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麥加·李斯特

　　迷迷糊糊之間，顧空只能看見黑衣神秘人舉起長劍，一陣銀光閃爍，小狌狌就已經(jīng)變成一堆碎塊，去見了閻王。

　　這是得救了嗎？

　　這就是顧空昏過去之前最后一個念頭。

　　仍然是迷迷糊糊醒來，全身都是說不出的酸，就像徒步三十公里之后的酸痛，像小蟲撕咬，又像躺在沙灘上，被貝殼硌得難受。

　　“吱——”一陣推門聲。

　　顧空承認，當他順著聲音的方向望過去，見到那珂的時候，心里很高興。

　　“欸嘿——老毛你醒啦？”那珂晃晃手里的午飯，露出一個憨憨的笑容，“昨天鬧晚了吧？幸虧你早上沒課，你可真能睡?！?p>　　他還在宿舍里，看看手表——已經(jīng)中午十二點了。確認一遍自己沒有少什么零件，除了酸痛也沒有什么特別的癥狀。

　　等等，為什么自己右手會貼著一塊紙片？粘得還這么牢？

　　“東西我都幫你還啦，除了你身上那套迷彩服，等會你自己去啊?！?p>　　“沒還錯吧？你怎么知道那些東西該怎么還？”顧空撕下紙片，隨手放在桌上，笑著問了一句，又忍著酸痛，接過他遞過來的炒飯。

　　“你自己本來就是大頭蝦，記性不好，全部都記在本子上，放在桌面，反正我早上沒事做，看你又睡得這么死，就幫你跑一趟。”那珂把自己的午飯放在桌上，邊打開盒蓋邊問，“你受什么刺激了？”

　　顧空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伸了個懶腰，“如果我說我有超能力，你相信嗎？”

　　那珂笑了笑，拍了下手掌，“超能力我也有啊，比如可以拍響手掌。我們認識十幾年了，也沒見你突然天賦異稟，覺醒個放火什么的然后去征服世界。別鬧，睡了一覺腦子還壞了不成？”

　　“我說真的?！鳖櫩斩⒅?，補了一句。

　　那珂見他認真，眨了眨眼——卻發(fā)覺對面毫無開玩笑的意思。

　　“真的？”

　　“真的。”

　　顧空花了兩個小時給他把自己這兩天的經(jīng)歷完完整整講了一遍，順帶吃飯洗澡，還換了套衣服。

　　“現(xiàn)在信了嗎？”顧空嘗試著活動筋骨。

　　“你不是一個能編出這么多細節(jié)的人。我信了?！蹦晴娣鲋~頭，“那你現(xiàn)在打算怎么辦？”

　　“不知道。”少年露出一個苦笑。

　　“行吧?！蹦晴媾呐乃募绨颍跋热ド险n吧，學習總不能放下?！?p>　　兩人各自把書本塞進單肩包里，便出了門。

　　···

　　第一門課是大課，講歷史。

　　頭皮發(fā)亮的楊老師在黑板上工整地寫下“科學技術教會”幾個大字，轉(zhuǎn)過身來，對著幾乎全滿的座位滿意地點了點頭。

　　“同學們，你們知道教會的起源嗎？”

　　顧空低著頭，自顧自翻著書。

　　教會的全名是“教會人民努力搞生產(chǎn)建設大昌南”，別名“科學技術教會”，家鄉(xiāng)的黑話稱之為“工兵培訓基地”。

　　這本來只是一個很小的發(fā)燒友組織，卻憑借著全新的高效能源和一句“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chǎn)力”的口號在昌南迅速扎根并且壯大。一位投資蒸汽機的商人看到了機會，在官府反應過來之前迅速買斷其能源專利，又利用手中的資源研發(fā)出一套全新的科技系統(tǒng)。

　　對官方推銷軍用產(chǎn)品，對百姓則推銷民用產(chǎn)品，雖然技術上很粗糙，卻因為能源的進步而比原先的同類產(chǎn)品質(zhì)量更好。

　　一個商人在無意間促成了一場真正的科技革命?？吹桨l(fā)財機會的人們迅速加入這場時代浪潮，轟轟烈烈的蒸汽機革命推動了政治、經(jīng)濟和文化各個方面的發(fā)展。而教會也推翻了坐在蛇頭椅子上的家伙，正式接過昌南的領導權(quán)柄。

　　所有人都期待教會能給這個國家?guī)砀淖?，而它也并沒有讓人們失望。經(jīng)濟和科技雙線拔高，科研能力猛升——甚至到了和美狄國能夠掰一掰手腕的地步。

　　其余五個國家雖然早早地進入了工業(yè)革命，卻被昌南“后來居上”，除了本就最強的美狄國勉強維持住老大哥的地位，剩下四個都隱隱有些恐懼這個一直被錘成麻瓜，卻在短短數(shù)十年之間突然崛起的國家。

　　教會里頭又分三個部門，裝備部，執(zhí)行部和秩序部。

　　裝備部：昌南所有的技術宅都向往的圣地。在這里你可以見到各自崇拜的牛人大咖，親眼見到最新的科技杰作——甚至親手制作，可以沒日沒夜地投入鉆研。五險一金，包吃包住，工資起點是執(zhí)行部人員的天花板，假若到了該結(jié)婚的年紀，組織還會給你安排相親。但研發(fā)有風險，加入需謹慎地簽下生死狀。

　　執(zhí)行部：負責機構(gòu)日常的正常運行，也是最常直接接觸到民眾訴求的部門。負責發(fā)展計劃的制定和審核，最后交由執(zhí)行部下屬地方部門執(zhí)行。同樣五險一金，包吃包住，工資雖然比不上裝備部，但收入也相當不錯，勝在工作項目穩(wěn)定，有固定的假期和補貼。況且裝備部和秩序部都屬于高危工作。

　　秩序部：負責維持昌南日常的秩序。負責處理各種民事糾紛和軍事糾紛。同樣五險一金，包吃包住，工資水平與裝備部持平。

　　顧空不是特別理解為什么要在教材里面加上各個部門的待遇詳情。不過想了想，這可能是一次最有牌面的廣告——能夠直接放在教材里面招攬人才。

　　畢竟就算是他這種文史哲類專業(yè)生，在經(jīng)過一定的努力之后，進執(zhí)行部不算是一件難事。每年裝備部也都在盯著各大高校的優(yōu)秀理工生，單純論待遇而言，教會確實是目前年輕大學生相當不錯的就業(yè)平臺。

　　因為剛剛的事情，兩人上課都不算太認真。

　　等到下課，顧空已經(jīng)在筆記本上寫滿了梳理的思路。

　　首先，自己能在夢里醒來，這是這次事件根本的起點。除了那珂，自己沒有和任何人提起過這件事情。但既然自己有，不排除別人也會有，只是自己不曾遇見，如果再往下走一步，會不會有人有能進入他人夢境的能力？

　　其次，自己的夢境一般都很普通，也就是普通十八九歲小青年日常的夢境，為什么這次會出現(xiàn)一本不常見到的書里的東西？

　　某種意義上說，狌狌是一種神話生物，如果狌狌存在于夢境，類推下去，其他的神話生物是否同樣存在于夢境？

　　甚至再夸張些，神話生物在夢境里是否擁有書中的生態(tài)系統(tǒng)？

　　自己目前沒有更多的樣本，也沒有辦法分析出更多東西。

　　最后，自己不清楚夢境最后的黑衣人代表什么，而夢境發(fā)生的事情似乎不再停留于精神層面，能夠切切實實影響到自己的生活。自己一時間沒有辦法可以解決問題。難道不睡覺嗎？

　　那珂則是咬著筆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課了，吃完晚飯，顧空和那珂用剪刀石頭布決定了誰買飯后的飲料——甘蔗汁?；氐剿奚?，兩個人拿著各自的杯子搖晃，心不在焉地數(shù)蔗汁上有幾個泡泡。

　　沉默，沉默，沉默是今晚的一零四兩人寢宿舍。

　　大概是有些煩了，顧空把杯子里的飲料一飲而盡，然后開始收拾自己的書包。翻動山海經(jīng)的時候，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一張明顯不屬于自己的小紙條。

　　從來沒有人給他遞過紙條。自己在上大課研究的時候翻過這本書，沒有發(fā)現(xiàn)這張紙條，應該是后面的課間放進去的。

　　顧空有些疑惑，心頭五味雜陳。他沒來由地懷疑這是一次惡搞，于是打算問問那珂，“狗子，你包里有紙條或者信封嗎？”

　　“嗯哼？”那珂翻了翻自己的包，“有。”

　　“長什么樣？”

　　“你看看？”

　　米白色信封，娟秀字體，封漆是一個愛心形狀。

　　顧空忘了那珂因為長得帥一直都是收情書的大戶。

　　一點也……好吧很羨慕。

　　顧空把情書還給那珂，叮囑兩句要好好看之后，打開了自己的小紙條。

　　“晚上十點，一個人來醫(yī)務室旁小樹林?！?p>　　難道轉(zhuǎn)運了？

　　“狗子，你看看這個?！鳖櫩照辛苏惺?，讓那珂過來。

　　“怎么了……臥槽?！蹦晴媾呐乃募绨?，“看不出來啊你小子，轉(zhuǎn)運了？”

　　“不見得是好事?！?p>　　“怎么說?”

　　“為什么偏偏是晚上？為什么要求一個人去？內(nèi)容也和我以前見過人家給你的情書完全不是一碼事?！?p>　　顧空用手指摸了摸字跡，有些掉色——書寫時間還不久，邊緣不太整齊——很隨意的手法。細看的話，字跡有些凌亂，這不像是一張蓄謀已久的紙條，更偏向臨時起意，隨手從筆記本上撕下來一塊然后匆匆寫完再塞到他的書里。

　　之后找個時間自己買一本新的，找找版本研究了。畢竟一直借班長的書用不太好。等等，這種紙好像見過？

　　凌亂的桌面上，一張材質(zhì)相似的紙片躺在那里。顧空一把抓起，上面的藍色膠質(zhì)物已經(jīng)干透，背面則寫著一個名字。

　　“麥加·李斯特”

　　他有預感——這個名字和他的夢境有關。

　　“狗子，陪我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