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收拾一下東西?！鄙蚰饺菪Φ溃傲硗?，你沒有什么想問我的嗎？”
我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這句話的意思。
電梯廳的溫度與門內(nèi)相比，驟降不少。
踏上閣樓，我終于想起了被我隨手丟開的手機。
傅城肯定會跟她倆解釋的，這會賀涵的信息估計都要塞爆了。
摁了開機鍵，等了一會，沒什么反應(yīng)。
興許是沒電了。
我找了找充電線，插上。
再抬起頭的時候，沈慕容已經(jīng)換了衣服，套著一個帽衫，下身換了一條褲管有些空蕩的牛仔褲——那本來是條修身的褲子，但是——
“哥你好瘦啊?！蔽业皖^看了看自己的腿，不禁感嘆道。
他卻沒有接話。
“哥？”我有些疑惑。
“你抽煙嗎？”他突然開口問道。
“嗯？”我一臉茫然，“偶爾會抽……”
他笑了笑，卻不似之前那么溫和，生生帶了一分清冷：“我也覺得你會抽?！?p> 他順手從茶幾上撈起了什么小東西，接著往前走去：“跟著我。”
我一頭霧水地起身跟過去。
他走到走廊另一處，推開最外邊的房門，房間里沒有開燈，只有客廳映過來的光，隱約能看到地上散落著兩本書；他又拉開窗簾，外面的燈火也照進(jìn)來，我大概能確認(rèn)這里是一個工作室——有許多書和裝訂起來的A4紙，估計是劇本，還有支起的畫板和調(diào)色盤，并不十分整齊。
但沈慕容依舊沒有停下。他拉開了窗戶——準(zhǔn)確來說那是一扇玻璃拉門。風(fēng)灌進(jìn)來，卷著地上幾張紙打了個旋兒。
他回過頭來，可能是確認(rèn)我有沒有跟上，卻發(fā)現(xiàn)我正慢慢邁出腳步，小心地往前探著路。
“你看不見？”他剛說完，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折返回來，拉起我的袖口，“跟緊我?！?p> 他身上帶著一股涼意，讓我微微打了個冷顫。
玻璃門外是一個不小的觀景臺，卻還不是最終目的地；臺子內(nèi)側(cè)有個小小的樓梯，沈慕容拉著我慢慢爬了上去。
“天臺？”我看了他一眼，“宋阿姨說起過，你很愛來這里看星星?！?p> “我是這么對她說的?！彼p笑一聲，抬起頭來，“但燕平哪有星星?！?p> 春天的夜晚還是很冷。
沈慕容從帽衫的兜里掏出一盒煙，往嘴里塞了一根，又試圖用剛剛順手拿到的打火機點上火。但風(fēng)著實不小，次次不待湊上就吹滅了。
我默默走到上風(fēng)口，拉開了外套，幫他擋風(fēng)。
沈慕容有些意外地抬眼看了我一眼，復(fù)又低下頭，終于成功點著，深深吸了一口。風(fēng)把煙霧和他的頭發(fā)一同吹得很亂。
“所以你其實是上來抽煙的？”我把外套重新裹好。
“感覺偶像人設(shè)崩塌了嗎？”他似笑非笑地問道。
我搖搖頭：“沒有，我自個兒也抽，成年人嘛，抽煙又不犯法。”
他伸過煙盒：“要么？”
我又搖了搖頭：“不了，凍手?！?p> 他嘴角揚了上去：“你確實可愛?！?p> 我環(huán)顧了四周，確定沒什么地方可以暫時倚靠一下，徑直走到天臺邊緣，坐了下來。
“過來坐啊哥?！蔽覜_他招呼著，“站著多累，你一天天還沒站夠嘛？”
沈慕容的臉在黑夜里看不見表情——但一定還是很帥。
他緩緩走了過來。
我象征性地掃了掃旁邊的塵土，沈慕容看了一眼，還是坐了下來。
“我其實有點潔癖?！彼捶较蚝舫鲆豢跓煟f道。
“嗨，我還恐高呢?！蔽彝绿搅颂筋^，又捂著胸口往后挪了挪，“我這輩子就坐過一次跳樓機，下來之后手腳冰涼，整個人都說不出話，一動不動，把同去的朋友嚇得要給我做心臟復(fù)蘇……后來我就再也不去玩這種挑戰(zhàn)極限克服恐懼的東西了，包括鬼屋，恐懼就讓它自個兒好好呆那兒，我干嘛去招惹人家呢，避開不也一樣過么?！?p> “但你還是上來了?！?p> “你這不也坐下了?！蔽铱粗矍暗娜f家燈火，“舍命陪君子嘛?！?p> 他輕吐出一個煙圈。
“我覺得其實你現(xiàn)在的形象跟剛才那身更搭。”我饒有興趣，“衣冠楚楚，斯文敗類，可多小女孩兒喜歡了。”
“你現(xiàn)在是手腳不冰涼了？”他皺了眉頭。
“你要不要試試？”我抬了抬插在口袋里的手，但并沒有拿出來——外面實在是太冷，“我以前上高中那會，學(xué)校里有一個很高的實驗樓，大多時間里面都很冷清。我經(jīng)常趁著沒人查的晚自習(xí)逃課出去，爬到最高層的天臺上，就像現(xiàn)在這么坐著，看著整個城市，我們那兒小縣城，樓都不高……下雪的時候就更漂亮了，什么都能蓋住，落得白茫茫一片，干干凈凈……”
沈慕容轉(zhuǎn)過頭來：“你這會兒的話倒比剛剛多了不少。”
“天呢，剛剛你真的，眉目如畫，不惹塵埃，跟天神下凡一樣，性格又好，溫潤如玉的，我哪兒敢說話，光在心里尖叫了。”我一臉誠懇，“覺得做作的話也體諒一下，我畢竟是個碼字的?！?p> “現(xiàn)在呢？”他彈了彈煙，煙灰順著他垂下去的兩條長腿一路滾下去，“失望嗎？”
“你看我像失望的樣子嗎？”我眼神熠熠地看著他。
他倒真的仔細(xì)端詳了一遍，接著輕輕搖了搖頭，問道：“為什么？”
“你壓根就沒變，眉眼還是好看，性格也照樣溫和，惹上的這點塵埃還是因為我招呼你坐下來的?！蔽覐牡厣夏ㄆ鹨恢割^灰，又吹了吹，“在公眾面前總得展示最正能量的一面，在朋友面前得讓大家開心，在爸媽面前也得歡歡喜喜——別人不敢妄言，起碼我也一樣。我失戀之后就沒在人前落過淚，怕他們操心，哭都是自個兒躲好了——今天那是個意外，我也不知道宋阿姨會突然上來。”
“但你也明顯更喜歡之前的沈慕容。”
“我都說了，你就是你，沒有什么區(qū)別。要非得拆分的話——”我看著他閃爍著的眼睛，“其實我還是喜歡這會的你?！?p> “不必安慰我?！?p> “不是安慰?！蔽疑斐鍪秩?，輕碰了下他亂糟糟的頭發(fā)，“這會的你，我觸手可及。”
他愣了一下。
“我有點相信，我媽是真心給我找了個妹妹?！鄙蚰饺萁K于又溫柔地笑了起來。
“不然呢？”
“我一直以為?！彼麥惖轿叶叄p聲說，“她是找了個兒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