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在床上
“你怎么樣?”這當兒沐溪月已經(jīng)站起來,跑到牧羊跟前問道??墒窃捯怀隹谟钟X得自己問得多余,那一板磚牧羊挨得可是實實在在,“對不起,我……”
“不用說對不起,這也是面子問題?!蹦裂蛘f完喘了一口粗氣,還不忘沖她一笑。
“哼,你還推了我一把呢!我要報仇。”沐溪月笑著推了牧羊一把,不料眼前的人就這么倒了下來。
沐溪月趕緊抱住他,著急之下沒有站穩(wěn),連自己也和他一起摔在地上。
“牧羊,牧羊……”吳笑霖幾人朝他跑來,馬博文也掙開了王芷珊,扶著手跑過來。
“你醒醒?!便逑码p膝跪在牧羊身邊,帶著哭腔喊道,“不要嚇我,你醒醒,牧羊……”
這邊眾人還只顧圍著牧羊,那邊劉素已經(jīng)撥通了醫(yī)院電話,道清了地點。
在醫(yī)院做了一番檢查,安子祥幾人都沒什么大礙,要么擦破點皮,要么有點淤青,上點藥養(yǎng)幾天就沒什么事了;相比之下,馬博文就要慘一些,全身多處淤傷加上左手脫臼,如今他正打著石膏站在牧羊病床前。
“你們都回去吧,我在這里陪著他就好了?!便逑抡f,“他要是醒了我會通知你們的。”
“對不起溪月,都是我害的。”王芷珊自責地說道。
“不關(guān)芷珊的事,是我?!瘪R博文攔在王芷珊身前,說,“要是……”
“你們這是干啥?他又不是你倆打傷的,反倒是我?!便逑碌拖骂^看著牧羊,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要不是我冒冒失失地跑過去,他也不用為了保護我……都是我!”
“哎呀,真是?!眲⑺夭逶挼?,“這里是病房,不是追責會。醫(yī)生不是說了嗎,他沒什么大礙,醒了就好了,再吵你們都走吧。”
“走吧走吧!牧羊這里有溪月就夠了,我們先回去?!眳切α卣f著拉著李東陽和安子祥就往外走。
“你撐得住嗎?要不要我留下來陪你?”劉素問道。
沐溪月為著自己害牧羊受傷已經(jīng)很愧疚,心想絕不能再累劉素熬夜,于是回答道:“你回去吧,我一個人可以的?!?p> “行,那溪月你好好照顧他,有需要的時候就打電話叫我們?!绷汲蓢诟懒艘痪洹?p> “嗯!”沐溪月點點頭。
“那我們也走了?!瘪R博文不忘囑咐道,“他醒了你千萬記得要告訴我!”
“放心吧!第一個就通知你?!便逑鲁吨粋€笑容說。
“行了行了,走吧,別磨磨唧唧的,他醒了溪月告訴我們就成。”劉素推著幾個人出了病房。
眾人走后,她坐在牧羊身邊,盯著他的臉,收斂了笑容。
“都是我不好,一點忙都沒幫上,還害你被人打成這樣。早知道我應(yīng)該聽你的話早些回去,這樣你就不會傷成這樣。我真的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次日清晨,沐溪月被電話聲吵醒,她慌忙揉了揉眼睛,抓起電話一看,不是自己的。正在響的是桌上的牧羊的手機,屏幕上顯示“陳玉玲”三個字。沐溪月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接聽。
“喂,我原諒你了!”電話那頭的聲音有點迫不及待。
沐溪月沒有回話,她盯著病床上仍然昏迷中的牧羊,心里像是被剜了一刀,生生的疼。
“怎么不說話?我原諒你了,你聽到?jīng)]有?”電話那邊大喊道。
“喂!”沐溪月應(yīng)了一聲。
“你是誰,他呢?”
“他還在床上,沒有醒。”
“你,你們……不要臉!”
經(jīng)陳玉玲這么一罵,沐溪月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剛才的話有多不妥,“我們不是——”還沒解釋完,那邊已經(jīng)掛了電話。
沐溪月舉著手機,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她有點小興奮,但更多的是自責,以及難受。她覺得自己應(yīng)該打個電話給對方解釋一下,可心里又希望對方誤解。不過她沒給陳玉玲打電話的最大理由是——她不知道牧羊的手機鎖,沒辦法撥號。
算了,等他醒了再告訴他吧!那個女生是他的女朋友嗎?好像——她搖搖頭,站起身,拉開窗簾,陽光趁此踱進屋里來。她站在窗前,看著SJ市的早晨。天空難得的和大地不那么融洽,以往它們都是同一個顏色,而今天的天空卻是一片動人的藍。大雁正翱翔天際,飛向南方,它們卻并不像書里說的排列成十分規(guī)則的一字或者人字。林立的高樓遮住了遠方的風景,卻又自成風景。來來往往的行人,來來往往的汽車,來來往往的心情。SJ市似乎亙古如此。
一個護士推門進來,看著病床上的牧羊,自言自語道:“怎么還沒醒,醫(yī)生說他沒什么事呀?”說著就往病床邊走去,想要確定牧羊的身體有沒有什么不對勁。誰知道她剛把手放在牧羊頭上,牧羊就一下子睜開了眼睛,護士嚇得尖叫著直往后退,沐溪月以為牧羊狀態(tài)不好,趕緊上前查看,誰知牧羊卻是一副剛剛睡醒的姿態(tài),伸了個懶腰,吃痛地叫了一聲,伸手揉了揉肩膀。
“別亂動!”沐溪月跑到床前,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是醫(yī)生,除了叫牧羊不要亂動,什么也做不了,于是突然呆呆的站在那里。
牧羊看了一眼沐溪月,又看了看那個受驚的護士,仔細打量了一番這個房間,抵觸的情緒瞬間產(chǎn)生,他倏地坐起來問道:“這是哪兒?”
“醫(yī)院?!便逑禄卮稹?p> “我當然知道這是醫(yī)院,這是哪家醫(yī)院?”
“中醫(yī)院,離學校不遠,你知道的吧?”
“我怎么上這兒來了?”
“你……昨天晚上的事你不你不記得了嗎?”沐溪月捂著胸口說道,想必還在內(nèi)疚昨晚牧羊因她受傷的事。
昨晚的事?那護士看了看沐溪月,又看了看牧羊,心道不是打架嗎?沒想到這里面還有隱情,有那么點意思。
“呃!”牧羊一愣,沐溪月這表情加上這動作,很容易讓人想入非非啊。要不逗逗她?還是不要——其實逗逗也無妨。
“昨晚的事,昨晚?”他拍拍自己的頭,“我不太記得清楚了?!?p> “啊,怎么會?”沐溪月聞言一把抓住牧羊,左看右看,可是什么也看不出來,“醫(yī)生醫(yī)生,快去叫醫(yī)生?!?p> 那護士不情不愿地看著牧羊,眼里有幾分鄙夷的顏色,然而又有濃厚的興趣。從道德上來說,雖然她認為牧羊這樣“始亂終棄”的人是死不足惜的,可是她是一個護士,她應(yīng)該去找醫(yī)生來給牧羊做檢查。然而女人總歸是八卦的,尤其是感情那點事兒。她現(xiàn)在恨不得生了根定在這兒,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聽個一清二楚才好。就算牧羊死不足惜吧,那也得先滿足她的好奇心。
“誒,等等,”牧羊趕緊叫住護士,盡管護士一步都沒動?;杳缘臅r候他管不了,如今醒了,他就再不愿給醫(yī)生翻過來覆過去的檢查了,“其實吧我也沒啥事兒,容我仔細想想?!?p> “你認識我嗎?”沐溪月指著自己,試探般地問道。
“你在開玩笑嗎,我怎么會不認識你呢?”牧羊看著她慌張的神色,心想這姑娘果然是偶像劇看多了,“你是……是,是誰來著?有點面熟,叫什么來著?”
沐溪月看著坐在床上苦想的牧羊,扯著一個笑容說道:“別鬧!”
“誰來著?”牧羊卻是不曾聽到般的,仍舊自顧自地思考。他抬起左手,似乎想要撓撓頭,可是這個動作讓他又吃痛的嘶了一聲。
沐溪月看著牧羊,眼前忽然一片模糊,眼淚不由自主地往外流。都怪我,都怪我,她內(nèi)心反復責罵自己,要不是我冒冒失失地跑過去,他也不會被打,也不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要是,要是……不想還好,她這么一想,眼淚便噴涌得更甚了。
“誒誒誒,你……”牧羊見沐溪月流淚,立刻就想要攤牌,可是話到嘴邊又不得不咽下。若是現(xiàn)在沐溪月知道他是在耍她,指不定會把他恨成什么樣,“沐溪月,你是沐溪月對吧!”他如夢初醒般地說。
然而他不料,沐溪月聽了他的話,先是一愣,隨即一下?lián)涞剿膽牙?,雙手死死地抱著他,嗚咽著說:“我——我還以為你把我給忘了!”
牧羊不理會那個護士曖昧的眼光和鄙夷的神色,伸手輕輕拍了拍沐溪月的肩膀,說道:“我怎么敢忘了你呢?到時候不得把我哭死??!”
“討厭!”沐溪月收住哭聲,掙開他的懷抱,抹了抹眼淚,紅著臉拍了他一巴掌,“誰要為你哭,我才不會!”
“我哭,我哭,我說了嘛,把我哭死,我自己哭死自己?!蹦裂虬底愿袊@老子不拿奧斯卡真是可惜了,呸,奧斯卡算個毛,還是拿百花獎吧,我可是個中國人。
“嗯!這還差不多?!便逑履四ㄑ蹨I,瀟灑地轉(zhuǎn)過身,卻發(fā)現(xiàn)剛才那個護士還在那兒,倏地又轉(zhuǎn)身,臉已紅到了耳根,“你完全好了嗎?檢查一下吧!”
牧羊拍著床說道:“不用了,我就是太困了,睡了一覺,現(xiàn)在醒了,謝謝你還給我找了張床。”
“那你還記得昨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嗎?”沐溪月追問。女人有時候就是很傻,以牧羊這么不堪的演技,要是站在這里的人是劉素,不嘩嘩給他兩巴掌幫他恢復記憶就謝天謝地了。
“記得,不就是一幫流氓和博文打架,我們?nèi)兔β铮 蹦裂蜉p描淡寫地說。
“啥呀!”沐溪月明顯不滿意他的答案,雖然事實就是如此,可他這么說也太不把自己當棵菜了。
“昨天晚上你打倒了三個人?!彼斐鋈种割^,“三個,總共就五個人,你一個人打倒了五分之三?!彼椴蛔越€用起了分數(shù),仿佛不用分數(shù)不足以凸顯牧羊的戰(zhàn)績有多么輝煌。
旁邊的護士滿臉驚愕,就這家伙這小身板也能打倒三個人,那三個人得侏儒到什么程度?然而她自己其實也就一米六上下,差著牧羊十幾公分呢!她的身高她自己很清楚,但這絲毫不影響她對牧羊微微的鄙夷。這絕不因為人們只能看見身前的袋子而忽視身后的,其實在很多女生看來,比她們高一頭的男生和她們是一邊高的。
“五分之三,那也只是及格啊?!蹦裂蛉耘f淡淡地回復。
“這……”沐溪月倒不知道說什么是好,牧羊這個人就是沒意思,人家女孩子都毫不吝惜景仰之情夸獎他了,他還傻了吧唧一副渾然不知的樣子,真是可惡至極。沐溪月心里一陣一陣罵著牧羊,剛才的擔心瞬間消失無蹤。
“不說了,我先穿鞋吧。”牧羊坐到床邊說道。
“你要干嘛?”沐溪月趕緊伸手過去扶他。
“出院啊,不然我在這兒待著過年不成?”
“你真的沒事兒?”
“放心吧,好著呢,睡了一覺,精神飽滿?!?p> “醫(yī)生說最好住院觀察幾天?!?p> “我說我要出院?!贬t(yī)生說的話,牧羊從來都是不相信的。
“好吧!拗不過你?!?p> 辦理了出院手續(xù),牧羊和沐溪月一路向東回學校去。本來沐溪月想著牧羊剛出院,還是坐車回去,可是牧羊根本沒有那個意思,說了句“你不走我走了啊”就邁開了步子,沐溪月放心不下,生怕半路出點什么事,也只好跟在他身后,散著步慢慢往學校走。
昨夜下了雨,空氣愈發(fā)肅殺起來。陽光照在臉上,冷冷的,沒有溫度一般。抬頭時的心情是蔚藍的,冷光照在臉上也變得溫柔;低頭時心情又轉(zhuǎn)回了陰霾,地上的寒氣直刺進骨子里,像是連血液也要凍住。想來昨夜的雨并不很大,因為行道樹葉子上久積的灰塵依舊還留在上面,浸濕了雨水更顯得惡心。
“哎呀?!便逑麓蠼幸宦?。
“怎么了?”牧羊回頭看著她,覺得這姑娘有點一驚一乍的。
“他們說你醒了讓我通知他們,我給忘了。”沐溪月拿著手機,一臉茫然的說道。
“通知他們干嘛?我又沒什么事,再說這都馬上到學校了。”牧羊心說通知他們干什么,要給我搞個歡迎會嗎?這待遇我可是消受不起。
“可是我答應(yīng)他們了?!便逑伦ブ謾C,猶豫不決地看著牧羊。
看著沐溪月像是受了多大委屈的樣子,牧羊?qū)嵲跊]法不同意,于是只能點頭說道:“好吧!”
“嗯!”沐溪月打開QQ,拉了一個討論組,發(fā)了牧羊醒來的消息,并且通知大家他們已經(jīng)在回學校的路上,現(xiàn)在接近西門了。
霎時,沐溪月的手機就“叮咚叮咚”響個不停,馬博文和吳笑霖幾人的消息紛至沓來,問這問那,沐溪月耐心地一條一條回復。牧羊看她這樣,放緩了腳步和她并肩慢走。
“說起手機我才記起來,今天早上有一個女生打電話找過你,你還沒醒我就替你接了,我記得好像是叫什么玲的,她似乎不是很高興?!便逑绿拱椎溃f出口的瞬間她就開始擔心起來,害怕牧羊責怪自己做錯了。
牧羊沒搭話,拿出手機查看了通訊記錄,眉頭立刻擰在一起,他實在想不到陳玉玲許久不與他聯(lián)系卻偏偏在他昏迷期間給他打電話,似曾相識的場景,為什么自己就總是遇到這樣的事情呢?
“對不起,我把她惹生氣了。”沐溪月捏著手指低著頭認錯。
“嗯?”牧羊看著她,感覺這里面有故事。
“她問你在干嘛,我說你還在床上,沒有醒,她罵了一句‘不要臉’就掛了。我……”沐溪月把頭埋得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