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海邊散心

　　“我覺得這名字很好?。　蔽貉╁谝慌栽u價著，“三味，有點兒像人生，酸甜苦?！?p>　　“嗯……這么說有點意思，可是人生何止酸甜苦這三味?。俊币粋€同學家屬也開始發(fā)表意見。

　　她老公輕拍了她一下，“你知道什么？在古文里，三是一個概數(shù)?！闭f完竟也被自己的文學素養(yǎng)驚到了，“靠，我都被感染了。阿濤，你可以啊，這么有深意的名字是你起的？”

　　大家瞬間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嚴逸濤身上，迫切期待他的回答。

　　陳卿遙也把目光從那碩大的招牌上轉(zhuǎn)移到了他的身上。

　　“不是，一個朋友起的?！彼鼗卮?。

　　陳卿遙當然知道他口中的“朋友”就是自己，雖然明白他無法過多解釋，可仍然因他那句“一個朋友”的輕描淡寫而神傷。

　　酒吧的開業(yè)典禮并不盛大，招牌亮相之后，就是合伙人嚴逸濤和宋輝喆兩個人宣布開業(yè)，接下來是樂隊演出，嚴逸濤請的并不是什么有名氣的樂隊，而是把大學時他們組建的樂隊聚在一起，期間他也上臺參與了演出。

　　陳卿遙坐在下面，看著他在舞臺上撥弄著吉他，唱的都是追憶青春的校園歌曲，一時竟有些恍惚。她仿佛又看到了他畢業(yè)那天在學校演出的風采：高大挺拔的身姿，陽光帥氣的面龐，白色的半袖體恤，藍色的牛仔褲，腰間系著紅白格子襯衫……那天他的眼神一直追著她，她隱隱覺得有什么事情將要發(fā)生，卻怎么也沒想到他會有那樣的安排。而現(xiàn)在，他們仿佛又回到了當初的位置，他在臺上，她在臺下，他的身姿依舊高大挺拔，面龐依舊帥氣，只是透出了一些成熟男人的氣質(zhì)。而她再也看不到那始終追著她的溫柔眼神，更不用擔心沒有禮物被彈腦瓜崩了。

　　開業(yè)典禮過后，大家便各自散去。嚴逸濤和魏雪妍一道回了嚴家，宋輝喆在一家私人醫(yī)院工作，時間比較自由，酒吧后續(xù)的經(jīng)營管理都依賴于他，所以只有他留了下來。

　　“姐，咱倆去海邊走走吧！”從酒吧出來，嚴逸波提議。

　　 Q市是一座沿海城市，嚴家的房子離海不遠。陳卿遙對海有一種特殊的情感，爸爸在世時總是會在母親生日那天帶她來海邊，懂事后她也曾問過爸爸為什么，可他從來都是笑笑說：“卿遙，去玩吧！”然后就一個人看著大海發(fā)呆。

　　父親去世后，她總覺得看到大海就像看到了父親一樣，所以開心和不開心的時候她都會跑到海邊來。

　　那次她因為弄折了方敏華的花被訓斥后，就一個人跑到海邊，直到太陽落下去，天漸漸暗了，嚴逸濤才找到她，氣喘吁吁地在她旁邊站定，什么也沒說拉起她在沙灘上奔跑。終于都跑累了，她停下來，彎著腰，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大口地喘氣，眼淚也不爭氣地滴落在沙灘上。一旁的嚴逸濤還是什么也沒說，只是靜靜等著她平復自己的心情，然后牽著她的手慢慢走回了家。

　　后來，只要她偷偷離開家，或者很晚不回來，他總能在海邊找到她。就連嚴逸波都知道她經(jīng)常來海邊散心。

　　所以，以后的日子，這海于她而言似乎又多了一份情感。

　　嚴逸波相信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陳卿遙一定也想到海邊走走。

　　“好！”小波這個弟弟真的很貼心，他總能洞察她心底的想法，很多時候，她不說，他卻都幫她想到了。她經(jīng)常會想，嚴家這兩兄弟上輩子一定是欠了她什么，這輩子才會為她所苦，為她所累。

　　正值盛夏，天氣炎熱，雖然已近傍晚，海邊依舊人流如潮。有孩子在沙灘上追逐打鬧，有一家人躺在海邊曬太陽，有三五好友擺各種姿勢拍照的，還有情侶手牽手走過，或在海里親昵游泳……

　　有多久沒看過大海了？陳卿遙竟都記不起來了。她和嚴逸波并排走著，不時有孩童笑鬧著從身邊穿過。兒時的他們也是這樣，無憂無慮地在沙灘上玩耍。想到從前，她不禁感嘆：“小波，咱們有多久沒來這兒了？記得以前每年夏天咱們都是從早玩到晚的?！?p>　　“是??！后來你和哥都考上大學去外地了，假期又都忙著在外體驗生活不回來，把我一個人扔在家。自然就把這片海忘了。”

　　陳卿遙聽他的語氣像是在訴苦，忍不住逗他，“呦，我們小波什么時候變成怨婦了！”

　　“姐！”嚴逸波表情嚴肅，假裝生氣著喊她。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說真的，我們得有七八年沒一起來了吧！”

　　“其實，你出國后，每年夏天，哥都會到這來，有時還會邀我一起。”

　　……

　　良久的沉默。陳卿遙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回國后，與嚴逸波的幾次談話，他都有意無意地在替嚴逸濤抱不平，語氣里總是帶著幾分試探。陳卿遙始終覺得小波應該是理解她的，卻竟也這般責備她的不辭而別。

　　“小波，你想說什么？”幾番思索后，陳卿遙還是覺得姐弟倆的談話不應該總這樣繞彎。

　　“姐，你還愛他嗎？”

　　她沒有想到嚴逸波會這樣直接。

　　“他問的？”

　　“不是，這五年里，他很少在我面前提起你，但他做的每件事里都有你的影子。就像他每年夏天都會來這兒似的，我不相信他只是為了看海，你也不信吧！”

　　是的，或者她還在他心里，但畢竟五年過去了，陳卿遙不敢奢望還能回到從前，即使都愛著，可現(xiàn)實還是有很多問題。也許是自己顧慮太多，但她不得不考慮，就像五年前一樣，他們的愛情要面對的問題遠比相愛更難。

　　“小波，我愛或者不愛，都不重要了，他有他的生活，我也習慣了這樣的日子。我們又何苦非要把這平靜的生活擾亂呢？

　　我知道，你始終介意著當年我的不辭而別。可我只能告訴你，每個人都有需要面對的問題，你不能奢望所有人都按照你要求的方式來解決，因為你可能沒有他無法言說的苦衷?！?p>　　“姐，你究竟為什么要走？爸說你是去找你媽媽了，可為什么都不跟我們聯(lián)系？后來就連爸也不確定你是為什么出國了?！?p>　　面對弟弟的再次質(zhì)問，陳卿遙真的有一刻就要把真相沖口而出了，可理智告訴她不行，她太了解這兩兄弟了，一旦知道她是被方敏華逼走的，那嚴家不知道要鬧成什么樣。所以，她只能說：“走吧，小波，我累了！”

　　說完，沒等嚴逸波回答，轉(zhuǎn)身就走了，她是真的不想欺騙這個單純的弟弟，更加無法直視他哀傷的眼神。

　　“姐！”

　　她聽到身后嚴逸波似是帶著哭腔的一聲召喚，卻只是停了一瞬，便快步離開了。

　　嚴逸波沒有去追，他疲憊地坐在滿是游人的海邊，隨手抓起一把沙子向遠處揚去。沙塵飛起，他的眼前變得模糊，一如他此刻的感覺。什么事都是模糊的，他心里隱約把這一切分析過后，似乎他想到的原因最合理，可得不到證實，他問不出答案，亦不敢輕易告訴嚴逸濤他的猜測，其實他知道，哥哥一定也懷疑過方敏華，但也只是懷疑而已，從爸爸那得到證實后，他就真的絕望了。這五年里，嚴逸波看著哥哥的思念，看著哥哥的痛苦，又想著媽媽當初的執(zhí)念，這讓他對愛情徹底失望了，本來以為身邊的親人會因為愛而幸福，最后卻也是曲終人散，遍體鱗傷。

　　他起身，回到車里?？吹礁瘪{駛座位上的手機，猶豫再三，還是拿起來，從微信里找到了那個一片黑色的頭像，發(fā)了一條消息：

　　我相信，她是有苦衷的。你們不該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