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nèi)光芒停了下來,撫流看去,只見那些零零散散的靈力竟一絲不剩的又回到了韶歌的體內(nèi)。屋內(nèi),依然安靜,只有韶歌額間那點紅痣閃爍。
“這樣只能壓制一時半會兒?!睋崃魍崎T而入道。
韶歌歪過頭看了他一眼,嘴角噙笑,“你恢復了?”
“……恩。”撫流應了一聲,卻突然瞧見這家伙又將相貌隱了回去。
又化作那平平無奇的相貌。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p> 韶歌頷首,“恩?!?p> 兩人相顧無言。
過了片刻,撫流又道:“既然你我都恢復了神力,我們便現(xiàn)在啟程去芣苢吧,到了那里,才會有辦法壓制他體內(nèi)的戾氣?!?p> “……恩?!?p> 聶景琸再次見到撫流時,撫流倚在門框前含笑看著他。
他眨著眸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呆愣片刻,望了望韶歌隨后又望了望撫流。
他一貫裝聾作啞,卻不想眼前這人就輕輕念叨了一句,他便丟盔棄甲,棄不成軍。
他聽見他道:“小琸?!?p> 那一瞬間,聶景琸感覺自己的眼眶都濕潤了。
“殿……殿下?!?p> “嗯呢。”撫流笑著走了過去,他還是往常那副模樣卻又多了幾分別的樣子,“小琸下凡的這些年來似乎經(jīng)歷了不少事呢?!?p> 聶景琸剛掉下眼淚,卻又看見眼前這人擺著手,“呀,真是,搞這么煽情我竟有些不習慣了?!?p> 聶景琸:“……”
他泛在眼眶里的眼淚不知該掉不該掉。
言昭體內(nèi)的戾氣橫沖直撞,韶歌雖然用神力將其壓制下來,但又因她剛剛強制沖破,神力還在緩沖中,因此,她只得先將言昭陷入沉睡。
飛去芣苢不過一瞬,她又一次的見到了那位清秀的男子。
這位男子據(jù)撫流說道,叫做清歡。
他將言昭帶到芣苢之底,用芣苢的煞氣壓制著他體內(nèi)的戾氣。
地道里是一張巨大的冰床,這床和她神宮里的那床在某些方面倒有些異曲同工之處。
清歡含笑看著韶歌,微微頷首。他出了地道,韶歌緊跟其后。
外邊依然是一處寂靜。
清幽山谷,遠處便是鬼城,任誰也想不到,芣苢這座鬼城的城主便是眼前這個謙謙有禮的男子。
萬家深處燈火通明,倒是這清幽山谷顯得有些萬籟俱靜了。
清歡頷首溫聲道:“多謝上神此番照顧殿下了,我先代殿下致以謝意,其余的,便只能等殿下醒來說了?!?p> 韶歌挑了眉有點意外道:“你知道我的身份?”
“不難猜。”清歡含笑,眉目俊朗眼神閃爍,“殿下體內(nèi)有神力壓制,初見上神時我便感覺到了一股沉重威壓,與撫流身上倒有一絲相同,卻又大過撫流。上神雖遮掩了氣息,不過這股威壓……對別人可能無妨,對我來說,便有些喘不過氣了?!?p> 這是實話。
清歡為鬼,破天劫,成鬼王。而韶歌是神,雖多少遮掩了氣息威壓,卻對鬼來說,這還是致命的壓制。
韶歌抿抿唇隨后氣息又穩(wěn)了幾成,整個人松懈下來。清歡也感受到了笑著致謝:“多謝上神。”
只怕,眼前之人說是上神,可與撫流終歸不同。
韶歌搖頭,半晌,她才開口:“你知道他是怎么了嗎?”
清歡微微一怔眸子中劃過一絲疑惑,他不解道:“殿下沒對你說嗎?”
說什么?能說什么?他現(xiàn)在什么都不記得,又能跟她說什么?
韶歌好看的眸子中閃過一絲流光,心里卻跳了起來。
她搖了搖頭道:“我封了他的記憶,他現(xiàn)在本該什么都不記得的。但是……出了點意外,他想起了一些。”
“不過,即使這樣,他也未跟我說過?!?p> 清歡表情不變繼續(xù)笑著,眸子卻看向了遠處,“即使殿下記著,卻也不會對上神多言的?!?p> 聞言,韶歌神色不變道:“為何?”
清歡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抹韶歌看不懂的神色,雖然是笑,可韶歌卻感覺這笑容中有幾分復雜。
清歡這才道:“因為……殿下喜歡你啊?!?p> 韶歌心猛地一怔,面上笑容卻也不變。
清歡將她神色收進眼底,面色不變,開口道:“殿下的喜歡是純粹的,卻也是自卑的。因為他喜歡你,所以他想將一切好的都展現(xiàn)給你??伞仙窠K歸是上神,而他卻是只狐妖,這便是差距。他的身份使他敏感,卻也不愿讓他揭開他的過去。他的過去對他來說……是難堪的。”
清歡驀然頓了頓,有一句話卻從未說出口。
那般驕傲的一個人,可是妖王啊。
那樣的一個人,又怎么會愿意將自己那不堪回首的過往展現(xiàn)給自己喜歡的人面前呢?
“上神可知,妖界有一處地界兒,名為極淵又稱臨淵。如其名,恐怖至極。入者,必將斷絕一切希望。世人都道,九尾狐有九條命,如此,卻也沒錯。可殿下,卻在里邊兒斷了三尾,失了三命。初進此地,他也不過只是個孩子。按人間年齡來算,殿下那時也不過六歲?!?p> 他的眼神看向遠處又像是在回憶什么,不含一絲感情。愣了半晌,他沖著韶歌抱歉一笑道:“是我失言了。殿下體內(nèi)的煞氣便是在極淵之中染上的,我這鬼城怨氣重,與那煞氣相生相克。因此,每逢殿下體內(nèi)煞氣沖撞時便來到我這兒壓制?!?p> 韶歌撐著下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過了一會,她輕輕開口道:“他的過去……是什么樣的?”
什么樣的呢?
清歡想不起來了,也不愿再去想后來初見言昭的那副模樣——浴血奮戰(zhàn),渾身是傷,顫顫巍巍的走到了鬼城。那時,他正徘徊于這鬼城之中,怨氣不散,孤獨百年才等來那一人。
那個時候,他還是個少年,剛從極淵出來,渾身臟亂。
他對著韶歌抱歉一笑,輕聲道:“恕我無法直說,殿下的往事,還是等殿下親口告訴上神吧,別人說的再多,卻也不是他。無法體會,也無法去感知。”
韶歌驀然,雖說只要她抬起手便可讀取眼前這個人的記憶,知道他的過去以及狐貍的往事。
可是,她不愿。
她垂下了眼眸。
“不過,上神您又會如何與殿下牽扯在了一起呢?”
“我嗎?”她托著腮不知如何說起,腦海中閃過一百種記憶,可到了嘴邊卻沉默下來。
她不知從何說起,也不知該如何去說。
“我……將他撿回去了?!?p> 她只能這樣說了。
……
“那家伙果然來到了這里。”
孟昶皺著眉手持一把寶劍。細瞧著,這把劍周身泛著光芒,劍柄上竟刻了兩小字——軒轅。
若是言昭恢復了記憶且在此地的時候定會對這人有些好奇,上次見他時,劍還是在他體內(nèi)。這次倒是將劍取出來了。
自從那日離開月下城后,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的記憶越來越多,伴隨著記憶的增多,他對言昭的恨意也越來越強烈。他從未去細想過那些多出來又不屬于他的記憶是從何而來的,也從未去想過那些場景都是發(fā)生在哪兒。
他的腦海中皆是對言昭的恨意。
無關(guān)其他,只是對于此人。
他知道自己體內(nèi)存在一把不尋常的東西,老祖說這是劍靈……
這把劍是上界的東西,只是有人將劍靈轉(zhuǎn)世附在了他的身上,而真正的軒轅劍定然不在他的體內(nèi)。孟昶覺得有些可惜,若是真正的軒轅劍在此,一定會將言昭這個妖王斬于劍下。
可過了幾日后,他見到了一個蒙著臉全身黑衣的人。
這人將真正的軒轅劍送到了他的手里。
那人從未透露過他是誰,但是隱隱約約之間,孟昶看到了那人與他相似的眼睛。
怎么可能……
回過神來,孟昶看著手中泛起光芒的劍,他咬咬牙。
此番定然將言昭斬于劍下。
他跟隨著軒轅劍的指引來到了一處地道,那地道門敞開著,他很容易便走了進去。
恍然劍,他似乎看到了沉睡于冰床上的言昭。
“不好,地道內(nèi)有人進去了?!鼻鍤g眉目一蹙,雙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這地道雖然未設置結(jié)界,但與他有感應,若是有人挪動了冰床上的言昭,他便能感知到。
韶歌瞇著眼,未說一句話便閃身而去。
該死!
*
言昭再醒來時便看到了一副極為荒唐的場面。
他被綁于一根柱子上,柱子周圍皆是布置好的陣法。臺下修士們熙熙攘攘,天氣陰沉沉的,導致他的視線也有些模糊。他不知道這是天氣的原因還是他自身的原因。
戾氣剛過,他的腦袋混沌一片。
“諸位,這位便是妖王言昭!之前潛入我們沂山學藝,目的就是為了打探我們沂山的消息,從而將我們一舉消滅?!?p> “這等妖孽,天理難容!”
“我們應該順應天意,殺了這只為禍人間的狐妖?!?p> “對!殺了他!”
“殺了他!”
言昭歪了歪頭,輕聲道:“好吵?!?p> 孟昶走了過來,眉目間有一絲得意,“幾月前你將我打傷時,你定然沒想到這幅場面吧。”
言昭想了想,確認他的記憶里沒有這么一段。他的手被架了起來,手腕懶懶散散的垂著。
他的桃花眼半勾,有些笑意與諷刺,尾音上揚特別勾人。
“殺了我?憑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