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嚴家的餐廳里,魏雪妍和方敏華正有說有笑地吃著晚飯,嚴逸濤在一邊表情嚴肅地夾著菜,時而隨聲附和一句。他剛放下碗筷,準備起身,桌上的手機響了,是一條微信,點進去后,他便愣住了,久久凝視著手機屏幕,以致魏雪妍叫了他幾聲都沒聽到。
“逸濤!”方敏華的聲音有點嚴肅,嚇了他一跳。
“啊,什么事?媽。”
“想什么呢?妍妍叫你好幾聲了都不回答。”
他沒有回答方敏華的問題,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起身走向客廳,拿起放在茶幾上的車鑰匙,快步走出門去。任憑方敏華在身后大喊:“你干什么去?妍妍還在呢!”
方敏華看著一去不回頭的兒子,再看看旁邊的魏雪妍,尷尬地笑著,“妍妍,他可能公司有急事。一會兒我讓司機送你!”
“沒事,阿姨!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p> 魏雪妍哪會看不出嚴逸濤是心里有事,這幾年,她從來也沒走進過他的心里。雖然是兒時的玩伴,但出國后她對他并沒有什么印象了,那次被父親拽著去相親,遠遠地看到他,她就相信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一見鐘情。后來在雙方父母的安排下順利訂婚,一切如她所愿,她以為他是喜歡自己的,可幾年的相處下來,她知道,他心里一直住著一個人。那天在嚴家看到陳卿遙,嚴逸濤的一舉一動都被她看在眼里,再加上方敏華的刻意強調(diào),更加證實了她的猜測,陳卿遙就是住在他心里的那個人。自從陳卿遙回來后,他一直心神不寧。別人或許看不出來,可是她愛他,女人的直覺告訴她,他遲遲不肯結(jié)婚就是因為這個女人。
現(xiàn)在,人家不動聲色地奪走了她的愛情,從小驕傲的她怎么甘心!嘴上說著沒事,心里卻漸漸萌生了恨意。
嚴逸濤看到那條信息后,心里充滿了期待和疑問,他不知道小波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但看樣子他似乎也是不確定,估計問他也不會有結(jié)果,所以嚴逸濤決定直接去找陳卿遙,他跟韓信鴻打聽了他們公司員工宿舍的地址,開車直奔她樓下。他不確定陳卿遙是否已經(jīng)回來,但并沒有要給她打電話的打算。他從車里下來,靠在車門上,掏出一根煙,點燃,一陣青煙徐徐上升,不一會兒便被風(fēng)吹散了。抽完了一根,他又拿出第二根,似乎決心要等下去了,不管是等她回來,還是等她第二天從樓上下來。
還好,老天爺格外眷顧他,第二根煙抽了一半,他便借著路燈的微光看到她慢慢走過來。嚴逸濤掐滅了手里的煙,雙手插在褲子的口袋里,等著她走近。她穿了一條碎花長裙,過肩的頭發(fā)被風(fēng)吹得有些凌亂,他看著她走過來,像是有什么心事,腳步很慢,而且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直到他走過去在她面前站定,她才驚覺,趕緊往后退了兩步,問:“你怎么在這兒?”話一出口又覺得自己多此一問,這么晚了他能在這,必定是因為她。
“有什么事嗎?哥?!彼痤^來看著嚴逸濤,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很平靜。
嚴逸濤沒有說話,就這樣低著頭與她對視。兩個人都沉默著,寂靜的夜里只有他們的呼吸聲和心跳聲,陳卿遙覺得如果再這樣看下去,她就要窒息了,于是輕輕挪動腳步,預(yù)備躲開他的視線??缮眢w剛一動,便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帶進了他的懷里,臉不偏不倚地撞向他的胸膛,他緊緊地抱著她,像是只要一撒手她便飛了似的。陳卿遙掙扎了好久,奈何身高和力量相差懸殊,她已經(jīng)用盡全力,再看他,還是面不改色地穩(wěn)穩(wěn)地站著。這就是為什么女人被視為弱勢群體,陳卿遙心里這樣想著,便放棄了反抗,由他抱著。見她在自己懷里不動了,嚴逸濤的手臂也漸漸放松了,但仍是把她圈在懷里,不能動彈。
嚴逸波的那句話把他這么久以來,深存在心里的顧慮打消了。雖然聽到陳卿遙跟父親的談話他有瞬間的憤怒,但等他冷靜下來仔細想,覺得并不可信。既然母親承認找過她,為什么她沒有告訴父親呢?又為什么在母親找她之后,她就急著離開呢?這所有的一切都在嚴逸濤心里畫了大大的問號。今天小波的那句“我相信她是有苦衷的,你們不該是這樣”讓他忽然明白過來,此刻他不過是想讓她不要逃避。從小到大面對母親她永遠都是卑微而順從的。他竟被憤怒蒙蔽了心智,嚴逸濤內(nèi)心懊悔?;蛟S只有這樣抱著她一切才是真實的。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陳卿遙以為他要一直這樣抱下去了。她聽到他嘆了口氣,終于放開了她。陳卿遙往后退了兩步,與他拉開距離,這次她沒有抬頭看他,而是低頭看著自己腳上的鞋子,那是一雙平底涼鞋,皮質(zhì)的帶子上鑲嵌著幾顆水鉆,在路燈的照射下閃著銀光。她一眨也不眨地盯著這閃動的光束,眼神有些渙散,一如她的思緒。她不知道他為什么來,又怎么會有這樣的舉動,但她預(yù)感到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了。
果然,他的充滿磁性的聲音飄進了她的耳朵,“為什么離開?我想聽實話?!?p> 直覺告訴她,他應(yīng)該是猜到了什么,或者是小波跟他說了什么??伤豢赡苷f實話。
“你不是都知道了嗎?我跟嚴叔叔說的就是實話?!标惽溥b的語氣堅定而冷漠。
“我不信,你最好不要試圖騙我。以你的性格,如果真決定出國留學(xué),會不告訴我?會不跟我爸打招呼說走就走?”
“隨你怎么想,該說的我已經(jīng)說了。如果你一定要在這翻舊賬的話,那恕不奉陪了?!标惽溥b故意讓自己看起來決絕而無情,話說完就要往樓里走。
嚴逸濤哪里肯給她逃跑的機會,手一伸便拽住了她的手臂,拉扯著把她帶到車邊,另一只手拉開副駕駛的門,把她推了進去,鎖車,然后快步走到對側(cè)開鎖,拉開車門坐進去,再鎖車,發(fā)動。整個動作一氣呵成,等陳卿遙反應(yīng)過來想去開門,車子早已行駛在車水馬龍的公路上了。
她知道自己的掙扎對他根本沒有用,就像剛才的懷抱一樣。所以她索性就安靜地坐著,看他到底想干什么,現(xiàn)在的她只能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車行了一段路,她的肚子突然咕嚕咕嚕地叫起來。從酒吧開業(yè)典禮過后,她就沒再吃過東西,本來想回去泡袋面吃,結(jié)果連樓都沒上去。她有些尷尬,用力按著肚子,以防它再發(fā)出聲音。
嚴逸濤已經(jīng)聽到了她咕嚕咕嚕的饑餓聲,開口道:“你前面的儲物箱里有吃的?!?p> 陳卿遙一向是不會虧待自己的肚子的,她決定不再跟他較勁,畢竟吃飽了才有力氣抗爭。
她打開儲物箱,發(fā)現(xiàn)里面全都是她愛吃的東西:巧克力,夾心餅干,薯片,果脯蜜餞……她拿出來一一查看,有的已經(jīng)過期了,她把過期的都挑出來放在腳邊。
嚴逸濤看到她沒吃,轉(zhuǎn)頭問她:“怎么了?不喜歡吃?”
“過期了?!标惽溥b晃動著剛從里面拿出來的一袋薯片說,“你不怕你的未婚妻吃壞肚子?。俊?p> “這不是給她準備的。”他有些生氣地回答。
這不是給她準備的,言外之意就是這些零食是給自己準備的。陳卿遙想到這,心里一暖,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她趕緊轉(zhuǎn)過頭去,用手抹了抹眼淚,然后重新仔細看了看那些過期食品的生產(chǎn)日期,有的竟是兩年前的。
這些零食他一直放在車里?就為了可能不會回來的她某天餓的時候能充饑?陳卿遙再一次為他的行為而感動,她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竟這么重要。她忽然想起了嚴逸波的話,“這五年里,他很少在我面前提起你,但他做的每件事里都有你的影子。”
記得以前,他的書包里就總裝著零食。起初,陳卿遙以為是他自己愛吃,可后來她發(fā)現(xiàn)他很少吃這些東西,倒是每次她喊餓的時候,他都會拿出來給她吃。漸漸地,她習(xí)慣了一餓就跑到他們班門口找他要零食,而每次他都能拿出來給她。陳卿遙一度以為他的書包就是哆啦A夢的口袋。其實她哪里知道,這些東西都是他特地給她準備的,因為知道她是個小饞貓。
這個習(xí)慣即使她走后也沒有變過,只是從書包換成了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