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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腰破陣行

第二十一章

紅腰破陣行 趙童子 4452 2020-04-06 10:09:30

  一個嬌柔女聲慢慢道:“想不到你不光運(yùn)氣好,膽子也不小。”

  只見兩只玉手分開樹叢,兩名白衣女子一前一后走出,一著紅披,一帶金簪,正是高蘊(yùn)蓉和薛悅。

  熟人見面,小葉子恨不能大翻白眼。這高蘊(yùn)蓉自不必說是來找岔子的。至于薛悅,她說不準(zhǔn),難道她還在吃自己的飛醋?看她也是一個豪爽女子,不像是這么小心眼的人。不過女人心海底針,能跟著高蘊(yùn)蓉來此,自不是好相與的,還是小心以應(yīng)付。

  于是她夸張的行了個躬身禮:“高小姐好,薛小姐好?!?p>  薛悅不語,只用一雙昂然鳳眸冷冷注視于她。高蘊(yùn)蓉就不同了,長眉一挑,已笑著倒退半步:“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你我同為近侍,我可受不起妹妹你這大禮,折福壽。”

  小葉子嘿嘿一笑:“先入門者為前輩,我雖是個窮鄉(xiāng)僻壤人,不懂天王幫的規(guī)矩,但尊敬老人總沒有錯。老姐姐,只管受我這一拜。您注定福壽延年,折一分兩分的看不出來。”

  高蘊(yùn)蓉當(dāng)然聽出她綿里藏針,哼了一聲:“妹妹上輩子修得好福氣,這輩子生得一副好口舌,真叫人又愛又恨。”

  小葉子笑道:“恨我信,愛么——姐姐一看就是實心眼的人,我自然也信。都在上凌煙就職,自家人不騙自家人?!?p>  高蘊(yùn)蓉道:“你這真是個人才,就不怕我夜黑風(fēng)高一刀霍爛你這張嘴?我打聽了,你武功稀爛,逃是逃不掉的?!?p>  小葉子笑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不過姐姐也是糊涂,殺人滅口不得悄悄地辦?,你這拖家?guī)Э诘?,感情是叫了個幫手?還是個背鍋的可憐蟲?”

  薛悅忽然冷笑一聲,抱著手臂走到一邊,擺明了要坐山觀虎斗:“放心,你們打你們的,我只管看戲?!?p>  被說穿目的,高蘊(yùn)蓉瞬間變臉:“胡言亂語,不給你點(diǎn)顏色看看,你也不知這上凌煙里誰高誰低!”她一招手,只聽呼的一聲,樹林中瞬間竄出十幾個黑影,各個手持兵器,顯然來者不善。

  這是十面埋伏天羅地網(wǎng)啊,小葉子命懸一線,緊張的直冒冷汗。她強(qiáng)自撐住,側(cè)目瞄了一眼薛悅,希望薛悅能看在良心的份上別做得太絕情??裳傄性跇渖祥]目養(yǎng)神,似乎真打算要置身事外。小葉子心中有氣,暗罵這絕世美女空有皮囊,一杠無名醋吃得毫無人性,活該她守不住自己未婚夫。

  其實情勢并非小葉子所揣測那般險惡。暗影下,薛悅長長的睫毛不為人知的翕動著,貌似冷漠無情,實則早已做好準(zhǔn)備要暗中相助。今日高蘊(yùn)蓉吃了大虧,薛悅算定她定然不會善罷甘休,見她意外邀約深夜談心,便知她要對小葉子動手,便將計就計,跟著前來。雖然自己天生不喜歡這個什么小葉子,但看在楊一釗的面上,總是要保住她一條命的。當(dāng)然了,她雖然決定保住小葉子的性命,卻葉有心讓小葉子吃點(diǎn)苦頭,是以任憑高蘊(yùn)蓉威脅數(shù)言,她亦按下不發(fā),正好看看這個小葉子到底是個怎樣人品。

  只見小葉子粲然一笑:“我一個新來的,誰都不認(rèn)識,就認(rèn)識幫主。憑誰高誰低,都高不過幫主去?!?p>  高蘊(yùn)蓉冷笑道:“怎么?想拿幫主壓我?”

  小葉子搖搖頭,一副勸慰提點(diǎn)的模樣:“大家以后都是同事,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壓你做什么?我只想勸你一句,這世上什么風(fēng)水都是輪流轉(zhuǎn),只有幫主巋然不動。幫主剛抬舉了我,你就要置我于死地,這不是和他過不去么?”

  高蘊(yùn)蓉怪笑一聲:“此刻我殺了你,幫主也未必知道。”

  小葉子指了指薛悅,怒了努嘴:“你就不怕你的薛妹妹告密?”

  高蘊(yùn)蓉早想到這一層,聳肩笑道:“除非她阻攔我,不然她自己也逃不脫。大家二一添作五。”

  小葉子聳一聳肩,一副認(rèn)命的模樣:“好吧,既然你這么想要我的腦袋,那就快動手吧。速度點(diǎn),不然時間不夠用的?!?p>  高蘊(yùn)蓉冷哼一聲:“夜長的很,怎會不夠用?”

  小葉子眼睛一轉(zhuǎn),在腰間掏了一物,擲在地上:“你看看這是什么?”

  高蘊(yùn)蓉譏笑道:“一個茶葉袋子而已,有什么要緊?”

  小葉子笑道:“這可不是普通的茶葉袋子,里面是空的。茶葉沒裝在茶葉袋子里,那又去了哪里?”

  高蘊(yùn)蓉翻了一個白眼:“我管它在哪呢。你以為你空口白牙磨哧幾句,就能免除一死?別做夢了。告訴你,如今奉燈使者尚未定論,我高蘊(yùn)蓉便是十近侍之首,要你死你就得死?!?p>  小葉子抱起雙手,下頜微挑:“就你這草包腦袋,也配作十近侍之首?連這等關(guān)竅也看不出,就算被你忝居高位,也有一日要摔下來的。好吧,我費(fèi)心給你講一講。這個袋子里原本裝著滿滿的茶葉,都是幫主平日最愛喝的。就在你引我出來之前,幫主已下了旨意要來我平意軒品茶。我正打算給幫主備茶,不想偏生你來攪局。我以為是刺客,自然不能袖手旁觀,這才跟來。不過你也知道,我初來乍到,路徑不熟,怕跟來跟去自己迷了路,于是沿途灑下茶葉作為記號?!?p>  高蘊(yùn)蓉嘿嘿冷笑:“黑燈瞎火的,上哪兒去找茶葉?你編瞎話也要編個好的?!?p>  小葉子不慌不忙笑著解釋:“我不用找,用鼻子就能聞到?!?p>  “夸大其詞,除非你長個狗鼻子?!备咛N(yùn)蓉哈哈大笑,”也是,小村里出來的貨色,不是土狗是什么?“

  小葉子笑道:“狗鼻子我可沒有,要說當(dāng)狗,誰能比得過你這只逢人就變臉的哈巴兒呢。其實你跟紅頂白的功夫夠用了,沒必要在別的地方再下功夫。過猶不及,懂么?就好比說你袖子里籠著的熏香吧,香草、雪梨……還有玫瑰。看出來你喜歡甜香了。可是為什么你又要用千齡草的香包去掩蓋呢?千齡草這種草藥氣味沉重,和花果甜香正好相沖。讓我猜猜,大概是為了模仿幫主身上的藥香,才故意佩戴千齡草吧?可惜,幫主身上的藥香初聞起來,確實和千齡草很是類似。但只有會聞的人才聞得出,二者后調(diào)大為不同。千齡草前調(diào)雖然沉重,但后調(diào)卻因混雜了空氣中的水氣而逐漸輕浮,自然不如幫主身上的藥香悠長連綿。你以為你和幫主味道一樣,便能引得幫主青睞,但可惜鼻子不靈,用錯了藥,便是再用力也是白費(fèi)勁?!?p>  被說個正著,高蘊(yùn)蓉不由得失色:“你……”

  小葉子上前一步,抄起手來微笑道:“我連藥香都尚且能分辨,更何況香氣更為濃烈的茶葉呢?這說到藥材和茶葉之學(xué),幫主比我更精通。時辰到了,幫主尋不見我,自然也能找來。如今月行已到中天,你只剩一炷香時間殺人滅口了。我勸你快快動手,不然沒了逃跑的功夫,被幫主抓個現(xiàn)行,可就得不償失了?!?p>  高蘊(yùn)蓉只氣得渾身戰(zhàn)抖,怒道:“滿口胡言,信口雌黃!一點(diǎn)子茶葉風(fēng)一吹就不見了,哪兒還有味道可尋?”

  小葉子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你是覺得幫主沒這個能耐?好吧,你愿意賭,那就賭。希望你賭品夠硬,愿賭服輸?!?p>  高蘊(yùn)蓉恨不能一口老血吐出來:“你……”

  話音未落,不遠(yuǎn)處,一個男聲悠然傳來:“小葉子?是你嗎?”

  高蘊(yùn)蓉登時一驚,急忙揮手撤掉埋伏,與薛悅迎了上去:“參見幫主?!?p>  小葉子跟著過去,果然見到昀汐。

  從人夾道中,昀汐站在那兒,雙手交疊身前,神態(tài)淡漠的像是一尊冰冷玉像:“夜色深沉,不睡覺,聚在這里做什么?”

  高蘊(yùn)蓉正絞盡腦汁思索如何回應(yīng),不料小葉子已笑著替她作答:“回稟幫主,小葉子考試呢?!?p>  聽見小葉子說話,昀汐唇角一牽:“考試?考什么?”

  小葉子點(diǎn)頭笑應(yīng):“考人性?!?p>  昀汐輕笑道:“自我加入天王幫至今,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性考試?!?p>  小葉子走上前去,俯身行禮:“您加入天王幫時間長,什么艱難困苦都經(jīng)歷了,自然不用接受額外考試。小葉子初來乍到,人心隔肚皮,若不考一考,又怎么知道小葉子是否忠誠可靠?”

  昀汐笑道:“哦?那是否通過考驗了?”

  高蘊(yùn)蓉急忙應(yīng)道:“自然通過了。常近侍乃幫主親選,又豈會令幫主失望。是咱們多事了?!?p>  昀汐眉梢輕輕一挑,臉上雖帶著笑意,眼中卻古井無波:“你們也是盡責(zé)而已,談何多事。既然通過了,那就很好,夜很深了,都早些回去歇息吧。”

  高蘊(yùn)蓉巴不得趕緊離開,得了令立即謝恩告退。薛悅行了一禮,也自離去。

  眼見得眾人退場,小葉子眼睛轉(zhuǎn)了幾轉(zhuǎn),也想趁著這個勢頭溜開,卻被昀汐一句話阻在當(dāng)?shù)兀骸澳闵夏膬喝???p>  小葉子頓住腳步,強(qiáng)笑幾聲:“當(dāng)然聽幫主的話,回去休息啊。”

  昀汐擺手驅(qū)散從人,待人流散去,他才走近小葉子身旁,微微一笑:“不是說約好了給我奉茶?怎么言而無信?”

  小葉子瞬間領(lǐng)悟,垂手嗔道:“原來你一直躲在旁邊偷聽,還裝出一副剛趕來的樣子?!?p>  昀汐笑了:“整個上凌煙都是我的,談不上躲。你們說話聲音不小,談不上偷。”

  這人,剛才還一副冰霜君子面孔,現(xiàn)在偏比楊一釗還坦蕩放肆。小葉子不自禁的哼了一聲:“那幫主大人您倒解釋下,怎么找到這兒來的?”

  昀汐輕聲笑道:“難道不是循著茶葉味道來的嗎?”

  小葉子一瞪眼:“胡說。又不是……”她生生收住那個“狗”字,低頭囁嚅道,“就那么一點(diǎn)子茶葉,哪兒就聞得見了?都是我信口雌黃,幾句嚇唬人拖時間的鬼話而已。你要再說,我可沒臉再聽了?!?p>  昀汐不再打趣她,微笑道:“理完事到平意軒看你,恰逢見你匆忙出來,我便跟上了?!?p>  小葉子又哼了一聲:“一幫之主,嘴里一句實話也沒有?!?p>  她側(cè)著身子,氣鼓鼓的臉頰著實像一只暴躁的麻雀,看得昀汐笑意不斷:“是怪我了?”

  小葉子噘嘴道:“哪兒敢呢。得罪了幫主,我也要成編外人員了。說不定連編外人員都做不得,直接就地問斬呢。”

  昀汐笑道:“當(dāng)時那么狼狽……我也是人,總是要面子的。原諒我善意的小謊言,好嗎?”

  得了解釋,小葉子便不好再說什么了:“好了,其實我也沒真的生氣?!?p>  昀汐笑容忽然溫柔起來:“那……還肯不肯給我煮茶?”

  小葉子擺擺手:“那有什么?只是……”她可不敢直說自己氣得把茶葉都扔了,只好撒了個謊,“只是剛剛走的急,一時沒拿穩(wěn),茶葉都撒光了,想喝也沒得喝了。”

  昀汐不以為意,笑道:“趙元軒有更好的,咱們?nèi)ツ莾汉取!?p>  “趙元軒?那是哪兒?”小葉子疑問道。

  昀汐咳嗽一聲:“我的……居所?!?p>  一聽這話,小葉子瞬間面飛紅云:“……這么晚了,不合適吧?!?p>  昀汐打趣一笑:“山洞里都一起睡過了,怎么今日倒這般多慮?”

  小葉子心中一聲苦笑——為何多慮?這還用問?從前和編外人員在一起,那叫做緣分天降,今日和幫主在一起,只能是不清不楚。只是這個緣故她又怎能說明,只好笑道:“我是怕幫主你晚上喝茶睡不著。再說了,今晚上我受盡折磨,狀態(tài)不好。狀態(tài)不好,泡的茶也不會好喝,豈不連累幫主你口舌受罪?要喝也得等我休息好了?!?p>  昀汐見她拒絕,也不再勉強(qiáng):“好,那我送你回去?!?p>  小葉子心有芥蒂,連送也不想讓他送,奈何自己真不認(rèn)路,只好從權(quán)。所幸昀汐這一路也只單純護(hù)送,并無其他出格之舉,連話都不曾搭一句,倒令小葉子暗中長舒一口大氣。

  待到了平意軒門前,昀汐才溫柔一笑:“到了?!?p>  見他笑吟吟的看著她,全無離開之意,小葉子后背一涼,急忙尬笑送客:“啊,到了!那……那幫主您也回去早休息……”說著拉開門便要藏身于后。

  似乎是看透了她的緊張,昀汐笑道:“我又不是虎狼,怎么這么怕我?”

  被他戳穿真相,小葉子借著門板藏了半截臉面,臉紅道:“……你是幫主,我是近侍,這……這禮數(shù)是應(yīng)該的……”

  昀汐笑道:“那給你個特許,咱們相處的時候,你可以不叫我?guī)椭鳎形颐志秃??!?p>  小葉子更是一驚:“那……那怎么可以……我……”

  昀汐笑道:“先試一下?!?p>  小葉子緊張的連連搖頭:“不不不,不可以……哎呀,你別為難我了。本來我就不習(xí)慣這新身份,你還給我加碼……就叫幫主吧,挺好的?!?p>  見她如此推脫,昀汐也只好罷手,微微一笑:“好吧。來日方長,也不急于一時。”他從袖中取出一本冊子,笑著遞到她面前,“為了幫你適應(yīng)新身份,送你個禮物?!?p>  小葉子腦子一懵——這什么東西?難道是情書?卻又不像。她不想接,可人家都送到眼前了,這么拒接十分無禮。為了不得罪昀汐,她只好低頭勉強(qiáng)接過,瞎翻幾頁——冊中簪花小楷十分齊整,寫得都是些生活瑣記。

  昀汐一笑:“你身為近侍,伺候我日常起居乃是分內(nèi)之職。這手札里記得是我的生活習(xí)慣,或許對你有些用處。”

  本來就是被你強(qiáng)抓來當(dāng)近侍,現(xiàn)在還要背你的生活習(xí)慣……小葉子不情不愿的接了過來,正要做表面工夫,卻見昀汐向前一步來到面前,在她耳畔俯身沉聲道:“……其實,我只是想讓你多了解我一點(diǎn)。”

  他靠得如此近,他的氣味如此醇厚,他的聲調(diào)如此沉郁——前一秒還在公事公辦,下一秒就深情如斯,這種致命的反差猶如一劑猛藥,一壺烈酒,不費(fèi)吹灰之力就擊潰了她青澀的心理防線,使她本就不平靜的心湖波瀾再起。她何嘗不想了解他呢?可是她真的能嗎?唉,如果這個世界上只有他二人該多好?這樣她便不需思前想后,不必反復(fù)糾結(jié),不用患得患失。不行,她不該如此,她不能如此。她該強(qiáng)硬起來,用理智作擋箭牌,義正辭嚴(yán)把他逼退,可無論她下定多少次決心,只要一對上他的雙眸,便又被他瞳色中的閃爍的光暈牢牢勾住,掙脫不得。從來沒有試過對視也能如此膠著,所有的不該,所有的不能,都在這來往纏綿中催化成無聲的誘惑,令這份無法自持的情感又增了幾分不可言說的禁忌。

  捕捉到她眼中戀慕,昀汐終于放過了她,柔聲叮囑道:“夜深了,好孩子該睡了。手札慢慢讀,不要著急。比起死記硬背,我更期待你能于相處中發(fā)現(xiàn)細(xì)節(jié)。一開始做不好也不要緊,我會慢慢教你的。我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闭f著,他牽起她手,為她套上一串白色手釧。手釧瑩然生光,如同他的眼神。他說話總是帶著溫柔的強(qiáng)制力,令人無法抗拒他的要求。一個激靈仿佛靈魂歸位,小葉子羞得垂下頭去:“好……好的。你也……你也早休息?!?p>  看著她倉皇點(diǎn)頭,昀汐滿意一笑,轉(zhuǎn)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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