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督導走到李真面前，把手放在李真頭頂，探查了一下。
這是李真第三次被人鑒定靈根。徐教諭無法確定，趙學正模糊定論，不知道趙督導又會怎么說？
趙督導收回手，微笑著搖頭道：“難怪呢……”
李真抬起頭，等待這位趙督導給自己一個明確的解釋。
自打進門之后，趙督導就是一臉長輩看孩子的微笑，說道：“你這種情況確實極為罕見，秋師弟才會誤以為是另一種靈根。我比他多活了一百歲，所以見過這個?！?p> 三年前秋衍川就已經(jīng)六十一歲了，現(xiàn)在是六十四歲。這趙督導自稱比他多活了一百歲，豈不是有一百六十多歲？
李真從書上看過，筑基修士大限約在一百五十歲。趙督導超過了這個大限，難怪看上去那么老。一邊心里算著他的年紀，一邊繼續(xù)聽他說下去。
趙督導說道：“大約一百一十年前，我也見過這樣的靈根。我記得那是個女孩兒，她積累靈氣速度像單行天靈根一樣快，但元氣卻絲毫不向外泄露，訓導也沒看出她的修為。”
聽上去和李真的情況非常相似，李真留神聽了起來。
趙督導卻忽然問道：“你應該學過，什么是靈氣，什么是元氣吧？”
李真確實學過，答道：“散逸于天地之間的是靈氣，收集于身體之內(nèi)的是元氣?！鼻镅艽ㄊ沁@么教的，書上也是這么寫的。
趙督導道：“對，你說的沒錯。你們還是煉氣修士，按說無法控制自身元氣的內(nèi)斂和散發(fā)，不能像筑基修士一樣隱藏自己的元氣。所以在神識外放的筑基修士眼里，煉氣修士的修為清晰可見。但你和當年那個女孩兒，元氣卻都完全積蓄在體內(nèi)，和外界沒有交換。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李真在這方面見識較淺，更何況是這么罕見的情況，實在想不出，只能搖了搖頭：“弟子學識淺薄，不能判斷。”
趙督導神色逐漸嚴肅：“如果不是我見過實例，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么，甚至當時宗門的長老也沒看出來……正常情況下，煉氣修士的元氣應該時時和外界流通，這樣才能保證正常修行。元氣不外流，那它就會像一條洶涌河流，半路上被無法泄流的堤壩攔截，河水越蓄越多，越蓄越多，最后……把水壩沖垮?！?p> 李真聽得眼皮都跳了幾下：“后來那個女孩兒怎么了？”
趙督導沉聲道：“十九歲那年，她就修煉到了煉氣十層圓滿，宗門為她準備了兩份筑基丹。以她的資質，筑基想必非常容易。大家都很高興，準備慶祝一個天才的誕生。我的師父為了收她為徒，和幾個師叔師伯爭來搶去。但最后，就在她筑基閉關之后幾天，閉關的靜室就出現(xiàn)不正常的靈氣紊亂。最后她在筑基的緊要關頭爆體而亡，尸骨無存。”
李真沉默下來，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這種情況。
趙督導看到李真靜默無言，道：“我知道，你其實是個很聰明的孩子。我聽說，你在方師妹的藏經(jīng)室里住了很久，每天就是在看書學習。這幾天，你還在庚辰第一院幫明心和郝萍生火，并沒有像很多你這個年紀的孩子一樣，因為給同年生火就感到丟人。這些我都知道，這么多孩子的事情，我都知道?！?p> 趙督導的聲音很和藹，但李真卻聽得心生寒意。
如果李真沒理解錯，這段話的意思其實是：
我聽說你和方老太攪在一起，是不是她讓你去接近趙明心？你燒火時越裝得甘居人下，反而暴露了你的可疑。
李真想了想，問道：“我在修行上確實無計可施了嗎？”
趙督導嘆道：“目前是這樣的。不過你這么聰明，應該也明白。世間并不是只有修行一條路。有很多四靈根記名弟子，一生都只是煉氣二層修為。但他們四十歲后回到凡俗界，同樣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享受著嬌妻美妾、良田大宅的日子。不如這樣，你就要結束三年修習了，我?guī)湍阍谧陂T里找個輕省差事，怎么樣？”
李真聽到趙督導忽然開始給自己畫餅，驚得嘴都張大了。
趙督導對李真的反應好像很滿意：“雖說你不能修行，但宗門也需要很多方面的其他人才。你好像不喜歡和同年們打交道，對吧？等你結業(yè)，我問問藏經(jīng)閣那邊，怎么樣？”
李真看著趙督導，逐漸露出了笑意，好像對這個安排很高興的樣子。
趙督導慈愛地摸了摸李真的腦袋，道：“你這樣愛讀書的孩子，真的很難得。我們方丈山的藏經(jīng)閣規(guī)模之大，三山五岳里哪家都比不了，你一定會很喜歡的……別看我是沒幾年好活了，不過我們趙家人不會虧待你的。過幾年就可以給你批探親假。到時候，你就作為一個方丈山的仙師回到遷義縣去，把延壽靈藥帶給你的父母家人，讓他們都過上好日子……”
李真心中寒意越來越盛，不斷“翻譯”著趙督導的話語：
你喜歡讀書？那就去藏經(jīng)閣里當個閑人吧。我們趙家人多勢大，你如果不聽話，就連你在遷義縣老家的家人都跑不掉。
聽趙督導描繪著“美好”的未來圖景，李真聽得連連點頭，眼中含淚，低頭道：“趙督導對弟子的恩情照顧，弟子銘于五內(nèi)，不敢或忘。”
趙督導看著李真恭恭敬敬行了大禮，等到李真直起身才道：“人越老啊，就越想為孩子們多做點事情……你和你的負責訓導李燕子是同鄉(xiāng)對吧？她這三年做事也很勤勉?！?p> 李真連連稱是。趙督導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就連李燕子這樣的同鄉(xiāng)都不放過，把所有的武器都利用到極致。
趙督導和李真又聊了幾句別的，道：“我還有事，你回去吧……快結業(yè)了，也多忙點自己的事，別總在藏經(jīng)室里坐著。”
這是不讓自己和方老太繼續(xù)往來的意思嗎……李真猜測著，道：“那弟子先告退了?！?p> 趙督導卻叫了聲：“童兒！”
剛才領著李真上樓的那童兒立刻就出現(xiàn)在了眼前。
趙督導道：“你帶著這位師弟回去，他是庚辰第一院的。你去跟他的負責訓導李燕子說一聲，就說他打人的事情就不要罰了?！?p> 那童兒領命，拉上李真道：“走吧?！?p> 李真回頭看了一眼趙督導，滿眼都是對恩人的感激，還有對長輩的敬愛。
趙督導擺了擺手，眼中也都是對弟子的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