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柴房里,顧游居高臨下的看著九兒,冰冷的目光在她看不出容貌的血淋淋小臉上看了許久。
這就是雪靈的女兒?
這般渺小,這般沒用,這般任人欺辱?
打成這樣,該是活不成了。
他冷著臉凝視了少許,一揮袖轉(zhuǎn)身欲走,冷不防的,忽的閉上眼,沉沉呼了口氣后,終是停下了腳步。
罷了!
顧雪靈,你背叛了我,我卻不能眼睜睜看著你的女兒去死。
至少,不能死在他眼前。
半蹲在九兒身前,顧游伸出手放在她腦袋上,少許,含著淡淡清香的黑色氤氳霧氣漸漸縈繞在九兒四周。
梅花香氣四溢,詭異晦暗,清淺墨深。
那日之后,大夫人消了氣后,擔(dān)心真把人打死了,便讓呂嬤嬤去尋了個大夫。
大夫一瞧柴房里的場景,嚇得沒敢進(jìn)去,搖頭晃腦的逃走了。
接連嚇走兩個大夫后,大夫人廖梅香索性直接讓人扔了金瘡藥過去,是死是活,權(quán)當(dāng)那丫頭自己的命數(shù)。
“當(dāng)初留下她,是為了替嵐兒她們鋪路,如果閻王爺真要收她,死了倒也活該,大不了我再從西院里選一個倒霉鬼,你把藥交給看守的嬤嬤,讓她隔兩天換一次藥,能活就活,活不了就扔去亂葬崗喂狗”
大夫人把藥扔給呂嬤嬤,整理好妝容就去了書房。
這段時間,她為了那株黑色梅花一直忽略了老爺,如今梅花丟了,她也找人撒了氣,還是先去找老爺促進(jìn)下夫妻感情。
若是讓西院那些狐貍蹄子蠱惑了老爺,她且不得氣死。
看守的老嬤嬤因為嫌麻煩,只把那藥瓶往柴房里一扔,并沒有幫九兒上藥,看著九兒奄奄一息的垂死模樣,她心里偷著樂。
如果這次,那瘋子真的死了,她也算解脫了,她可不想垂暮之年一直耗死在這個破院子里。
九兒醒來的時候,是第三天的一個夜晚,昏昏沉沉似做了個大夢,沉沉浮浮間,她覺得自己死了,她很高興,因為她終于可以見到喜嬤嬤了。
可是,睜開眼,卻是黑狗在舔她的臉。
“長壽面”
她啞著嗓子低低叫了一聲,聲音里滿是虛弱和疲憊。
“嗷——”
黑狗見她醒了,尾巴使勁搖晃著,瘦巴巴的狗頭在她脖頸間蹭了蹭,舌頭不停在她臉上舔,似是十分歡喜,時不時發(fā)出低吼。
九兒萬分疲憊的閉了會眼睛,才慢慢睜開,然后抱著黑狗的脖子,勉強(qiáng)坐起來。
胳膊腿都被打斷了,她使不上絲毫力氣,只能軟綿綿的靠在黑狗身上。
“汪——”
黑狗把腳邊的紙袋子銜起來,遞到她嘴邊,袋子里還冒著熱氣,九兒抬眸瞧去,兩個又白又大的包子十分惹眼。
九兒眼眶濕潤,袋子里,惹眼的不是包子,而是包子上那刺眼的幾抹血跡。
她偏頭朝黑狗瞧去,果見它眼角嘴角血跡斑斑,此刻還正流著血。
許是見她沒動靜,一直不去拿嘴邊的袋子,黑狗有些著急,它把腦袋往她跟前湊了湊,上下擺動著狗頭,示意九兒吃包子。
胳膊斷了,只能擺動細(xì)小的幅度,九兒用盡了所有力氣,才把手抬起來。
熱乎乎的肉包子,很香。
她把其中一個遞給黑狗,黑狗使勁搖著尾巴偏開腦袋,它低低叫了兩聲,怎么都不肯吃,似是在告訴她,它吃過了。
九兒流著淚吃完一個包子,另一個包子她沒吃。
她不明白,為什么這次還是死不了,她明明能察覺自己的生命在流逝,可是為什么,就是死不了。
“長壽面,活著好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