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中有一個傳說。
誰得到碧靈,誰就是天下霸主。
碧靈是什么?武功秘籍?絕世神兵?眾說紛紜,無人能給出一個準(zhǔn)確的答案,除了趙釋——趙氏王朝的開國皇帝。
歷史上的開國皇帝總帶著不同的背景,或是帝王后裔,或有家財萬貫,或師承名門,只要你肯追根溯源,總能找到些蛛絲馬跡。唯獨趙釋橫空出世,手執(zhí)佩劍紫青劫大殺四方,從萬千大人物中脫穎而出,一舉建立龐大的中原帝國。
而碧靈之說,便是自趙釋而起,仿佛是上天給予趙釋的一種加持,也為他本就隱秘的身世更添上一抹妖色。
越是沒有定論,便越是吸引。覬覦碧靈的人越來越多,初時還受制于趙釋在世,不敢輕舉妄動。待得趙釋駕鶴西去,皇室、官場、江湖陡然沸騰起來,即使犄角旮旯,只要一提到碧靈,便能勾得無數(shù)好事之徒前赴后繼,付諸生死。
奇怪的是,這么多的人都在尋覓,碧靈卻仍未現(xiàn)世。時間一長,眾人便泄了氣,然而,趙釋生前最寵信的老奴臨終前神智昏聵時的輕輕一句話,又讓這傳說又延了幾十年的生命力。
誰得到碧靈,誰就是天下霸主。
追名逐利之徒將老奴遺言奉之為圣經(jīng),然無一不是窮盡一生卻顆粒無收,反叫勞苦大眾看了現(xiàn)成的笑話。畢竟對于千千萬萬個普通百姓來說,什么霸主,什么碧靈,都是做夢。窮苦的讀書人寫了詩詞嘲諷:“任憑來世權(quán)通天,不如今日一吊錢?!边@話也正是勞苦大眾的心聲,不知不覺就傳了起來。傳著傳著,詩詞就成了歌謠,唱到了念妃村村童的嘴里。
村童們有一搭沒一搭的哼唱著,自鄉(xiāng)間小路上追鬧而過,其中一個小辮子手腳不利索,呼嘯而過之時,便帶倒了小葉子家門口的草藥架子,登時稀里嘩啦,花花綠綠散了一地,被這些頑童踩成了泥。
辛辛苦苦采摘的草藥就這樣浪費了,小葉子氣不打一處來,從草屋里抄了一把掃帚便要教訓(xùn)這幫小兔崽子??珊⑼瘋兺饶_快,早跑了個沒影兒。小葉子憋了一肚子氣,想要追過去質(zhì)問,卻還是更心疼東西,只得權(quán)衡利弊,回來拾掇殘局。自九歲始她便是一人獨居,無人幫手,這一攤爛攤子拾掇完,累得渾身是汗,一回身,正看到陽光透過窗欞映在供桌上。仿佛受到光的滋潤,桌上那烏沉沉的牌位比之平時沾了些塵埃生氣。
這可是她的寶貝,投干凈抹布,她仔仔細(xì)細(xì)把牌位又擦了一遍,直到把牌位上“西城樂氏”四個金漆小字擦得光亮如新,方才罷手。
沿著筆畫細(xì)細(xì)撫摸,她酸了鼻子,輕聲道:“外婆,今天又是你生日了?!?p> 每年到這一天,她都按例前往二十里外的平江城,為外婆買上一份浩然居的點心。浩然居的點心不便宜,往往讓本就拮據(jù)的生活更增壓力。但就沖外婆愛吃這一條,小葉子便是傾家蕩產(chǎn)也要走這一遭。
說起外婆,那可是小葉子的恩人。如果不是十七年前那個冬天被外婆抱養(yǎng),小葉子早死在路邊的寒風(fēng)里了。外婆不但心靈,而且手巧,教了小葉子一手采藥的好本事。小葉子也順理成章,跟著外婆采藥為生。
外婆最精研的乃是制作藥膳點心。在小葉子心中,這點心勝過浩然居十倍百倍,除了色香味俱全之外,更搭配各路草藥入膳,有清熱解毒、活血化瘀的奇效。然而,即使自家做得如此美味,外婆依舊舍近求遠(yuǎn),獨愛浩然居的點心。小葉子問過幾回緣由,可外婆總笑而不言。
美好的時光總是過得太快,小葉子九歲時,外婆因病去世。小葉子從此無依無靠,又成了半個流落街頭的孤兒,晃晃悠悠活到了十七。
不過上天待她倒也不薄,雖然沒有給她優(yōu)渥的生長環(huán)境,卻賜了她一張亮眼的臉蛋。她眉眼精致,雖然年紀(jì)不大,卻天生一副嫵媚勾人的野生情致,一顰一笑活色生香,教人一眼看去便不禁心生調(diào)戲之意。小葉子也知道自己生著妖精臉,小小年紀(jì)便懂得如何利用容貌優(yōu)勢,逢人便帶三分笑,再加上她嘴上甜美,擅于賣乖,談笑間不知不覺就說到對方心坎里去。等話說到七分,她便自然而然的用那含水帶情的柳葉兒眼一勾——再大的難事兒便也不那么難辦了。凡是認(rèn)識她的善人無不給她三分薄面,不叫她本名常紅葉,反倒親親熱熱喚她一聲小葉子。她也愿意教人這么喊她,顯得親切,也好辦事。
然世間并非全是善人,美貌有時也是招黑的利器。見小葉子貌美獨居,有些流氓分子便動起了歪念,輕則言語調(diào)笑,重則搭背勾肩,經(jīng)常鬧出些是是非非。同齡女子多為保守之人,見她門前燕雀成群,自然漸漸疏遠(yuǎn)了她。
對于這些燕雀,小葉子心底實在深惡痛絕,便想盡辦法想要擺脫。幸而念妃村地靈人杰,多年前曾出過一個王妃,小葉子便拿王妃的傳說來當(dāng)擋箭牌,信口胡說自己是王室后裔,果然嚇退一波膽小的鬧事者。
但在真正頑劣之徒面前,別說小葉子,便是真王妃也無能為力。
頑劣之徒為首有兩家,一姓高,一姓李。
姓高的叫高大嶺,是個三十六歲的老光棍,體格豪健,在平江城也算得一霸,一次在平江城偶遇前去擺攤的小葉子,自此耽于美色對她糾纏不清。
姓李的是個商賈世家的小少爺,其父在平江城開設(shè)多家商行,家資頗豐。李家三代單傳,傳到此代,膝下依舊只有一子,姓李名厘。這李厘自幼話不多,性子卻跋扈。小時候他跟著父親在數(shù)里外的平江城過活,仗著家里有錢,在同齡人中拉幫結(jié)派,打鬧私塾,斗雞走狗,無一不做。其父怕他越鬧越大,只得把他禁足在念妃村祖宅中,專門請了先生上門教學(xué),只盼他能懂事。村里畢竟比城里清凈,李厘這學(xué)倒是上下去了,但幫派習(xí)氣一點沒丟,走到哪兒都帶著一幫子小弟,村中人見之便躲。小葉子一開始也躲,但這位大少爺似乎對她頗加注意,一有機(jī)會便抓辮子扯頭花的欺負(fù)她。
在高家李家兩向夾攻之中,小葉子深受其苦,痛定思痛,久而久之,倒練就一套借力打力神功,用高家壓李家,以李家逼高家,兵來將擋的,居然也維持了幾年的平衡。
李厘與高大嶺“爭戰(zhàn)”數(shù)年之后,早已成為死敵。半月前,李厘前往平江城幫其父收帳,恰逢高大嶺攀上了城中一處新幫派,好把李厘一頓收拾。李厘敗了興,回村便拿小葉子撒氣。正好李厘的父親前幾日剛從南疆進(jìn)貨歸來,帶回不少稀奇寶貝放在平江城的商鋪里。李厘去盤賬,相中了其中一支鑲金嵌玉的象牙短笛,便死乞白賴討了來,打算在小葉子面前好好顯擺顯擺。今兒這群頑童便是大戲的前哨兵。頑童鬧事之際,他和“兄弟們”便埋伏在草屋周邊,一等小葉子出門,立即現(xiàn)身把小葉子圍住。李厘上前一步,一腳踢倒小葉子才收拾好的藥簍,一臉謔笑:“上哪兒去啊,常小寶?”
這是李厘專門給小葉子起的花名。平江城里有個成名煙花女也姓常,藝名便是常小寶。李厘欺負(fù)人,便移花接木將這名兒賜給了小葉子。小葉子豈能不知其中就里,一聽之下,登時柳眉倒豎。
不怕她生氣,就怕她不氣。李厘開心的不得了,一雙冷漠兇狠尖梢眼里盈滿了笑意,瘦削身板也笑得左右搖晃,背著手昂著頭,大有睥睨之姿,縱然其皮囊生得清癯白凈,也因為這副態(tài)度變得不討喜起來。
小弟們嘿嘿笑著,配合李厘把小葉子的后路全體堵住。小葉子遁逃不得,哼的冷笑一聲,把雙手插在胸前,靠著墻,一雙柳葉眼高高吊起,仿佛眼前不是李厘,只是一堆空氣。
甕中捉鱉之勢已成,李厘更得了意,笑得越發(fā)張揚(yáng):“小爺我今兒得了個寶貝,你肯定沒見過。趕緊過來伺候小爺,伺候好了,寶貝可以賞你?!闭f著,便把笛子往小葉子面前一晃。
他手上沒輕沒重,那笛子險些就打到小葉子臉上。小葉子平日里就討厭他,此刻見他炫耀,更不愿相就,當(dāng)下冷冷一笑:“誰稀罕!我警告你,你要再敢叫我常小寶,我就讓你好看!”
李厘還未說話,小弟們倒爆發(fā)出一陣參差不齊的笑聲:“好看?你長得倒是挺好看?!?p> 有兄弟撐腰,李厘說話便更加硬氣:“我就叫你常小寶,你待怎么?”
真是冥頑不靈!小葉子抄起掃帚就向他們砸了過去:“滾!”
沒想到這丫頭還是這么辣手,小弟們聳頭躲過掃帚,隨即紛紛替“大哥”發(fā)聲起來:“常小寶你別不知天高地厚!咱們李家家大業(yè)大,捏死你只是一指頭的事。要不是李大哥看你生得有幾分姿色……”
小葉子不等他講完,便截了話頭,冷笑道:“怎么?這是看上我了?想讓我給他做侍妾?”
沒想到小葉子倒說得直白,李厘臉上一紅,沒回應(yīng)。倒是小弟們紛紛道:“算你識趣!”
“原來如此……”小葉子放下手,叉了腰,裊裊娜娜幾步走到李厘面前,將芙蓉秀面往前一湊。
從未如此近距離的親近過,一股幽馥飄飄然鉆入李厘胸肺之中,倒令他臉上更熱了:“你……你干什么?”
小葉子眨巴眨巴眼,嫵媚一笑。李厘還以為她有什么好話要說,面上神情已有五分軟化。哪知下一秒,小葉子的話語就像刀子一樣扎了過來:“想娶侍妾?少爺,你毛長齊了嗎?當(dāng)你娘還差不多。乖兒子,叫一聲娘來聽聽看?”
這話可著實難聽,李厘登時臉色一變,揮手便要給她點教訓(xùn)。他手剛抬起來,便聽一個粗豪嗓子在他背后猛地一喝:“姓李的小畜生,竟敢動高大爺?shù)呐?,吃了熊心豹子膽了??p> 來人正是高大嶺。趁著李厘一怔之際,小葉子身子一矮,便趁機(jī)從縫隙中溜過去,嫻熟的躲到了高大嶺身后,嬌聲道:“高大哥,快,快救我!”
小妹兒撒嬌求助,高大嶺自然當(dāng)仁不讓,雙手掐腰粗聲道:“你們這群小雞子,也不看看自己有幾兩重,竟敢騷擾大爺我的女人?”
其實李厘剛剛變臉不過是一時氣憤,他雖然頑劣鬧騰,倒也不打女人,抬起手也只是嚇唬的成分居多。此刻高大嶺的貿(mào)然加入,倒將事態(tài)推到了另一種層面。李厘眼中笑意全無,一雙狼眼直勾勾釘在高大嶺臉上,那目光著實兇猛,簡直比剛剛銳利不止十倍。他手中笛子一揮,身后弟兄便惡狼一般撲將上去,一場混戰(zhàn)立時開啟,塵土飛揚(yáng),難分難解。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趁著兩方不注意,小葉子此時不溜,更待何時,一溜煙便跑到村外小溪旁。回首見無人追趕,她這才放心,一屁股坐在溪畔,淘水抹了一把汗?jié)竦哪?。此刻家門口是回不得了,反正要去給外婆買點心,正好也躲一躲這風(fēng)頭。
想到點心,她自然而然摸向腰間。出門時她往腰包里塞了一包銅板,此刻卻不翼而飛,顯然是剛剛混亂中遺失。這一下氣上加氣,小葉子忍不住仰面向天,狠狠痛罵了李厘和高大嶺一通。行程泡湯,又一時回不了家,只好找點別的解悶。她撿了一根樹枝,拿出小刀削了一根木笛,躺在溪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吹著解悶。
才吹了幾句,不遠(yuǎn)處就有人招呼:“小葉子,你這笛子真是越吹越好了?!?p> 這聲音一聽便知是村里的樂師老任。這個老任是平江城教坊司的掛靠樂師,相貌端正,更吹得一手好簫笛。小葉子曾受他指點技藝,可說是關(guān)系不錯,忙起身笑應(yīng)道:“跟您一比,還差一百年呢。任叔,今天怎么沒進(jìn)城?不用演出么?”
樂師愁容滿面,道:“最近教坊里新來一批跳舞胡姬,大家都圖新鮮去了,哪兒還有人聽我的笛子?哎,生活一年比一年不好過了?!?p> 這話說得同病相憐,小葉子不由得嘆了氣:“連你這般有本事的人都過不好,更何況旁人呢?!?p> 樂師拍了拍她肩膀,安慰道:“我們這些人年紀(jì)大了,發(fā)發(fā)牢騷也沒什么。你小小年紀(jì),聰明美麗,前途大有可為,可不要泄氣。我聽你吹奏笛曲,似有悲音,想來是思念故人了吧?”
小葉子點點頭:“是,今日是我外婆生日?!?p> 樂師垂眉道:“說起來,這首曲子還是你外婆寫的呢。曲仍在,人已去,實在令人感慨?!?p> 小葉子感懷道:“是么?原來外婆還有這般才華,我都不知道。可惜我當(dāng)時太小了,什么事也不懂。如果能讓我多陪她幾年,大概我也能多了解她一些……說起來,外婆的喪事當(dāng)年您也出了不少力,可惜我沒能力,一直也沒法回報您的恩情……”
樂師笑著搖搖頭,道:“傻孩子,咱們是同鄉(xiāng)的情分,不要說這見外的話。十幾年前那一場大旱,多少人顆粒無收,我任家又遭遇變故,若不是你外婆救助感化,我這把骨頭怕是也活不到今日。要說恩德,怕是算也算不過來呢。對了,我昨日去教坊結(jié)賬領(lǐng)錢,正好得了一個小道消息,說與你知,也教你討幾個生活費?!?p> 小葉子眼前一亮:“真的?那可太好了,任叔,咱們一起干啊?!?p> 樂師擺手道:“這活兒只有你做得,我可做不了。你不是會采藥么?最近平江城里來了一批人,看打扮像是中原客商,但一說話,口音就露怯,不知是何方人士。他們到處收購藥材,特別是一種叫香曇花的藥,回收的價格不低,平江城的各家藥鋪現(xiàn)在也跟著他們搶收呢。你要是能弄到些許,大概能發(fā)一筆不小的財?!?p> 香曇花?那真是小葉子從小玩慣了的東西。念妃村后山頂上有一片空地上生得全是香曇花,都是她外婆生前播種。外婆死后,自己也沒精力打理花田,這些年過去,估計都成了野花野草,也不知還有多少能用?但不管怎么,總是一個期盼。
“我正缺錢呢,這個消息真的太及時了。任叔,我不能白拿您的情報,掙了錢咱們五五分成,權(quán)當(dāng)是對您提供消息的謝禮。”小葉子道。
樂師哈哈一笑:“說你是傻孩子,當(dāng)真一點也不為自己打算。我們這些村民吶,要么是些走不遠(yuǎn)的老東西,要么就是一群吃家底兒的俗物??赡悴灰粯?。你今年十六七歲了吧?難道不想出去看看花花世界?難道想一輩子窩在村里過日子?”
小葉子急道:“當(dāng)然不!可……”
樂師笑道:“那就聽我的。趁這個機(jī)會,掙上一筆,帶著錢,好好出去看看這世界。雖說在哪兒生存都不容易,但……人不能沒有希望。這是你外婆當(dāng)年教我的,如今我轉(zhuǎn)述給你,希望能幫到你吧?!?p> 小葉子深深向他鞠了一躬:“既然如此,多謝任叔了?!?p> 樂師又和她閑聊幾句,便回村了。小葉子仰首看了看日頭,大概估算了一下時辰。因香曇花總是夜間開放,要采摘也得等午夜時分,不然便要影響藥效,賣不出大價錢。此時時至六月,氣溫已漸轉(zhuǎn)溫?zé)?,山野間處處是乘涼去處。反正家門口兩撥人打得正兇,也不好回去,便尋個陰涼地睡上一覺,睡到晚上,正好采摘。
是夜,月明星稀。
飽飽的睡了一頓,小葉子精神抖擻,孤身潛回家中取了一個大背袋,轉(zhuǎn)身上了后山。她人雖小巧,但腳速還不錯,很快便來到花田故地。幸好,舊時遺存還有不少能用。她瘋狂采擷半天,裝了滿滿一口袋才罷手。
專注之后的疲憊很快襲來,她躺倒在紫色的花叢中,摘了一朵蓋在臉上。涼風(fēng)習(xí)習(xí),自村頭拂過,為她送來一曲清雅的笛音。笛音憂郁文藝,飽含著樂師懷才不遇的哀嘆,凄婉而動聽。香曇花仿佛也聽懂了這樂章,在夜色中盛放得更加肆無忌憚。紫色的花瓣被夜風(fēng)一帶,揚(yáng)起千萬紫暈,輕輕的飄落在她的鼻端。
月光、音樂、花?!两谶@難得的氛圍中,小葉子忍不住起身舞動起來。她從未學(xué)過,卻有著天生的柔韌與音感,雖然是隨意而舞,仍然異于常人的優(yōu)美。
洗得發(fā)白的紅裙裾在花海間靜靜的翻飛著,皎潔的月光如水般傾斜而下,照亮她略帶哀傷的容顏。就像是一只獨自翻飛的蝴蝶,她淺淺的笑著,舞著,忘記了所有俗世塵囂。樂章漸進(jìn),情緒也沉得更深,她撈起一把花瓣,手一揚(yáng)便下了一片花雨,落在她輕薄的肩頭,為她加上了一對紫色羽翼,指引著她向月亮奔去……
她太過沉迷,眼里只有那一輪明月,渾然不知危險已無聲的侵襲而來。兩只黑色的大手自她身后突然環(huán)過,一把捂住了她的口鼻!
誰?是誰?幻境驟然破碎,她急聲呼救,卻叫不出半個字。氣息漸漸薄弱,她身子一軟,就要往后厥去,月光一閃,面前已多了一人。
“放手!”
她驟然醒來,這聲音……是李厘?
小葉子猜得不錯,面前來人正是李厘。他白天和高大嶺交手吃了癟,心煩意亂,躁動難眠,偷溜出來散心,邊走邊玩,便一路逛到后山,正撞上小葉子遇襲,來不及分說,上前就給了那偷襲歹徒一拳!
歹徒吃痛,手勁一松,小葉子終于逃出生天,直喘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要回身助陣。她搬起一塊石頭,剛一回頭,便看到高大嶺和李厘在月光下扭成一團(tuán)。想不到高大嶺這個混蛋,平日不得手,今兒趁夜竟心生歹意!她怒從心起,搬起石頭就朝著他后腦上砸了過去!
要說李厘雖然年輕,畢竟只是個瘦削少年,經(jīng)驗體量皆不敵高大嶺。此刻情勢危急,人命關(guān)天,他當(dāng)然要奮戰(zhàn)到底。奈何幾招過去,便被高大嶺壓在身下一頓狂毆,被揍得險些靈魂出竅。小葉子這一石擊下,正中高大嶺的頭瓢,卻恰好解了李厘的危機(jī)。高大嶺身子一歪,小葉子趁機(jī)把李厘拖出險境,拉著他就往山下跑。
到手的羊羔飛了不說,還被這兩個小東西開了瓢,高大嶺這一怒非同小可,從腰間拔出一把佩刀就追殺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