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趙柳的劍
白長平打量著院門外的來賓，此時距離白長平入座已經(jīng)過了半個時辰，院門處已是許久沒有修士進(jìn)入了，看來參加這風(fēng)雪夜開幕儀式的看客俱已來齊。
瞅著身邊這些空閑的八仙桌，白長平甚是感慨，這不是鋪張浪費嘛，北寒神宗盡做些面子工作。
說著白長平搖了搖頭，勉為其難的抬起屁股坐到了旁邊的桌子邊，搓了搓手，決定幫北寒神宗解決一下浪費的問題。
就在白長平又將魔爪伸向桌上的果盤之時，他突然感覺到了一絲異樣。
白長平抬起頭四處觀望，皺著眉頭想了片刻，突然恍然大悟。
“雪怎么突然停了？”
不等他細(xì)想，只聽周圍看臺爆發(fā)出一陣陣驚呼。
白長平詫異，他抬頭望去，也是下意識驚呼一聲。
“哇哦！”
只見鵝毛般的大雪突兀地停在了半空之中，層層疊疊的云層散開，露出了閃亮的滿天星辰。
一眾身穿藍(lán)白色道袍的長老在眾多弟子的簇?fù)硐伦蕴炜罩恤嫒宦湎拢径ㄔ诹俗铣钡哪欠街髋_之上。
白長平定睛望去，那給自己一行人引路的朱鶴長老和他的兩位童男童女也赫然在列。
此時朱鶴長老正笑呵呵的看著在座的所有客人，白長平看去之時，朱鶴竟是有所感應(yīng)，望向白長平。
白長平慌忙低下頭，生怕朱鶴認(rèn)出自己。
畢竟能吞噬神識的本事，白長平算是這個江湖里的獨一家了。
那北寒神宗一眾長老之中一位面色蒼老，但氣度非凡的老人向前一步，傲視著下方四周的上萬修士，他八尺身長挺立如松，面相九十但精氣神卻賽過十七、八的小伙子。
老人面向八方來賓一作揖抱拳，開口說道：
“老夫晁十三，感謝各位大駕光臨，今日群英齊聚，使我北寒神宗蓬蓽生輝?。 ?p> 聽聞老者話語，旦見那正統(tǒng)修士的三方看臺上，各宗各派的領(lǐng)隊長老紛紛起身，對著自稱晁十三的老者抱拳行禮，一個個尊敬有加。
“晁天王高抬了，我等能來參加北寒神宗的風(fēng)雪夜已是榮幸，怎敢讓您說出這樣折煞我們這些小輩的話呢？”
說話的是那衡山派的白發(fā)尊者，白長平微微詫異，這尊者的脾氣他是知道的，能讓他說出這樣謙遜的話語，那主臺之上的老人得有多大的本事？
“晁副宗主言重了，我們逍遙劍宗的宗主素來對您贊賞有加，今日您親自主持這風(fēng)雪夜的開幕式已是給足了我們面子了啊！”
袁飛也是起身抱拳，隔空向那老者表達(dá)敬意。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不一會白長平就是從他們口中大致了解了這老人的身份了。
這位自稱晁十三的老人是北寒神宗的副宗主，江湖人稱晁天王，早些年闖蕩江湖之際，還是金丹客的晁十三以一身精湛的寒冰功法力克三名同階對手，自己身受重傷之后依然死戰(zhàn)不退，生生將對手給打出數(shù)十里，讓三人都嚇破了膽，不敢再近晁十三的身了。
這一戰(zhàn)也是打出了晁十三的兇名，讓他在江湖里得了個“晁天王”的美譽(yù)。
但那是當(dāng)年了，晁天王回了北寒神宗接任副宗主之后便是安生了許多，逐漸隱退，如今已過六七十年矣。
“這小子……大概是天階后期了，修的是純正的極寒之法，頗為難得?！?p> 識海之內(nèi)，黑袍看向外面的那挺立如老松立崖的老者，點點頭說道。
“不過呀，”黑袍又是接著說道，“他已是到了極限了，這輩子若是想突破天階……難嘍。”
白長平內(nèi)視，進(jìn)入識海跟黑袍聊起了天。
“我說黑袍，怎么人家一代兇名顯赫的老前輩，到你嘴里就成了什么也不是的小人物了？您老厲害，我怎么也沒聽人稱呼你一聲‘黑天王’啊？”
黑袍一皺眉咧嘴，就要跟白長平掰扯掰扯，只聽黃袍用力咳了一聲，黑袍頓時就蔫了。
他悻悻地說道：“老子出名的時候，他還沒生出來呢，我叫他一聲小子都是抬舉他了，別說是他了，關(guān)外誰我都不放在眼里，天階擱我們那個時候，都是遍地走的貨色呢。”
黃袍睜開雙眼，也是看向那一眾北寒神宗的弟子長老，本來毫不關(guān)心這些瑣事的他突然“咦”了一聲，說道：“有個小輩……有些意思……”
黑袍循聲望去：“哪呢哪呢？能讓你這個冰塊感興趣的小輩，在哪呢？”
黑袍打眼一琢磨，盯上了人群里一個不顯眼的男人，二十來歲的模樣，長得甚是普通，神情更是懶散至極，一副永遠(yuǎn)也睡不醒的樣子。
“確實是誒，這小輩放在關(guān)內(nèi)大概也是中上游的水平了，我覺得他在你們關(guān)外大概算是頂尖的那一小撮天才了?！?p> 黑袍無情的貶低著關(guān)外的修士水平，一副眼高于頂?shù)臉幼印?p> 白長平看不下去了，鄙夷一聲就解除了神識，接著吃自己的水果去了。
自己想跟黑袍聊天這個決定簡直就是愚蠢透頂。
白長平暗罵自己一聲，咋就犯賤呢？
想著想著，他摘了一小串葡萄，一口吞下，然后拽出那根光禿禿的枝條一臉幸福的繼續(xù)聽晁副宗主致辭了。
其實這種大型的宴會，致辭無非就翻來覆去那幾個意思。
歡迎來訪，介紹自己宗門，說幾句客套話，必要的話還得感謝某些宗門的支持，最后祝大家盡興云云的。
沒什么意思。
白長平百無聊賴之間不自覺的看向了那個引起黃袍黑袍興趣的年輕人，他總覺得這人有些熟悉。
好像剛剛在哪接觸過一樣。
但就是想不起來了。
就在白長平苦思冥想的時候，那男人突然歪頭瞥了白長平一眼，頓時一股犀利的神識直刺而來。
但那神識卻是還未等靠近白長平，就被一層有形無質(zhì)的黑色火焰給吞噬掉了。
這突如其來的一陣試探讓白長平記起來了！
這神識……他是那個在散修院落里留下神識烙印的修士！
白長平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我說怎么這么熟悉，原來是那個文盲??！”
白長平惡狠狠的回敬這那男人，就是他寫的一大串狗屁不通的繁文褥字，讓自己頭等了好一陣。
雖說白長平不滿的神情非常明顯，但可惜有面具遮蓋，又是相隔甚遠(yuǎn)，那男人也無法感應(yīng)到白長平的挑釁。
他見隔空橫跨數(shù)百丈的一道微弱神識如落入大海的一根細(xì)針沒了反饋，也不詫異。
畢竟只是感應(yīng)到有人注視的下意識的回敬，被人化解也在情理之中。
緊接著他好像萬事都不關(guān)心，萬事都不在意的樣子，又是懶懶散散的低下頭，盯著自己的腳趾發(fā)起呆來。
他心里在想這開幕式怎么還不結(jié)束，自己還想回去睡覺呢。
“各位來賓，老夫要說的就這么多了，本來我宗是為諸位準(zhǔn)備了歌舞表演助興的，但老夫跟宗主想了想，年年如此也沒有意思，在座有的?？投际强茨伭?，所以今年老夫提議，舉辦一場明日比武的熱身賽，凡是下場的道友，我北寒神宗都送一枚七品的筑基丹以示嘉獎，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整個“北寒大廳”都是炸開了鍋，只要下場不論輸贏都有一枚七品丹藥相送？
還是對修士最有用的筑基丹？
沒聽錯吧！
要知道筑基丹可是能加快修行的好東西啊，一枚七品筑基丹能加快玄階修士煉化真氣的三成速度，而且藥效能維持三日之久！
四方看臺的修士，不只是正統(tǒng)修士，就連散修都是情緒高漲。原本只是打算來蹭些水果美酒的那位對白長平惡語相向的散修也是瞪大雙眼站起身來，躍躍欲試。
但突然他又是想到了什么，隔空大喊：“前輩，那規(guī)則是什么？不會想讓我等黃階修士去跟金丹客廝殺吧？”
晁天王微微一笑，接過話茬說道：“這位道友大可放心，我宗既然想出這樣的節(jié)目必然也是想好了完善的規(guī)則。不過要讓道友失望了，這表演賽只要求玄階修士上場，且二人修為不得超過三層差距，如此方可下場捉對廝殺。而且雙方請點到為止。”
老人頓了頓，回身看了一眼那懶散的男人說道：“今晚的表演，全程由我宗年輕弟子的大師兄官坤來做裁判，勝負(fù)全憑他一人獨斷！各位可有異議？”
“什么，他就是官坤？”
“那個早早便是金丹客的北寒神宗大師兄？”
“我可聽聞上一次面向全天下的風(fēng)雪夜大比武上，官坤戰(zhàn)勝了逍遙劍宗的大師兄林逸?。 ?p> “我能做證，當(dāng)時我在現(xiàn)場，我是……”
一陣嘈雜的議論響起，還不等白長平有什么想法，只見那叫官坤的男人卻是一臉吃了屎一樣的表情，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的副宗主，好像在說“這跟說好的不一樣”。
晁天王以心聲相談：“官坤！打起精神來，這可是你在整個天下面前露臉的好機(jī)會！”
官坤滿臉鄙夷，又被這個老頭給誆了！上次風(fēng)雪夜上就是被騙的下場跳了一段舞，今年又騙我做裁判？
本來官坤是想拒絕的。
但他有一個致命的毛病，不會忤逆長輩。
官坤這一生都以師命為重，以門規(guī)為先，從來不做違反門規(guī)或是違抗師命的事情。
無奈之下，這位懶散的男人只好向前一步，走出人群，來到顯眼的位置，一抱拳向著四方賓客說道：“在下官坤，北寒神宗弟子是也，今晚定當(dāng)公平公正?！?p> 說罷他一腳邁出，踩在一片懸停在空中的雪花上，以此借力，又出一腳踩上另一片雪花。
就這樣，官坤竟是踩著那輕柔的片片雪花，將之當(dāng)做了階梯，一步一步來到長寬各百丈的場下，他站定之后，一甩袍子比了個請的手勢，朗聲說道：“可有下場的道友？”
“我來！”
一聲大喝響起，只見一道身形從散修席間一躍而出，似雄鷹一般一頭扎下，“轟”的一聲落在那擂臺上。
那是一個魁梧的漢子，身高九尺開外，光頭絡(luò)腮，脖子上掛著一串巨大的念珠，身后背著一把寬大的巨劍。
漢子將巨劍拔出，一跺腳震得四周積雪飛散，他環(huán)視周圍看臺，尤其是正統(tǒng)修士那面逍遙劍宗和衡山派的方位，一臉傲然地說道：“我是西石洲劍修吳智，江湖人稱吳大腦袋！今日在諸位前輩面前，斗膽以西石洲的正宗劍術(shù)請教各位劍修！”
“誰來！”
漢子揮手虛出一劍，破空聲回蕩在場間，他大喝一聲，架還沒打氣勢就先擺在哪里了。
“正宗劍術(shù)？”
一聲疑問響起，白長平打了個冷顫。
只見正統(tǒng)修士的看臺上，一個胖子飄然而下，穩(wěn)穩(wěn)的落在那漢子不出二十丈遠(yuǎn)的地方，一臉嚴(yán)肅地看著吳智。
來人正是趙柳。
趙柳義正言辭的詢問著吳智：“你說西石洲的正宗劍術(shù)？敢問何來正宗一說？”
本來趙柳是厭惡散修的，但他畢竟用劍，相比于劍修而言，“散”這個字就不是那么出眾了。
劍道修行從來沒有正統(tǒng)一說，更沒有散劍修的說法。
見吳智如此囂張，口中還叫囂著什么正宗劍術(shù)，趙柳心中甚是不快，故而率先當(dāng)了這個出頭鳥，要來會一會這狂妄之徒。
“天下劍術(shù)出西洲，這是公認(rèn)的！那我用的又是正宗的西石洲劍術(shù)，不是正宗劍術(shù)又是什么？”
吳智一皺眉，語氣很是急躁。
在他看來這渾身膘肥體胖的胖子也是劍修？
讓人笑掉大牙。
趙柳眼色冷漠，他收起平日里那副和藹可親的胖胖的笑容，神情嚴(yán)肅。
“劍道修行，與天地爭時運，世間萬物皆可為劍，世間萬事皆可入劍，劍術(shù)一事，從來就沒有什么正宗不正宗的說法?！?p> 說罷他旋身一甩，只見一條翠綠的“柳枝”從趙柳手中現(xiàn)身，頓時整個北寒大廳中都是有一股盎然的春意一閃而過。
這被趙柳拿在手里的“柳枝”就是他聞名江湖的“特殊的本命飛劍”，也是他不能御劍飛行的一大原因。
畢竟這口飛劍實在是太特殊了。
趙柳的本命飛劍居然是一把柳枝粗細(xì)的軟劍！
這口通體翠綠的軟劍名叫“二月柳”，此時被趙柳持著，不像是三尺青鋒，而更像是一根長鞭。
“你那也叫劍？”吳大腦袋哈哈一笑，一臉鄙夷。
趙柳也不生氣，手持“二月柳”緩步向前，口里說道：“所以我說過了，萬物皆可為劍，劍術(shù)從來沒有正宗一說?！?p> 看臺之上，林逸看著趙柳緩緩點頭，一開口便是一股子溫潤如玉的讀書人的腔調(diào)：
“這個綠竹幫趙柳我有些印象，早些年確實聽說過一些傳聞，但大多都是不能御劍等等的丑事。今日一見本人，卻是讓我眼前一亮，憑借他對劍術(shù)的認(rèn)知，不出三年此人定能參悟劍道?！?p> 在林逸身邊的是一個面著輕紗的白衣女子，那女子輕聲笑道：“莫不是動了拉人家入伙的心思？”
林逸搖了搖頭說道：“咱們的事情太過危險，還是不要隨意與人言語為好……這你應(yīng)當(dāng)比我清楚，畢竟你才是話事人。”
白衣女子微微點頭，空靈的話語再次響起：“我當(dāng)然知道，不過你說的那位散修今日可來了？”
林逸遠(yuǎn)觀，掃了一眼散修的看臺，并沒有發(fā)現(xiàn)白長平的身影。
他遺憾的嘆了口氣，說道：“沒有，看來沒有那個緣分?！?p> “不必強(qiáng)求?！迸溯p聲安慰一句，重新把目光投向場間。
因為擂臺之上，吳大腦袋已經(jīng)率先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