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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得遺珠月下歸

(59)無解的閻王泣

拾得遺珠月下歸 程溁 3179 2020-05-25 17:37:53

  丑時初,紅袖閣。

  昭陽一身白色寢衣,衣襟松散,半露出分明的線條,手中捏著花瓣輕嗅。

  燭火搖曳,白衣紅花襯得他面容更是俊逸。

  忙了一日,剛剛沐浴好,正在調(diào)配溫性的花草。

  如今他雖解去寒毒,但依舊養(yǎng)成了洗花瓣浴的習(xí)慣。

  今日他見冀漾在九重樓上對弈,顯然被照顧的很好。

  似乎還多了人間的煙火氣。

  也不知冀漾怎么調(diào)養(yǎng)的。

  他用了很多的花草調(diào)制配比,也是染不上那種味道。

  “呼……砰!”猛然,一陣涼颼颼的風(fēng)撞開了窗欞,吹得紗帳漫天,落花紛零。

  涼風(fēng)里面還夾雜著血腥味兒。

  冀漾擁著小丫頭猶如魅影般漂到了紅袖閣,一路風(fēng)馳電射。

  昭陽揉著額角發(fā)愁。

  就知道不能在深更半夜里想人。

  這一想啊,人可不就給想來了?

  不過嘛,此時的冀漾,同他心中寡淡冷清的人不同。

  猶如……瘋魔,或者走火入魔?

  不,貌似更恐怖!

  白日里溫潤如玉的男子,夜半時分渾身煞氣纏繞,活脫脫一只煉獄中爬出的厲鬼。

  這一幕不禁與十年前的殺神少年重合。

  那個在戰(zhàn)場上萬人辟易的玄黓,令人聞風(fēng)喪膽。

  一次大戰(zhàn),嚇得敵軍近十載都未曾大舉擾邊,頂多只敢小偷小摸的試探。

  昭陽從冀漾走近,就一直注視著他的神色。

  驟然,發(fā)現(xiàn)冀漾還抱著個什么物件?

  那懷里的小人,好似是那個花家小八。

  流出的血色暗黑。

  嗯,中毒了。

  不急,不急。

  毒又沒中在他身上,有什么好急的?

  昭陽慢悠悠地邁著四方步,不驕不躁的往前走。

  “麻利的,給我滾過來!”冀漾怒了。

  昭陽一改閑散的狀態(tài),急忙把二人請藥房。

  方才,那一霎那間,他想明白了。

  救命如救火,他身為救死扶傷的醫(yī)者,斷然不能罔顧生死。

  其實吧,主要是……

  他想攔也攔不住。

  誰讓他打不過冀漾呢!

  待到了屋里,花沅無力的將眸子睜開一條縫,瞧著昭陽摸了摸自己的脈,又沾了點她暗黑色的血液,臉上也看不出情緒,便將把冀漾叫了出去。

  “??!”驟然,她開始打寒顫。

  冷,好冷,那種從骨子里漫出的冷。

  感覺為何如此熟悉?

  她記憶中,曾遭過這份罪。

  對!前世她就嘗過這毒的滋味。

  那一年閣臣大人遠(yuǎn)征女真,她一時不慎,被釘子扎傷了腳。

  很疼,血都發(fā)黑了。

  她意識到嚴(yán)重性。

  一介伶人在宮中孤苦無依,可就算瞎了一只眼,斷了一只手臂,卑微的活著,她也不想死。

  無奈下,她忍著劇痛,一瘸一拐的求到昭德宮。

  榮貴妃病重,念著舊情,讓尚未離去的御醫(yī),幫自己診治。

  她那時才知這毒叫閻王泣,無解。

  最后,她就是死在這種毒上了。

  嗚嗚,完了,又要死了!

  也許是心理作用。

  登時,花沅就感覺自己,又要不行了。

  “哥哥……哥哥!”

  她趕緊扯開嗓子,叫了起來。

  自認(rèn)為宛如杜鵑啼血般凄涼,猿哀鳴般令人動容。

  實則宛如小奶狗的哼唧聲。

  門外的冀漾,卻聽到了。

  他掉過頭,就要回藥房,卻被昭陽一把拉住。

  “世人皆知這閻王泣無解,天下也只有寒毒可以與之相沖,可依著花小八這身子骨,根本承擔(dān)不住這份沖撞。

  所以……花小八注定要……”早夭,要紅顏薄命,您老節(jié)哀順變。

  昭陽的話還未出口,就被冀漾毫不猶豫的甩開。

  “那就用我的血為藥引……”

  “你瘋了,這個秘密絕對不能為外人知曉。”

  昭陽沒想到,主子會這樣……這樣……懂得憐香惜玉。

  把他多年來的三觀,焚為灰燼。

  “漾哥,花小八身上的羽箭斜插肺部,絕對不是你一兩次以血養(yǎng),就能康復(fù)的。

  次數(shù)多了,早晚會被人察覺。

  你真的不怕被世人得知,你血里的秘密?”

  昭陽不死心的又嘮叨了幾句,言明利害干系。

  他想說,這位長得已經(jīng)夠招人惦記的了,倘若再加上個活人參的血,那可就更更更招人覬覦了。

  “去備藥吧!”冀漾眉眼如山,冷漠地盯著他。

  昭陽心知無力改變,悻悻的去準(zhǔn)備解藥了。

  冀漾推開門扉。

  燭火晃動。

  小丫頭對著自己咧開嘴,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哥哥,沅兒有遺言要交代……”

  花沅話音未落,就被冀漾一揮手點了睡穴。

  小丫頭的遺言無疑就是報仇,待救活了人,讓她親自去處理。

  冀漾俯下身,做到床沿上,靜靜的瞧著她。

  印象中的小丫頭很堅強(qiáng),可這會兒就連在睡夢中,都把秀眉蹙得緊緊的。

  他抬手,按平了她擰起的眉心。

  “我說過,你不會死的,交代什么遺言?

  那些雜碎哪里值得用你的命,來換我的承諾?

  好好留著你這條小命,我許你一個承諾!”

  寒光一閃,鋒利的刀刃劃破了他的掌心,血珠涌出,襯著蒼白的肌膚,有種驚心動魄的凄美。

  “滴……滴……嗒……嗒!”

  鮮血流淌而下。

  一朵朵雪蓮,在她的口中綻放。

  “我乃棺材子,體質(zhì)特殊,近九載受寒毒侵?jǐn)_,用滋補(bǔ)藥材無數(shù),再用藥泉療養(yǎng),早就成了不世的奇藥。

  藥醫(yī)百病,不治百人。

  它卻可抑百毒,可祛巫蠱,可療殘傷,可復(fù)生機(jī)……

  我的血就是比那千年人參都矜貴,乃稀世之寶。

  小丫頭,你賺到了!”

  很快血不再流,傷口收斂,留下一條淺顯的傷痕。

  “小丫頭,你不是屬貔貅的嘛?

  這回占便宜了,好好將養(yǎng),日后我會用血,把你養(yǎng)到康復(fù)。

  之后送你回到親母身邊,穿金戴玉,吃香的,喝辣的。”

  冀漾聽到外面的腳步聲,不再多言。

  仔細(xì)給她擦凈臉,又壓下被角。

  “噥,花小八的藥好了?!?p>  昭陽站在珠簾外,把藥放下,之后又去給冀漾熬藥。

  這位強(qiáng)行推進(jìn)內(nèi)力,差點走火入魔,內(nèi)傷一點也不比花沅的毒傷輕。

  冀漾把藥一勺勺的喂了進(jìn)去,之后轉(zhuǎn)身而出。

  那些尸體要清理干凈,屠維辦事馬虎,他不放心。

  昏睡過去的花沅,只感覺嘴中一股鐵銹味兒,這“鐵銹味”好像全部往她受傷的肩甲骨上涌,慢慢的身體不再冷了。

  后來她嘴里就是苦藥的味道,苦得她都不想張嘴了……

  可一想到她還有遺言未曾交代,就又趕緊配合的把苦藥吃干凈。

  她想……也許閣臣大人真的有解藥也說不定,畢竟這位不是尋常人。

  翌日,黎明。

  花克慧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從勾欄院抬了出來,周身草莓狀的青紫……

  昨夜之事,不言而喻。

  “噼里啪啦!”她回到將軍府就急忙沐浴。

  緊接著,從寢室中傳出玉器碎裂的聲音。

  凌婳蝶踏進(jìn)門檻,繞著滿地碎裂的瓷器往前走。

  花克慧高高舉起一只琉璃花瓶,正要往地面砸。

  旁邊的婢女努力攔著,忙著勸說,卻于事無補(bǔ)。

  “咔嚓!”花克慧惡狠狠把花瓶砸碎,又抄起博古架上的一只青玉貔貅,砸得稀巴爛。

  直到把博古架上的擺件,砸了個干干凈凈,才停手。

  她雖是平嫡女,可比正嫡活得還要矜貴,自幼千嬌萬寵長大,凡是她想要的,林淑清都會替她搶到手。

  憑什么她費(fèi)盡心思得來的大好姻緣,卻如此不順心?

  就連子嗣都沒有?

  就連多年來好不容易積攢下的才名,也被毀之一旦。

  “都是因為你,因為你,為了幫你撈名聲,才會毀了我!”

  “我還沒怪嫂嫂壞了凌府的名聲呢,反倒有臉來怪婳蝶?”

  凌婳蝶在窗畔的美人榻上落座,眸色中滿是不屑。

  花克慧算是明白人外有人了,世上竟有比自己還翻臉無情的人。

  “狼心狗肺的東西,我若不是為了你,會去同蔠梨比琴?”

  “自己幾斤幾兩不知道?

  是嫂嫂沒用,找的下九流的妓子被當(dāng)場拆穿,才害了名聲!”

  凌婳蝶嗓音中的譏諷濃烈。

  花克慧見這她副油鹽不進(jìn)的模樣,眼底藏著痛,道“我真是悔啊,為何不早早的把你打發(fā)出去,攪家精!”

  “少說那些咸的淡的,賭坊來要賬了,說是要十倍賠償作弊的賭資。”凌婳蝶指著遠(yuǎn)處,怒罵不停。

  花克慧氣得心肝肺生疼,道“想要動中饋的銀子,門也沒有!”

  “動府中的中饋?我哥愿意嗎?”

  凌婳蝶籠著柳葉眉,底氣十足。

  花克慧察覺不對,問道“你想做什么?”

  “來人啊,搬嫂嫂的嫁妝!”凌婳蝶嗤笑,慢悠悠地品了幾口茶。

  “反了,反了,一個私行敗壞的小姑,竟然要搬長嫂的嫁妝,來人啊,來人啊!

  給……給本夫人拿下這孽畜!”花克慧強(qiáng)忍著身體上的不適,大加阻攔。

  “啪!”凌婳蝶把桌上的茶具,用袖子一把掃到地上,瓷器應(yīng)聲而碎。

  “別叫了,你的那些陪嫁侍衛(wèi),昨夜不是都回燕京了嘛?”

  花克慧神色大怔。

  她只顧著惱怒,一時間忘了這茬。

  蜜蜂死洩憤,鳲鳩死求食。

  她昨日想著暗殺蔠梨,發(fā)泄憤恨,又擔(dān)心東窗事發(fā),吉恵到時候揪住蛛絲馬跡,不放花、凌,二府。

  于是趁著端午節(jié)夜市繁華,取消民間夜禁的機(jī)會,就刻意安排了不在場證明,讓侍衛(wèi)全部在眾目睽睽之下回了燕京。

  之后再喬裝打扮,化整為零,避人耳目的偷摸遣返回來。

  如今她的陪嫁侍衛(wèi)全都死了,就連尸體也都消失了。

  她卻連報官,都不能!

  冀玄黓明明皮相俊美,可手段竟如此毒辣,不給她留定點兒退路……

  

程溁

明朝的將領(lǐng)家丁,擁有著好于大部分正規(guī)軍的裝備,所以花克慧手上能有這么多侍衛(wèi)(殺手),這里面除了在花府中受寵,得娘家助力,還與懷遠(yuǎn)將軍有關(guān)。   因為朝堂雖然重文輕武,但文臣在很多方面受限制,不如武將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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