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葉被風(fēng)吹得微動,地上的雨水已經(jīng)被陽光蒸發(fā)完了。
雨后那種特有的雞屎味揮發(fā)出來。
兩人就這樣對立僵持著站著。
陳雙心里百轉(zhuǎn)千回也還是沒有想出一個答案。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但姜瑜好像就是跟她耗上了,如老僧入定般站在她的面前,像要是她不說些什么就不會放過她一樣。
光這次是在她的身后,這次是他在她的影子之下。
陳雙感受著背后陽光的滾燙溫度,和頭頂冰冷戾氣的視線,她一時竟覺得似在冰火兩重天,額頭細汗一時變成豆大的汗珠,順著脖子滾進衣領(lǐng)。
他要她說些什么?
姜瑜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聽些什么,但她就是這個樣子他就很生氣。
低頭看著自己的影子,又看向姜瑜的影子,即使他的影子被她的蓋住了一大半,但還是有一大部分被印在土地上。
一半包一半。
她知道要說什么了,但是那兩個字就像是棉花糖,觸及舌尖就融化了。怎么都開不了口。
就在姜瑜沉不住氣下一秒轉(zhuǎn)身欲走,下定決心以后在也不會管這個不識好人心的東西,自己居然還會發(fā)這么大的火。
一句細弱蚊蠅的“謝謝。”就飛進他的耳朵,眉毛微微一抖,姜瑜不動聲色。
陳雙深呼一口氣,鼓起勇氣望進那雙漆黑的雙眸,雙眼認真,又重復(fù)一遍,只不過聲音比剛剛大多了,“謝謝?!?p> “如果因為我是姜爺爺讓你照顧的我,給你帶來你其實根本都沒有必要的責(zé)任和煩惱,我想對你說一句抱歉還有謝謝,謝謝你幫我很多次,不管你是看在誰的面子上?!?p> 陳雙目光很平靜,原來承認別人的好也不是那么難。
姜瑜盯著看了陳雙眼睛看了幾秒,似乎在分辨她話里有幾分真,但最后還是憋了一口氣說完,“在學(xué)校那段時間是看你還挺好玩,還算合眼緣所以才會幫你,現(xiàn)在到了這,有了姜老頭這層關(guān)系更不可能不管。”
“嘴上的虧不能吃,手上的虧更不能吃!”
“說實話,你在我心里還是一個倔強別扭的小孩而已。”
這是直接否定了某種可能。雖然那個感情卻根筋的女孩不可能會想到這些。
在未來,姜瑜每每回想起這天發(fā)生的事都恨不得可以直接穿回去掐死自己,那個感情缺根的確實他自己親手掐滅了一個小孩好不容易!剛剛升起的少女心思!
陳雙了然的點點頭。
兩人莫名其妙的吵了一架,又莫名的和好。
氣消了些的姜瑜這才后之后覺的反省自己語氣是不是太過了。
放慢了步子等著陳雙慢慢吞吞走到自己旁邊,“我不認識回去路,你在旁邊?!?p> 是誰剛剛氣氣勢洶洶地跑在前面,走了那么遠現(xiàn)在說不認識路,陳雙在內(nèi)心腹誹,但也沒有拒絕,他這也是給兩人一個臺階下。
“你也見過我哭了,我也見過你罵人的樣子,我們這個樣子勉強算是一個知根知底了,你為什么那么討厭那個老鹵蛋?”
老鹵蛋確實也很貼切了,鹵蛋是被煮得泛黃的,他那個腦袋就是沒有鹵蛋色澤光滑,顏色像是被打翻了的醬油。
“他之前偷看我洗澡?!?p> “什么?!”姜瑜覺得剛下去的火又起來了。
“不過被我奶奶發(fā)現(xiàn)了,他來我家討飯,我奶奶讓他站在家門口,結(jié)果他自己就進來了?!?p> “有時候在村里玩被他看到了,他還想摸我,親我?!?p> 陳雙提起他就一陣惡寒,胃里泛惡心,要不是她小時候還算聰明,知道看見他就跑,跑不過就大喊,喊不贏就咬,那次被他捉到是她已經(jīng)快十歲了,她直接給他耳朵咬下來一塊肉!
這種人配稱人嗎,還尊老,為老不尊。她小時候有多少噩夢皆是因為他!
女孩現(xiàn)在表情平靜,但起伏的胸膛也出賣了她。想不到那個人長得猥瑣可惡,賊眉鼠眼就真的是猥瑣賊鼠了。
姜瑜蜷縮的手指也暴露了他的怒氣。
“不過他也沒有討到多少便宜。我也讓他吃了不少苦頭。”
陳雙年紀小,但她的性格不可能就這樣被一個老頭欺負,她的報復(fù)方式,就是大冬天時趁他出去找吃的,不在他那個小破屋,直接拎一桶冰水沖進去朝他那發(fā)臭腐爛的床上潑去。
程老怪就這么一床撿別人的破爛陳舊棉被,一桶冰水,直接將床和被子打了個透濕,就算等它陰干了也會發(fā)出一股霉味,而往往等它快干了,陳雙就會周而復(fù)始一次,雖然方法陰了些也讓程老頭足夠過一個又一個冰冷的年。
就是這法子風(fēng)險比較大,要算好他出去的時間,不然擔(dān)心要被捉住。
陳雙十歲那次差點他親到了,當(dāng)天晚上趁他睡著提了一桶糞水朝他潑去。
程老怪在惡臭味中刺來,看到陳雙形如鬼魅般站門口,氣得手指不停顫抖,早上被咬了的耳朵依舊作痛,“你……原來一直是你啊?!?p> 陳雙眼神死寂的看他了一眼,把桶往他房間猛地一丟,“說了多少次不要碰我,你為什么就是不聽?!?p> “我現(xiàn)在這個年紀把你殺了,我也不會判刑?!标愲p從她手腕上的袋子拿出一把泛著銀光的菜刀。
月光從陳雙背后穿透,那個短發(fā)瘦削的女孩卻第一次讓程老怪感到駭人恐怖。想到陳雙這幾年來的沉默少語,他竟以為是這個女孩變得軟糯好欺,沒有想到是這樣的恐怖。
“你……你想要干什么?”
小陳雙看到抖縮的如鼠的男人,眼神淡漠,“我說最后一次,不要惹我,今天是最后一次警告,這個機會是給你也是給我?!?p> 從那以后程老怪也只敢在外面編排她幾句,不敢再對她做些什么。
姜瑜聽完沉默片刻,腦袋里浮現(xiàn)出一個半人高瘦小女孩腕上用布袋掛著一把菜刀,兩只手提著一桶骯臟刺鼻的排泄物,因為重,需要兩只手提著搖搖晃晃的走,布袋上的刀還和鐵桶發(fā)出撞擊聲,女孩一步一步朝那個屋子走去。
月涼如水,樹影搖曳,女孩想要報復(fù)的心到底了極致。最后一次放過程老怪,是給他一個機會亦是給她自己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