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識劍伍

　　林懷風笑道：“哪有，哪有，說正經事，說正經事?！?p>　　林懷玉道：“你也有正經？好，你說?！?p>　　林懷風道：“我很想要把劍?！?p>　　林懷玉道：“你劍還少么，滿滿一屋子。”

　　林懷風道：“加起來也不能跟這三把相比?！?p>　　林懷玉道：“那你去問他要啊，跟我說有什么用。”

　　林懷風道：“衛(wèi)先生和史幫主都辨不出，我豈有那個本事。上去說的不對，豈不是連你的臉也丟光了?！?p>　　林懷玉美目流盼，暈生雙頰，笑道：“花言巧語，非奸即盜。只是你算盤打的不響，我又不會武功?！?p>　　林懷風道：“明知故問，自是想請你的一位朋友出手相助?！?p>　　林懷玉回頭看看魯長庚，道：“是魯先生么？那你要求他啊?！?p>　　魯長庚不等林懷風說話，已道：“我也不成，我對機關之學最有興趣，鑄兵器雖也會上一些，卻遠不能與劍大師相比?！?p>　　林懷風看向沈放，道：“魯先生，我說的乃是你的師弟?！?p>　　林懷玉眉頭一皺，道：“六哥你果然又是來搗亂，他哪里像個打鐵的？”

　　林懷風嘆道：“果然是女生外向，如今哥哥當真是難做啊?！?p>　　話未說完，一道冰冷目光刺來，先是瞪他，隨后又看向沈放，正是戰(zhàn)青楓。

　　林懷玉臉上先紅后白，氣道：“快滾，快滾?！鄙焓滞扑鹕怼?p>　　林懷風起身笑道：“沈兄，真不肯幫幫忙么？”

　　沈放搖頭，淡然道：“我鑄劍還是跟二師兄所學，上不了臺面?！?p>　　林懷風笑道：“我若不是知道你的性子，說不準就信了。但見你那本書，再聽你這么一說，我心里更是有數(shù)，今日這個忙你可一定要幫。”突然高聲道：“大師請留步。”

　　封萬里本已收劍準備下臺，聞聲看去，道：“原來是六公子，不知有何見教?！?p>　　林懷風道：“我推薦一人，他若也不成，只怕此間是真無人可解。”

　　封萬里道：“哦，是謝先生么，好極了，他眼下何處，可請出來一見？”

　　林懷風眼角微微一動，心道，原來你也知道了，道：“家?guī)熈碛兴?，在下推薦的實則另有其人?！?p>　　封萬里道：“哦，不知道是哪一位前輩高人?！?p>　　林懷風一指沈放，笑道：“便是我妹妹的好友，方才一曲《七哀詩》，聲情并茂，情動滿堂的這位沈放沈兄弟?！?p>　　眾人聽他說的竟是沈放，十個倒有九個搖頭，心道，年紀輕輕，學什么也未必精到。

　　封萬里卻并不以年輕為事，道：“這位小友性情中人，悲歌一曲，催人淚下，也是不俗，便請上來一試?！?p>　　突聽一人道：“是啊，你師兄弟如此厲害，想必沒有什么不會的?！眳s是坐在孔元任身邊一人大聲說話。

　　沈放沉默片刻，也不理會人人都在看著自己。先前他心思全未在場上，心中所想，都是彭惟簡之事，心中反復盤算，就連適才兩位師兄解開寶蓮，戲耍勃術魯，他也是未曾注意。

　　此刻被林懷風一攪，思緒拉回，想想《器經》所言，倒也有了幾分興趣，道：“好。”

　　史嘲風見他竟真要上前，忙道：“小兄弟，你也懂鑄劍？”他和衛(wèi)北狩若沒有上去過，沈放上去，說不出什么倒也無妨，此際上去，若是沒幾分真本事，只怕要下不來臺。

　　戰(zhàn)青楓一聲冷笑，道：“好大喜功，不自量力。”

　　沈放道：“略懂一些，試試吧。”起身上前。

　　一旁葉素心見沈放真的上前，也是心下忐忑，心道，沈公子也是，這口閑氣爭他做什么，先前你師兄接二連三已爭了好大臉面，縱是旁人有心挑釁，不理他便是。

　　封萬里見他自場下走來，不緊不慢，從從容容，半分不見怯意，點了點頭，道：“不知這位小友擅些什么？”

　　沈放道：“我什么都不懂的。”站在幾前，看那三劍，也不伸手觸碰。

　　封萬里見他說話行事，大大與眾不同，年紀雖小，卻有一股不相稱的老成淡漠，也是稱奇。

　　戰(zhàn)青楓冷哼一聲，道：“故弄玄虛，演的倒是一出好戲?！?p>　　只看了兩眼，沈放朝向崔致和，道：“崔先生，麻煩幫我找些螞蟻來，也不需多，十余只即可?！?p>　　崔致和點頭道：“好?！绷⒖逃袔讉€下人應聲出了大殿。

　　沈放仍是站在三把劍前，一言不發(fā)。

　　就連封萬里也不解他何意，眾人更是議論紛紛，一人道：“找螞蟻干什么？”

　　另一人道：“我怎么知道，莫非此人能跟螞蟻講話？”

　　又一人道：“就算他能聽懂螞蟻說話，跟寶劍又有什么干系？我瞧這小子多半是虛張聲勢?！?p>　　還一人道：“是，方才那變戲法的好像便是他的師兄，說不定此人一會將三把劍都變成蜜糖，螞蟻愛吃哪個，就說哪個最好?！?p>　　封萬里見他絲毫沒有拿劍的意思，也是奇怪，道：“小友不拿起來試試么？”

　　沈放似是呆呆出神，聽他詢問，哦了一聲，道：“不必了?！?p>　　封萬里看他心思似完全不在劍上，心中更奇，更是稍有些不豫之色。心道，這又是什么旁門左道，你劍都不看，如何分辨高下，莫非真有什么邪法？他極具城府，也不多問。

　　片刻幾個家丁已經回來，將一個竹筒交到沈放手中，沈放拔開塞子，見果然有幾十只螞蟻，點頭道：“崔先生做事，果然神速?！?p>　　此乃冬季，螞蟻雖不冬眠，卻也蟄伏于地下，再不出來，本以為要尋上一會，沒想到片刻就送了來。看那幾個家丁身上都是泥土，想是剛剛從地上挖起。

　　崔致和道：“區(qū)區(qū)小事，沈兄弟看可合用否。”

　　沈放道：“可以。”隨手取過一劍，一劍斬在幾上，長劍沒入幾中，僅留半寸劍鋒在外，那矮幾三尺余寬，沈放一劍斬下，只有一半劍身沒入幾中。沈放如法炮制，將剩余兩劍也都立在幾上。

　　眾人見他這三劍，力度雖也拿捏的好，與衛(wèi)北狩、史嘲風兩人手段卻有天淵之別，有人忍不住發(fā)笑。

　　沈放毫不理會，將竹筒內螞蟻盡數(shù)倒在幾上。

　　眾人更是摸不透他心意，那螞蟻甚小，倒在幾上更不易看清。

　　就連韓侂胄也有了興趣，離席走到近前觀看。

　　彭惟簡和林醒沐也走到近前。衛(wèi)北狩略一猶豫，也跟上前來，站在一旁觀看。林懷風和幾人也不愿錯過，片刻臺上已圍了十多人，盡是聲名赫赫之人。

　　史嘲風心念一動，暗道，不好，這幾上三把寶劍，韓大人站的如此近，若有人有心對他不利，這倒正是良機，笑道：“我也來瞧瞧熱鬧?！币采吓_來，站在韓侂胄身側。

　　沈放瞄了彭惟簡一眼，內心翻騰不已。兩人相距，不足一丈，彭惟簡面上的皺紋也看的清楚。沈放心道，便是此人殺了我的父親，此人如此陰毒，卻裝的如此平靜安穩(wěn)，他和我想象中的樣子一點不像，卻又似一模一樣，此時我只需拿起一劍，一劍刺出，大仇便是得報！微閉雙目，勉強將一顆心平復下來。

　　幾人一起朝幾上看去，見幾十只螞蟻散落在三把劍的劍鋒之間，起初原地打轉，隨即四散開了。

　　史嘲風首先看出不對，道：“中間這把！”只見數(shù)只螞蟻轉了幾圈，突然急急朝中間那劍爬去，不多時已爬到劍上，順著劍脊爬到劍刃之處，突然敲沒聲息，一分為二。

　　近前幾人都是看到，林醒沐道：“當真奇妙，這劍自己也會殺生！”幾人一起去看沈放。

　　沈放全神貫注，一直盯著桌上麻煩，半炷香功夫，點了點頭，道：“我大致已經知曉了?！?p>　　封萬里已看出確有不凡之處，連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心跳不已，抱拳道：“請沈兄弟解惑?！彼畔≈辏瑢σ粋€年輕人如此客氣，當真是前所未見。

　　沈放道：“解惑不敢，諸位都已看到，三劍并立。有螞蟻從‘蔽月’劍過，立被腰斬兩段；有螞蟻自‘回雪’上過，一無異處；卻沒有一只螞蟻從‘流風’上越過，皆是繞道而行，遠遠避開此劍。”

　　衛(wèi)北狩拍手道：“不錯，如此看來，‘蔽月’劍殺氣過重，‘回雪’劍過于平淡，‘流風’劍有王者之風，叫人不敢直面。三劍之中，當推‘流風’第一?！?p>　　封萬里沉默片刻，臉上喜色越來越濃，終于眉開眼笑，道：“衛(wèi)兄說的不錯，理應是如此，原來‘流風’方是第一！‘蔽月’次之。”

　　沈放搖頭道：“不是?！?p>　　眾人都是一怔，衛(wèi)北狩遲疑道：“不是么？”

　　沈放呆呆出神，片刻方道：“蔽月劍主動引螞蟻過來，然后斬之，豈止是殺氣過重，分明是有嗜殺之念，乃是一把妖邪之劍，走了邪路?！?p>　　史嘲風皺眉道：“劍在人手，殺人者豈是刀劍死物。”

　　沈放道：“不錯，蔽月劍也不會主動殺人，但若在兇殺之人手中，此劍更利，殺氣越重，劍越肯認主。”

　　史嘲風微微搖頭，顯是不以為然。

　　封萬里道：“如此說來，回雪劍可排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