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起窗簾,屋外的天空有些灰暗,空氣中有些沉悶的味道。
“要下雨了?!?p> 吳文清自語道,花白的頭發(fā)掩蓋著布滿皺紋的額頭。
他細(xì)細(xì)看著遠(yuǎn)處的高樓大廈:挺拔壯麗,卻又充滿了孤高的感覺。
“噠噠”
透明的窗戶傳來細(xì)微的聲響,一滴滴雨珠模糊了窗戶,整座城市一片朦朧。
他看了許久,直至座鐘在耳邊敲響。
放下窗簾,屋內(nèi)變得有些昏暗,他站在落地鏡前,看著鏡中蒼老的身影,他理了理頭發(fā),挺了挺腰,將身上衣服的褶皺拍平。
他嘴角動了動,想露出一個微笑,但感覺那樣太傻氣,他又放棄了。
又看了一眼,感覺差不多了,他拿起放在柜子上細(xì)長的木盒,伸手拂去上面并不存在的塵埃,深邃的目光像是穿透了木盒看見了里面的東西。
片刻,門外關(guān)門的聲音將他驚醒,他看了看時間,已經(jīng)耽擱了一會兒了,他將盒子夾在腋下,拿起門邊的雨傘,推開門,消失在了門后。
雨水淅淅瀝瀝的敲打著雨傘,公交站臺上只有寥寥數(shù)人,沒有人交流,每個人都以自己的方式等待著,手機(jī),發(fā)呆或看著時間計(jì)算著公交何時到來。
“吱”
當(dāng)公交壓著水花停下,緊閉的車門打開,迫不及待的眾人已經(jīng)擠了上去。
搖晃的車廂充滿潮濕的氣味,每個人都努力保持著距離避免被正在滴落雨水的傘具碰上。
或許是因?yàn)橄掠晏炻飞系能囕v較多,公交車一直開的很慢,偶爾停下時,也要等待很長時間才能通行。
當(dāng)遠(yuǎn)處白色的建筑慢慢拉進(jìn),吳文清伸手摸了摸臂彎下的木盒。
當(dāng)車子停下時,他撐起傘走了下去,很快身影就消失在人群中。
醫(yī)院,對吳文清來說并不是令人愉快的地方,他來得次數(shù)也屈指可數(shù)。
醫(yī)院的空氣總是有些冰冷,或許是因?yàn)槭篱g萬象總是能在這里窺視到部分的原因吧。
將雨傘放在醫(yī)院門口,在護(hù)士的注視下,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踱著步向自己的目的地出發(fā)。
潔白的燈,機(jī)器的低鳴,生命的喃語。
他走著,宛如步入了時光中,他感覺自己變得越來越年輕,空氣中也漸漸傳來草木的氣息。
但一切都只不過是幻覺。
當(dāng)他走到門口時,屋內(nèi)的歡聲笑語將他驚醒,他依然是蒼老的,他依然置身于這生命徘徊之地。
他靠著墻壁,他摸著盒子,記憶中的景色卻在不斷的模糊著,他好像忘記了她的容顏。
他伸手在懷里尋找著,片刻,一張黑白陳舊的照片出現(xiàn)在手中。
他的目光沒有看向照片中秋收忙碌的景象,而是看著角落中一前一后追逐著的身影。
他看了許久,直到有聲音將他喚醒:
“老先生,你是來找人的嗎?”
吳文清看著眼前的護(hù)士,他看了看手中的照片,突然說道:
“小姑娘,麻煩你幫個忙?!?p> …
宋心蓮抱著手中的木盒,看著老人的背影,雖然感覺有些奇怪,但也只是略微好奇罷了:她實(shí)在想不懂有人居然會送一朵只有花苞的玫瑰。
她推開門,看著里面正在談笑的母女二人笑著說道:
“胡奶奶,剛剛有位老先生托我把這個東西給你。”
坐在床上的胡芝齡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麻煩你了?!?p> 說完就要伸手接過,但她的女兒更快一步,將東西接過,順便調(diào)笑道:
“媽,是不是你以前哪個老相好送來的東西啊。”
胡芝齡作勢要打:
“這么大了,還是喜歡貧嘴?!?p> “嘻嘻,我來看看是什么?”
這時,檢查完機(jī)器的護(hù)士捂嘴笑著說道:
“剛剛那位老先生打開的時候我看見了,是一朵玫瑰喲。”
“哦,真的嗎?媽,不會真的是你的老相好吧?!?p> 說完就要打開。
這時,一只手按在了盒子上面:
“還是我來吧?!?p> 女兒看著母親的目光突然明白了什么,她將盒子輕輕擺在母親的面前。
胡芝齡摸著盒子光滑的表面,塵封在腦海中的記憶在一點(diǎn)一點(diǎn)浮現(xiàn)。
片刻,她輕輕掀開盒子,青草的味道撲面而來:
綠色的草葉整齊的鋪滿整個盒子,在其中間是她喜歡的玫瑰,只是這朵玫瑰并沒有開放。
她的手有些顫抖,她沒有去碰那玫瑰,而是從角落里抽出了一張照片。
照片是時光的凝聚,它記錄著那短暫時光的一瞬,那一瞬或美好,或眷念,亦或者悲傷。
手指輕輕拂過照片,胡芝齡嘴角微微揚(yáng)起。
片刻,她放下照片,拿起了那朵玫瑰。
如時光浮現(xiàn),這朵玫瑰在她手中慢慢盛開,纖薄的花瓣一片一片張開,熾熱的紅如火焰在胸口灼燒。
…
剛剛從別人院子里翻出來的兩人赤腳走在田壟上,走在后面一頭短發(fā),拎著兩雙鞋子的男孩,看著前面抓著一朵玫瑰開心走在前面的女孩忍不住撇了撇嘴:
“這花有這么好看嗎?”
女孩轉(zhuǎn)過身,一邊倒著走一邊對著男孩做了個鬼臉:
“哼,你不懂,這花可是有意義的。”
男孩甩了甩手中的鞋子,雖然內(nèi)心很好奇,但依然不在乎的說道:
“還意義,不就是一朵花嘛。喂,小心!”
走在前面打少女突然踩到爛泥,腳底一滑,倒了下來。
男孩面色一急,拎著鞋子跑了上來:
“沒事吧。”
女孩卻是不管,她只是看著被自己按壞的玫瑰哭了起來。
男孩頓時頭大了:
“別哭啊,你到底怎么了?!?p> 女孩撇過頭不看他。
“先起來吧。”
男孩伸手想要拉她起來,結(jié)果女孩甩開手:
“不要你幫忙?!?p> 男孩“哦”了一聲,等待女孩起來。
片刻,女孩趴在男孩背上:
“你說的要重新送給我一朵玫瑰的。”
男孩向上提了提女孩:
“我會送你玫瑰,還是一朵不會凋謝的?!?p> 男孩想了想,覺得“凋謝”這個詞應(yīng)該沒用錯。
…
從醫(yī)院出來的吳文清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些胸悶,深深的呼吸一口,他撐著雨傘重新步入雨幕中。
當(dāng)食物的香味彌漫時,他牽著孫子的手回到家中,看著孫子甩掉鞋子撲向飯桌他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這時,一道溫和的聲音響起:
“爸,吃飯了?!?p> 吳文清笑容滿面:
“來了來了?!?p> “你這混小子,手有沒有洗,快去洗手?!?p> 熱鬧總是一時的,安靜的書房,一盞孤燈,吳文清伏在桌面上,筆尖在紙上劃過,留下一道道字跡。
片刻,他放下筆,揉了揉眉間,順手將燈關(guān)上,他抬頭看著天空,耳邊突然響起些許喧鬧的聲音,他露出一絲笑容,閉上眼,沉沉睡去,直到那最后一絲呼吸隨著夜風(fēng)遠(yuǎ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