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中被渾身是血的兇徒追殺,一旦被捕,必然死得慘烈。小葉子和李厘毛骨悚然,只顧撒開步子逃命,哪里還辨得方向路況?但夜里山路豈是那么好走?一個不注意,林中藤蔓就把兩人絆倒在地!
高大嶺更是抓住機(jī)會,舉刀就向小葉子頭上砍去!
小葉子尖叫一聲,嚇得雙手一番亂摸,也不知從地上抓起什么,就本能的架在面前一擋。她運(yùn)氣實(shí)在極好,只聽當(dāng)啷一聲,手中物應(yīng)刀而斷,飛了半截出去,倒嚇了高大嶺一跳,這一刀便沒劈下來,教她逃過一劫。
高大嶺回頭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只不過是自己嚇自己,粗鄙的罵了一聲,一腳踩住小葉子裙擺,又再要一刀砍去。這一下,小葉子再無抵御之物,只能等著受死。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星空下寒光一閃,高大嶺隨即慘叫一聲,濃郁腥血自他頸間噴涌而出,糊住了小葉子的眼睛。
待得小葉子回復(fù)視覺,高大嶺已倒在一側(cè)死了個透。在她面前站著的是渾身打戰(zhàn)的李厘,他手中緊緊握著半截滴血的象牙短笛,面色慘白,活像死了半條命。月光下,象牙笛茬口尖銳,仿佛還掛著些碎裂的皮肉……
變生肘腋,生平未見,小葉子嚇得魂不附體,一雙柳葉眼瞪得像一對銅鈴。如果說剛才的高大嶺是可怕的惡魔,現(xiàn)在的李厘也未見得多親和,雖然他還在因?yàn)槭锥葰⑷硕澏?,但一身血污,更顯得狼目兇狠,殺氣駭人。小葉子被他盯著,更是動也不敢動,生怕一個不順意,就要惹得這狠人再度爆發(fā)。
幸虧李厘“身經(jīng)百戰(zhàn)”,雖是第一次殺人,比小葉子倒恢復(fù)的快些。他目光一轉(zhuǎn)落到小葉子身上,正要問話。小葉子被他著力一瞪,以為他要大開滅口殺戒,哪能不跑?可她此刻手軟腳軟,行動不力,還未起跑,已被李厘一把拽?。骸澳闵夏膬喝??”
小葉子尖叫道:“……你……他……他死了!你殺人了!這……這……這怎么辦?”
李厘面上看似兇狠,心中卻也是驚魂未定,不知該如何收場,眼見得小葉子炸了毛,更不能放她走,只好緊閉唇齒強(qiáng)自鎮(zhèn)定,好半晌才重啟口舌,道:“高大嶺勢力不小,要是被發(fā)現(xiàn)死在咱們手里……”
這話倒是抓住了重點(diǎn)。說高大嶺多行不義死有余辜,但要是真?zhèn)鲹P(yáng)出去,高家手下惡棍豈能干休?
小葉子聽他如此說,更以為他要滅口,身子只往后縮。李厘煩了,一把擰住她手腕扯將過來,將她緊緊箍住,在她耳畔喝道:“你別亂動,我……我是來救你,又不是要?dú)⒛悖∧阋賮y動,我就……我就……總之我不會傷害你的!”
得了定心丸,小葉子這才漸漸鎮(zhèn)定:“……好……好吧……那……那接下來怎么辦?難道把他扔在這么?我看……我看咱們不如……不如埋了他,出去避一避風(fēng)頭……”
李厘思忖片刻,道:“躲倒不必……你嘴嚴(yán)實(shí)點(diǎn),我自有分寸?!?p> 說著,他便自找了一塊石片,給高大嶺挖起了葬身坑。小葉子拎起石片也過來幫忙。工具雖不趁手,但兩人合力,還是在天亮前將現(xiàn)場處理妥當(dāng)。
出了樹林,兩人對視一眼,俱是心中一動。從未見過對方如此蓬頭垢面狼狽不堪的模樣,這番由死而生之后,倒感覺對方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感覺歸感覺,帶著一身血污回村,和自首沒有任何區(qū)別。
小葉子提議,小溪上游有一所破房子,正在外婆墓地之側(cè),那兒荒廢已久,鮮有人跡,不妨在那梳洗一番。
李厘默許,便跟著小葉子來到破院。剛一進(jìn)門,便被這屋里積存的酸腐之氣熏得倒退三步。這院落本是民居,多年無人居住,便被充作倉儲堆放柴草殘余。江南之地多潮濕,柴草總易霉變,味兒自然沖鼻。小葉子出身窮苦,倒是不嫌,李厘可是嬌生慣養(yǎng),哪里受得了這滋味?
小葉子見他如此,不由得好笑,語氣間也帶了三分調(diào)侃:“不怕血,倒怕臭。大少爺忍一會兒吧,我去打水給你沖洗?!闭f著從殘余堆里尋了個半截罐子,去溪邊打水去了。
面子有失,李厘的臉便板了起來,可小葉子又走得快,不給他找補(bǔ)的機(jī)會,只好憋著氣,等到小葉子捧著水回來。一看她頭發(fā)衣服皆是濕漉漉的,顯然是在溪邊大肆沐浴過。想到那場景,李厘面上一紅,心中雖動,嘴上卻道:“光天化日在野外洗澡,也不怕人看見?!?p> 小葉子翻了個白眼,道:“不在外面洗,難道在你眼前洗?”
李厘嘟囔道:“要洗也該我在外面,你一個姑娘家的……”
小葉子舉了舉手中水罐:“少廢話,你洗不洗?”
雖被搶白,但當(dāng)下急于洗漱,李厘也懶得分辨,手一掀便把上身衣服拽了下來,一下子露出肌肉分明的上身。十九歲男人的身材雖未完全成熟,卻別有一種橫沖直撞的青春氣,這么毫無保留的驟然撞到小葉子眼中,倒把她臊了個大紅臉,急忙轉(zhuǎn)過身去,氣道:“你還說我,你不也……男女授受不親,注意點(diǎn)影響!”
一開始李厘還沒反應(yīng)過來,待他轉(zhuǎn)念,便明其理——這小丫頭害羞了,看來自己身材頗有魅力。他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揚(yáng),嘴上嫌棄,語氣卻比剛才柔軟了幾倍:“少見多怪,我家丫鬟天天伺候我沐浴更衣,也沒你這般多事。”
若是小葉子回轉(zhuǎn)頭來看到他溫柔的笑容,或者尚能明了,可惜她害臊沒回頭,聽到的只有諷刺,立時不忿起來。她心眼一動,便決定接招:“是嗎?既然這么多人都見過,我就不和你假客氣了?!闭f完,她媚笑轉(zhuǎn)身,幾步便跳到李厘面前,壞笑著在他身上點(diǎn)了一點(diǎn):“讓我看看……大少爺身材不錯嘛?!?p> 她這般坦然流氓起來,換李厘不自在了。眼見得她手指下移,在他身上劃出一道淺淺水痕,宛然便是勾欄中調(diào)戲的手段,一勾又一勾的,片刻就把自己的全部神經(jīng)都挑了起來。他暗叫不好,瞬間紅了臉:“常小寶,你……住手!”
“住手?”小葉子目光如炬,立時看出這廝外強(qiáng)中干。她陰謀得逞,也不再放肆,只吃吃笑著,想著下一步該如何嘲笑這位嘴硬心軟的小少爺。
她這一笑,笑晃了李厘的雙眼。他早就有意小葉子,只不過礙于臉面,不好聲張,若不然,怎會有事沒事折騰著鬧她?他雖然做事胡鬧放肆,但對男女之防倒頗為正經(jīng),即使偶爾因青春正好對適齡女性產(chǎn)生些許愛慕之思,每每動情妄念之時,也只念著小葉子的好,夢里魂里早把該想的想過一個遍。此刻小美人兒就站在近前,濕發(fā)濕身,曲線畢露,又如何能讓李厘按捺得住萬千情愫?這一下,渾忘了周身酸腐,渾忘了昨夜風(fēng)云,心里眼里便只有小妖精一人而已了。
小葉子是何等乖覺,笑了幾聲,就發(fā)現(xiàn)氣氛不對。對面這個少年,明明是堅(jiān)毅冷傲的眉眼,偏生眼中那股光如生了火般爆裂炙熱,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自己吞吃入腹。
她心中警鐘驟起,不由得后退一步。
她退一步,李厘就進(jìn)一步。
一步一步,退到墻角,避無可避。
少年情動最是激烈,更何況百煉鋼化繞指柔?喜歡的姑娘籠罩在自己的身影之中,就像是自己抱住了她一般。那為什么不抱一抱呢?他探身過去,像個初出茅廬的獵人企圖抓住一只可愛柔軟的小兔子,動作笨拙卻堅(jiān)定。
她眉毛邊有一顆淺淺的痣,以前都沒有注意到呢……她的嘴唇為什么那么紅,又那么軟?……呵,還在抖呢……若是吻一下,該是什么滋味?不,絕不能只吻一下,那根本不夠……她會乖乖的聽我的話嗎?如果她和我成了親,是不是就會一直這樣乖乖的?我在想什么……她好美……
就在他即將得手之時,小葉子忽然打了一個噴嚏。
李厘惶然直起身子,一臉好事撞破的羞澀,心里突突亂跳,卻不知該說些什么緩解尷尬。他可想不到,小白兔早已經(jīng)緩過勁來。小葉子雖沒談過戀愛,但生來追求者眾,早把這男女求愛的套路看慣。既然緣分到這兒了,又一起殺了人,就是一條藤上的螞蚱,他人倒是勇敢,長得也算清秀,家里也還有錢,目前手頭的人里,也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了。如果得他暫時庇蔭,倒也不是壞事。只是不知他是真情還是假意。如果他能給出足夠的誠意,自己倒也不是非要拒人千里之外??此凵?,倒好像很喜歡很喜歡自己的樣子。她還算滿意這一點(diǎn),有心想要聽聽李厘能說出什么好話,便安安靜靜等他下一步行動。哪知李厘卻被她盯得慌亂不已,半晌才舔了舔嘴唇,眼神飄忽:“小寶兒,你……你好勾人……”
話一出口,李厘便后悔不已——怎么緊張到口不擇言,竟把平日里吹牛的昏話說了出來?他明明只想夸她可愛美麗??!
正要改口,小葉子卻沒給他第二次機(jī)會,勾人?這算什么話?分明是把自己當(dāng)作玩物嘛!還小寶兒,去你的小寶兒!看來這廝和旁人一樣都是見色起意,根本不是真的喜歡她!她怒從心起,揚(yáng)起手里水就潑了他一頭一臉,罵道:“你才勾人,你全家都勾人!”
她氣得要走,卻被李厘一把扯住衣袖,正欲軟語解釋,偏生使得勁兒大了,小葉子被他扯得一個趔趄摔倒在他懷里。掙扎間,他唇角意外蹭過她的臉頰,卻坐實(shí)了“見色起意”,徹底激怒了小葉子。她剛要抓爛他臉,卻被他按住雙手:“噓,外面好像有人?!?p> 她一怔,急忙側(cè)耳細(xì)聽,果不其然,有馬蹄聲由遠(yuǎn)及近。難道是高大嶺的兄弟來尋人?這一下可嚇壞了她,顧不得剛才一切,一把扯過李厘就要往屋里草垛里躲??蓙砣撕每欤€沒等他倆藏身,門已被人推開,正撞著二人偷情愛侶般扭在墻角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