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靈波伸手掏出塊手帕，遞到那小女孩面前，道：“小妹妹，你哭什么？”
那女孩怯生生看了她一眼，不接手帕，低下頭只是哭個不停。
水靈波把她抱到懷中，拿手帕擦去她臉上眼淚鼻涕，道：“你跟姐姐說，姐姐給你糖吃?！?p> 那女孩又看看她，一邊抽泣一邊道：“我……們今天……今天玩撿石子，我，我，我總是最后一個，一直……一直輸，他們……都笑話我?！?p> 水靈波看地上果然有七八堆細(xì)小石子，分作黑白兩色，在地上排成數(shù)堆。道：“既然這個比不好，你們換別的玩唄?！?p> 假山下那老翁道：“好了，好了，你莫要搗亂，快走，快走。”
水靈波哼了一聲，道：“不就是練手眼力么，有什么了不起，干嘛要一直練一樣功夫，換換花樣不可以么，我教你們個好玩的?！鄙炷_在地上畫了個先天八卦，乾天坤地，西坎東離，巽兌為肩，艮震為足，道：“我教你們跳房子好不好？”
孩子中另一個女孩道：“這個‘乾坤步’，師傅也教過?！?p> 水靈波道：“那你們?yōu)槭裁床痪殻恢本氝@個撿石頭？”
一個男孩道：“師傅說今天就要練這個?！?p> 水靈波抬眼看看那老者，道：“那個糟老頭子就是你們師傅么？”
幾個孩子一起搖頭。
水靈波道：“好，既然他不在，你們都聽我的。哼，就算在，你們也要聽我的。今天后邊你們就練這個?！倍紫律淼吐晢柲莻€哭的女孩：“這個你怎么樣？不好咱們再換一個?！?p> 那女孩兒已經(jīng)止了哭聲，小聲道：“這個我會，我第二好?！?p> 水靈波道：“好，那你們過來排隊，咱們來玩跳房子?！?p> 一個男孩道：“師傅知道會生氣的?！?p> 一個看上去最大的男孩打了他頭一下，道：“好，我們跟姐姐練?！碑?dāng)即拉著幾個男孩站到前面。
褚博懷看了那老翁一眼，面帶微笑，也不著急，看水靈波帶著幾個孩子在玩。那手有殘疾的女孩果然“乾坤步”走的甚好，玩了兩下，已是眉開眼笑。
水靈波拍掌笑道：“都好乖，這才好嘛。都過來，姐姐請你們吃糖?！?p> 七八個孩子立刻一窩蜂涌過來，水靈波真的從懷里掏出包糖，每人分了幾顆，剩下的都給了那小女孩。
小女孩兒突然將她一把抱住，在她臉上親了一下。水靈波也親親她臉，道；“好，這才乖，以后你們記得，不要讓她老輸，你們都比她大，要愛護(hù)妹妹，知道么？還有以后一起練功，誰要是一直在后面，你們也要多換換別的玩，讓他也贏一贏，好不好?！?p> 幾個孩子齊聲答應(yīng)。
水靈波返身回來，路過那老翁身邊，頭高高抬起，又哼了一聲。
林子瞻道：“看不出來，你還挺會哄孩子。”
水靈波白了他一眼，道：“什么看不出來，我看上去難道很兇嗎！”
幾人繼續(xù)向前，水靈波道：“對不起啦，褚掌門，我看那孩子哭的可憐，實在忍不住?！?p> 褚博懷笑道：“有什么對不住的，那唐無意叫咱們等了半個時辰，咱們不叫他也多等一會，豈不吃虧?！?p> 一路順著湖邊直行，又走了一刻多鐘，果然前面又有個大門，此時大門敞開，幾個仆從躬身相迎，將幾人一直領(lǐng)到里面大堂之上，坐下奉茶。
那客廳甚大，擺了不少椅子，有仆人遠(yuǎn)遠(yuǎn)侍立，卻仍不見主人蹤跡。
林子瞻皺眉道：“主人呢？莫非等不及跑了么？”
水靈波小聲道：“我倒未見過如此小氣的主人家，這個糟老頭子真壞的很。”
話音未落，廳后腳步聲響，一人道：“小姑娘口無遮攔，又編排我的不是?！甭曇魠s是有些熟悉。隨即一人走進(jìn)廳來，卻正是先前假山前看著孩子玩耍的老翁。
水靈波奇道：“你就是唐家掌門么？”
老翁道：“怎么，不像么？”
水靈波秀眉微蹙，道：“還說在客廳相候，分明就是不守信用?！彼懽拥勾?，開口就指摘唐家掌門的不是。
那老翁正是唐無意，對水靈波的話絲毫不以為杵，笑道：“客人久久不來，主人著急去迎迎不行么。”
水靈波小聲道：“騙小孩子，你分明是在那邊逗小孩玩?！?p> 唐無意笑笑，這才拱手和褚博懷見禮。
褚博懷笑道：“唐掌門心情倒好，跟老道開如此玩笑，我看你身子康健，可沒哪里不適?！?p> 唐無意在褚博懷身邊坐了，嘆氣道：“小老兒今兒早上還好好的，可一聽說褚掌門你帶著衡山、峨眉弟子上門，我這頭一下子就大了，痛的那是不得了?！?p> 褚博懷道：“唐掌門這話就見外了，老道不過順道來拜訪武林同道，又不是來惹麻煩?！?p> 唐無意嘆氣道：“褚掌門你不遠(yuǎn)千里跑來川中，到了峨眉不去山上，反又繞來我唐家，沒有麻煩事那才有鬼?！?p> 褚博懷道：“唐掌門消息如此靈通，還有件大事，可知道么？”
唐無意道：“是興元府盛家之事么？”
褚博懷一直留意唐無意神色，見他如此說，微微一笑，道：“盛家突發(fā)變故自然是大事，但那興元府離此甚遠(yuǎn)，與你唐門可沒多大干系。”
唐無意皺眉道：“褚掌門是說有事與我唐門有關(guān)？是玄天宗和長江三十六水寨開戰(zhàn)一事？那跟我唐門好像也沒什么關(guān)聯(lián)?！?p> 褚博懷道：“四十余日前，在山東，青城派廣玄子和廣元子兩位突襲峨眉派弟子，將慧靜師太等六人擒住，押解回了青城?！?p> 唐無意正舉杯喝茶，手中杯蓋在茶碗上一碰，叮當(dāng)一聲響，仍裝作不在意，道：“竟有此事？廣玄子他們兩個發(fā)瘋了么？”
褚博懷道：“我初聞倒也這么想，但看他行事，卻又正常的很?！?p> 唐無意道：“究竟怎么一回事，還請細(xì)說。”
當(dāng)下由水靈波將事情又說了一遍，褚博懷又補(bǔ)充幾句。
唐無意不住搖頭，道：“搶了把劍？又辛辛苦苦把人從山東帶到青城？若不是褚掌門你親自開口，我真是不敢相信。青城、峨眉兩家雖是一貫不合，終究也是名門大派，又怎會做出如此瘋狂之事?！?p> 褚博懷道：“是啊，老道也覺此事古怪，故此特來拜會唐掌門。”
唐無意道：“這是青城派和峨眉派的事，跟我唐門又有何關(guān)系？”
褚博懷道：“老道尋思這兩家或有誤會，想川中貴門與青城、峨眉兩派三足鼎立，是以想請?zhí)普崎T一道去峨眉，做個和事老。”
唐無意道：“褚掌門古道熱腸、俠義為懷，小老兒好生佩服。只是唐門素來不問江湖恩怨，褚掌門又不是不知。”
水靈波道：“那青城派定是想獨(dú)霸蜀中，他打完了我們峨眉派，只怕就要對你們下手了?！?p> 唐無意笑道：“你峨眉豈是如此好對付的。若青城派的高人對唐門也有念想，不妨叫他們前來試試。”
水靈波道：“我派中都是女子，人也沒有他們多，想必是打不過的。”
唐無意道：“那可未必，你峨眉底蘊(yùn)深厚，絕非泛泛?！?p> 褚博懷道：“兩派相爭，難免死傷慘重，峨眉青城如此大派，只怕還要殃及不少無辜。唐掌門若肯相助，能將一場爭斗消弭無形，豈不也是一樁美事?！?p> 唐無意搖頭道：“不問江湖是非，這是唐家祖祖輩輩定下的規(guī)矩，豈是小老兒可以更改的?！?p> 褚博懷道：“不是要請?zhí)萍覄邮?，咱們只是居中調(diào)停，也不算壞了唐家規(guī)矩。”
唐無意仍是搖頭，道：“青城若是鐵心和峨眉翻臉，我若隨褚掌門去，豈不還是要被逼著站隊，這和事老又豈是好當(dāng)?shù)?。?p> 褚博懷暗自搖頭，心道，先前所想果然不錯，唐家一貫的明哲保身，要想請動他們當(dāng)真不易，眼下只有試試那個牌子看成不成。對蕭平安一使眼色，道：“唐掌門可認(rèn)得這個？”
蕭平安當(dāng)即站起，雙手捧著那“報恩牌”，遞與唐無意。
唐無意看了一眼，神色突變，一把抓起，翻來覆去，仔細(xì)查看。褚博懷也不著急，耐心等他查驗。過了片刻，唐無意抬起頭來，卻不把牌子還給蕭平安，而是放在自己身前幾上，開口道：“此乃我唐家的‘報恩牌’，不知褚掌門是如何得來？”
褚博懷道：“不是我的，是這位衡山派的弟子蕭平安得來，平安，你給唐掌門仔細(xì)說說?！彼伺脐P(guān)系重大，若不說來歷，唐無意定要起疑。
當(dāng)下蕭平安將自己所遇一五一十說了，唐無意仔細(xì)問了那云錦書的相貌武功，只是蕭平安自己也所知不多，十句倒有九句是不知道。
褚博懷道：“此事確實怪異，我等也是一頭霧水，唐掌門若是不信，我等委實也解釋不清?！?p> 唐無意搖頭道：“褚掌門俠名遠(yuǎn)播，是一言九鼎的人物，我豈會不信。況且這塊牌子頗是有些不尋常，諸位若是知道，也未必會輕易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