像是個骯臟的垃圾工、就是個瘋子?！?p> “就算是垃圾也只是放錯位置的資源——”亞龍人露出了自己引以為傲的牙齒，
“而帝國需要瘋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