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歲歲平安
陳默再一次和劉勇上山采藥。
也許是運氣使然,陳默在一處懸崖口上看到了一朵非常艷麗的緋紅花,但陳默閱歷少,實在看不出來此花叫什么,叫劉勇過來,劉勇卻說自己也不清楚。
也許是看久了,陳默竟然覺得這花竟然有點像那傳說中的曼陀羅花,它的身邊掛著嫩綠的草根,但在艷麗的花面前只是陪襯的裝飾品,陳默突然想起了露霜,那個被自己譽“懸崖上的花”的人,陳默輕輕一笑,她已離開一月之久,她的離開并沒有影響到陳默的生活,甚至是習慣,只是目視那隨風輕晃的緋紅花,陳默還不是會忍不住一想,如果露霜看到這朵花一定會很高興,但又想了想,如果露霜是那“懸崖上的花”那自己不過是懸崖上的陪襯品,甚至都不會被人所在意。
說起來也挺遺憾的。
既沒有留下照片,也沒有留下什么小說里時常出現(xiàn)的信物。
但陳默尬笑一場,也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和露霜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熟,甚至露霜的過去如何她甚至都毫不了解。
暑假的紅日比想象中還要久,熾熱的陽光讓人不想邁開避暑的房屋,走在荒無人跡的道路上,陳默看到了駝背買菜的容婆婆,容婆婆看到了陳默,臉上慈祥的表情讓陳默忍不住朝上前接過容婆婆的菜籃子。
走在安靜的街道上,陳默忍不住想起一首《我在那一角落患過傷風》,這是最近在塵封的音樂中找出來的,刷視頻的時候聽見,熟悉感涌上心頭,陳默還屁顛屁顛的去搜索了下,卻發(fā)現(xiàn)此音樂早已在收藏里了。
這首歌挺好聽的,有一種不清楚是傷感還是愉悅的感情,也許都有,但卻有一種回憶的味道。
陳默輕輕的攙扶著容婆婆,容婆婆“哈哈”一笑,忍不住說自己老了,連走路都不行了。
容婆婆開始思念起那個和自己朝夕半年的孫女,陳默微微一笑,卻沒有將其談的太深。
容婆婆邀請陳默進去,陳默委婉拒絕,容婆婆慈祥一笑,沒有強求,陳默將菜籃子放在發(fā)霉的桌子上,正打算離開,卻看到容婆婆此時正坐在桂樹下念叨,因為太遠,所以陳默一句都沒有聽到,只是看著容婆婆那強顏歡笑的表情,陳默猜測容婆婆是太想念她的丈夫了,村里太多孤寡老人了,時間太快了,像她們這種活在舊時代的人,終將被時間淹沒,然后成為歷史里的一道塵埃。
陳默忍不住眺望起遠處的天空,只感覺一望無垠。
……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額……”
語文老師合上課本忍不住笑道:“套用好的句子的確是提高成績的辦法,但你也是厲害啊,每次考試都必寫這么一句,問題是我們這篇文章寫的是《少年》的命題,這真的就沒有必要套上這么一句吧?!?p> 陳默忍不住尬笑了一下,顯得自己沒那么尷尬。
語文老師嘆了口氣,說道:“把范文抄兩次才能回家,坐下?!?p> 看著眾人對自己嬉笑的表情,陳默一點也不害羞,摸了摸前額的頭發(fā),還覺得自己挺帥。
陳默托著腮幫,座位的調換讓他坐在了后排的靠窗上,前面也不再坐著陳燕和雨涵,說不上悲傷,卻多了獨自幻想的時間。
趴在桌子上,看著窗外早已掉落的果實,光禿禿的樹枝,感受著寒風吹拂著他的衣領,寒假,熱鬧的過年即將到來,而這半年,他可謂是一事無成。
有時候就連他自己都茫然都不知所措,他的世界太小了,小到自己無路可走。
放學走在淤泥的街道時,吐口熱氣,白霧在眼前漂浮,人們張燈結彩的畫面讓陳默忍不住低下頭,頭徑直的埋在成舊的圍巾里,回到家門口,除了那兩張痕跡斑斑的對聯(lián),一點也看不出即將過年的感覺,偌大的房門前灰塵撲撲,向前一推,巨大的灰塵緩緩落下,還好陳默反應過快,沒有全身被沾染。
看著靜悄悄的屋子,死寂的讓人無法呼吸,陳默放下書包,癱軟的躺在床上,陳鴻如發(fā)神經(jīng)的去火車站拉客,說過年的時候人多,能賺錢;陳凱歌是肯定不會回來了,他除了清明,幾乎都不會回來,說是搞事業(yè),好把一家人接到城里去?。魂愑裰覄t是托人給了陳默兩百塊,算是過年的紅包,但說是紅包,但其實是另一種生活費的意思,只是好像多了點關愛,陳玉忠不會回來的理由無非也就是過年工資翻倍等,一些看起來無法拒絕的條件。
陳默默許了,甚至都懶得一個個回話,看到了消息就閉上手機,微微一嘆,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百般無賴下前往網(wǎng)吧,卻見網(wǎng)吧早已關門,陳默的瞳孔睜大又收縮,內心里像是有獅子在咆哮,卻在現(xiàn)實中像個傻子一樣凌風作亂。
陳默在qq里問志通:“網(wǎng)吧怎么關店了?不是還沒過年嗎?我連寒假都還沒到?!?p> 志通回復道:“老板要娶鄰村的一個姑娘,今年過年打算早點去拜年?!?p> 陳默抿了抿嘴,身上的無力感讓他想死,犀利的寒風吹拂著他的衣領和圍巾里,他感覺寒風刺骨,他覺得今天的冬天比以往還要快到來,走在荒無人煙的街道上,心中唾沫起來,卻不知罵的是誰。
以前陳默都會在網(wǎng)吧撐到臘八的時候,現(xiàn)在他無路可去,像一個被世界流放的流浪漢一樣,無家可歸。
晚間,陳默坐在板凳上眺望著遠邊的山里,厚厚的白霧里宛如藏著童話故事里才會出現(xiàn)的白鹿,陳默已經(jīng)迷失了方向,此時的他肚子都餓得體無完膚,本來棕色的臉變得黝黑起來,鼻出一口氣,將凳子拿回屋內,關上房門,躺在床上就睡覺,哪怕睡不著也要死睡下去。
就這樣自己騙自己的撐了半個小時,正當陳默以為自己能夠入睡時,突然屋外傳來驚天動地的煙花聲,陳默趴在床上差點瘋癲起來,起身下床,眺望起遠方艷麗的煙花,陳默心中忍不住怒罵,“連除夕都沒到,瞎放什么鞭炮,腦子有病吧!”
巨大的聲響引出了很多的村民,大家齊齊的看著沖天而上的煙火,火紅色的焰火綻放出花朵的樣貌,四五個煙花的綻放緊緊扣在一起,簡直比天上懸掛的月亮還要奪目耀眼。
陳默的眼眸里被煙花吞沒,綻放的煙火在他的眼眸里再一次綻放,像是熠熠生輝的太陽,也許觀看著煙火,也算的上在過年這個充滿煙火氣的節(jié)日里參與。
肚中傳來痛苦的饑餓感,陳默抿了抿嘴,帶好圍巾,走到一處小賣部,走進去的一瞬間,四面八方的打牌人目視著陳默,陳默呆愣了許久,無奈的拿上放在柜臺的方便面和一根烤腸,店家的大爺沖著煙看著陳默,陳默將錢給出就想立馬離開,但卻被大爺叫住,大爺坐在長凳上問道:“這么晚才吃飯?”
陳默搖了搖,強顏歡笑道:“吃夜宵?!?p> 四周很快就有人發(fā)現(xiàn)這是鴻如家的仔,竊竊私語的聲音像是要將陳默淹沒,陳默一秒都不想在這里待下去,走出大門,撲面而來的寒氣讓他心頭一顫,但還是毅然決然的離開。
屋內,一個年過四十的婦女嘆息道:“可惜啊,挺好一個孩子,卻生在這么個家里。”
君君的爺爺說道:“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鴻如那人,恐怕因為沒錢過年,跑了。”
眾人笑了一下,隨即又微微一嘆。
……
巨大的寒風吹動著陳默的衣服,陳默甚至有一種被拽出去的感覺,煙花早已消失,偌大的樹林像是無數(shù)彎腰駝背的老人,四周沒有路燈,漆黑一片的感覺宛如生在地獄,哪怕是路況非常熟悉的陳默也右腳插進臭水溝里,無助和窒息感讓他差點崩潰,能堅強的不哭出來已經(jīng)是淚水干涸了。
陳默呼出一口熱氣,遠處屋內的亮光指引了他目的地的方向,顧不上已經(jīng)發(fā)臭的右腳,徑直的往田園里走去,好在現(xiàn)在的田園沒有什么蔬菜,不然陳默回去都是一陣困難。
在不知不覺中,陳默竟然來到了那個殉情橋,但要走的路并不存在殉情橋這一段,所以陳默知道自己恐怕是走錯路了,但陳默無言,臉扭曲起來,卻被黑暗包裹。
陳默蹲在橋的中央,橋早已破敗不堪,如果不是有點自信,恐怕都不敢上來,陳默將頭包裹起來,蹲著身,像蟲子一樣蜷縮起來,陳默真的想發(fā)飆,他甚至有想從這跳下的想法,但這里是殉情橋,他孤身一人,沒有資格從這里跳下,橋下水的非常湍急,河水拍擊的聲音宛如海浪拍擊著礁石,陳默沒有哭出來,也許是在心里自我安慰。
等過了許久,微微抬起低迷的眼眸,眺望了一眼一望無垠的世界,繼續(xù)走在回家的道路,行走的姿勢無比狼狽,像是在地獄深處迷失方向的幽靈,又或者是被世界拋棄的“不存在人”。
“路在腳下,再漆黑的路也要走下去,因為我已經(jīng)無路可走了?!标惸椭?,心里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