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灼鈺寧沒有再去糾結(jié)這些,反而徑直走到一面墻壁跟前。他看著那墻壁很久很久,久到撫流以為這家伙快要入定時,灼鈺寧又動了。
他伸出手施了個法,那墻壁竟轉(zhuǎn)動起來。
撫流仔細(xì)瞧著,只見,那面墻轉(zhuǎn)過來后竟別有洞天。
他探頭望去。里邊有瀑布有青草竟還有些點(diǎn)綴在草上的閃爍之物。
驀然,他一怔,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坐在石臺上邊的那具枯尸。
“這是……”
“不知殿下可還記得那個傳說?”灼鈺寧的眸光中閃過一絲懷念,他的嗓音沉了下來,“這便是那位神仙。”
撫流不蠢,聽了這話他便反應(yīng)過來,“是你害了他?”
灼鈺寧搖搖頭看向撫流,語氣中多了幾分不明的情緒,“不是我。”
他頓了頓,“是你,殿下?!?p> 這話猶如晴天霹靂一般砸到了撫流的腦海中。一切突如其來,撫流感到自己就像是可憐的扁舟,被強(qiáng)風(fēng)吹打和蹂躪。
“你你你…你胡說!”
灼鈺寧見他這般模樣,又強(qiáng)調(diào)了一句:“看來殿下這些年不僅靈力倒退了不少,竟還忘記了不少東西?!?p> 撫流瞪大了眼睛,一剎間,他全身緊張的像一塊石頭,心沉墜的像是灌滿了冷水。他驚呆了,腦海中隱隱約約閃過幾分對這山洞的景象,可他卻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灼鈺寧見狀,也不再去逼迫他什么。
“殿下,你也該恢復(fù)靈力和記憶了。”
灼鈺寧說完后便轉(zhuǎn)頭看向洞穴外邊,山頂上漸漸升起來的太陽,溫暖的陽光穿梭于微隙的氣息里。他深吸一口氣看向撫流,“不知殿下可還記得我說過,人各有命?”
撫流木木的抬起頭來看著他,片刻,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
“生死由命成敗在天。在這愚昧卻代代相傳的傳說里,我便是那個精怪。事實(shí)上,我也卻是那個小精怪,只是,這事情的真相卻總與大家想的有些出入。”
“神仙開壇講法使我生了靈智,他收了我做徒弟。我確實(shí)不負(fù)師父的眾望,在掐算這一方面頗有造詣?!彼麌@了一口氣,“師父臨死前的愿望我基本都完成了,唯獨(dú)一件還未完成,只是……現(xiàn)在也到了該完成的時間?!?p> 他側(cè)過身看向撫流,眸子中莊重且嚴(yán)肅。
撫流嘆著氣。
完了完了,今日可能要死在這里,雖說我死的莫名其妙的,但根據(jù)灼鈺寧這混蛋玩意兒的意思,我可能還殺了人家?guī)煾浮?p> 原來,我之前罵的那忘恩負(fù)義之人就是我自己啊。我他媽的自己還沒有這個記憶,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殺!
狐貍啊,你要是找到我了,可千萬別為我報仇啊!
不值得啊!
他深吸一口氣已做好慷慨就義的準(zhǔn)備,卻見眼前這人先是閉上了眼睛。
他狐疑的看了灼鈺寧一眼。
難道這家伙殺人之前還得做個禱告?
想到這里,他出聲道:“你他媽有完沒完?若是我真死了的話,也不會來找你報仇的!趕緊殺啊,你給老子一刀痛快?!?p> 話音一落卻見灼鈺寧一笑。
“殿下,您又錯了?!?p> 他垂眸,“我是來還恩的?!?p> “……還恩?”
灼鈺寧從容不迫道:“是的。師父教導(dǎo)我,滴水之恩必當(dāng)涌泉相報。殿下這一生大起大落過,輝煌過也沒落過?!彼㈩D,“我不知有什么能給殿下的,只有我這條命了?!?p> “……你神經(jīng)病啊!我要你的命干什么?”
灼鈺寧的身上已經(jīng)開始散發(fā)著淡淡的光芒,他的身體好像是消逝一般,但即便如此,他還是非常樂觀的笑道:“殿下您又錯了。殿下的法力記憶都快倒退成渣了,我不得為殿下做點(diǎn)什么?”
“就算我記憶法力沒了又干你什么事?”撫流快嚇傻了,“你他媽正常點(diǎn)行嗎?”
灼鈺寧打趣著,但嘴角蒼白:“有關(guān)系,而且非常重要。”
“師父臨終前便交代過我,一定要拼命守護(hù)你,一定要等待一天,將欠殿下的還給殿下。也要將殿下您寄存在我這里的法力和記憶還給您?!彼χ?,“殿下可能都已經(jīng)忘了,不過沒關(guān)系,我記得就好。”
“殿下曾救過我?guī)煾敢簿冗^我。師父說,我的體內(nèi)是殿下您的法力,所以我才啟蒙生智,借著殿下您的法力茍延殘喘了這么多年。如今殿下再不取回法力便要成為普通人……”
“我是該還回來了?!?p> 撫流的腦海中雖然閃過幾個模糊的印象,但不過一瞬他就喊道:“你認(rèn)錯人了!我不是你口中所說的殿下,你也別浪費(fèi)生命了?!?p> “人活著總要做點(diǎn)什么?。∧悴呕盍诉@么些年……好吧,就算你體內(nèi)存的是我的法力,但是你也沒必要為了給我法力就把命搭上啊,倒退成普通人也沒什么不好啊,我也沒有不樂意?!?p> “你這混蛋玩意兒清醒點(diǎn)啊!”
灼鈺寧的身體漸漸虛無,但是他的周圍竟然迸發(fā)出強(qiáng)大的光芒,他虛弱道:“殿下……謝謝你,曾經(jīng)救過我。也謝謝您,曾經(jīng)救過我?guī)煾??!?p> 驀然,他笑道:“撫流殿下……再見了?!?p> 伴隨著話音消失的那一瞬間,灼鈺寧身上的法力全部竄進(jìn)撫流的體內(nèi)。
“啊啊?。 ?p> 迎面而來的光和突然竄到腦海中的回憶。一幕幕剎那間全部一閃而過,撫流瞪大著眼眸,卻又緊緊蹙著眉,感受著身上傳來的那股熟悉的感覺。
“啊啊啊啊!我要疼死了!”
“啊!”
一股劇烈的疼痛油然而升,刺激著撫流的神經(jīng)。他的腦中像是被萬根灼熱的利刀刺著,一股絞心的疼痛遍布他的全身。一陣又陣的疼痛猶如錢塘江大潮一般朝他涌來,一波又一波。
“?。 睋崃髀曀涣叩暮敖兄?,眼睛幾乎要從眼眶里凸出來,鼻翼一張一翕,急促的喘息著,嗓音早以沙啞,雙手緊緊抓著早已被汗水浸濕的衣裳,手臂上青筋暴起。
而后一刻鐘,洞穴內(nèi)寂靜了下來。
撫流深深地呼出一口氣,他抬起眼眸看了一眼那墻壁后面的枯尸,闔上了眼。
他……全部都已經(jīng)想起來了。
……
與此同時,客棧內(nèi)的言昭也緊緊閉著眸,額上布滿密密麻麻的汗水,濕漉漉的頭發(fā)胡亂貼在他的額頭上,眉毛擰作一團(tuán)仿佛正在忍受極大地痛苦。
踱一道:“王體內(nèi)的戾氣發(fā)作了,我們得趕緊去芣苢找到清歡君,只有他才能壓制住王的戾氣?!?p> 韶歌抿著唇緊緊握著拳。
韶歌深吸一口氣后,道:“我來?!?p> 她走到言昭的跟前,輕抬著眼皮,隨后輕聲道:“你們都出去。”
“可是……”
“出去!”
待幾人都出去后,韶歌輕抬右手,一瞬間,右手上乍現(xiàn)靈力。
雖然強(qiáng)制破除封印會對她有些影響,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她閉上了眼睛,周身開始散發(fā)神力。她手中銀白色的光芒越聚越多,那光芒柔和,清澈,又像霧一般朦朧。韶歌靈力運(yùn)轉(zhuǎn),手腕一翻,言昭便緩緩地飄了起來,懸浮在空中。
隨后,她雙指推開,那神力便向言昭的身體內(nèi)一點(diǎn)點(diǎn)滲了進(jìn)去。
門外,撫流站在門口沉思。
他的眼睛直視著這扇門,似乎要透過這扇門看到什么。須臾,他舒了口氣,像是察覺到了什么后,他又笑了起來。
原來……
她竟然與他一樣。
都是……神??!
腦海中一幕幕串了起來,他的耳邊仍是兩人在月下城的對話。
“你說這些小老百姓真亂來,隨隨便便蓋個廟就叫做武神廟了?這天上那么多武神呢?誰又會知道他們拜祭的是哪個武神?”
“不過這些小老百姓對神的期望倒是過高了些?!?p> “說什么神會庇佑世人,你不覺得有些荒謬嗎?”
“神自己的事情都忙的一團(tuán)亂,又哪會有這個功夫去管這些世人?”
“也不知道那個老伯說的故事是不是真的,傳說嘛,自然是會有些夸大其詞的?!?p> “這話說的倒是。神啊,不愛世人,自然也不會庇佑世人呢?!?p> “愛不愛世人我們又哪里知道呢?愛不愛,怕也只有天上那些神自己知道了?!?p> 他腦海一轉(zhuǎn),又想起了另一副畫面。
“既然你一直都叫我妖女了,來來來,今日便給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妖術(shù)?!?p> “這叫追蹤符,可以追蹤這附近的魔氣。啊,我說你這個……半妖?”
“什么是半妖?”
韶歌撩了撩頭發(fā)笑瞇瞇道:“你連妖術(shù)都不會使用,又怎能是一個妖呢?所以就勉為其難的叫你半妖好了?!?p> “你這妖女,滿口胡言!我哪里是妖……哪里是半妖了?”
“那不然你還能是什么?”韶歌聳聳肩,撩著頭發(fā)的手隨意的放在一旁,看向了撫流,沒有在笑,眼眸中帶上了幾分不易懂的神色,仔細(xì)盯著撫流的眼睛,輕聲道:“神嗎?”
“你……你在說什么呀,我不是很明白,我是妖,怎么會是神呢?你可別太瞧得起我了?!?p> “是嗎?”
“我也不過是開個玩笑?!?p> 撫流垂著眸。
怪不得,怪不得,那日她竟那般說,原來,她竟早已察覺到了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