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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運星辰

17、叛亂·素手執(zhí)帖

國運星辰 5魚 5196 2020-04-18 15:58:08

  云層陰蒙蒙壓下來,無風(fēng)吹動,賀蘭淺坐在桌前難得安靜,望著外面發(fā)愣,云朔如此多雨,世間怎會有旱災(zāi)如此勞神費心的苦事?

  玩笑了。這怎么有的對比呢?你發(fā)愁得都魔怔了也是。

  賀蘭淺思緒各種飄蕩,不著邊際,難以捉摸,一會兒又飄到賀蘭晟那兒。想到昨日看到人眼底的深深烏青,賀蘭燁自母親去了就不理政事,不再上朝,一切都是賀蘭晟頂著,身體這樣下去,難保哪天就熬不住,這種時候賀蘭淺不覺好運會眷顧,內(nèi)心擔(dān)憂賀蘭晟會在這個急需領(lǐng)導(dǎo)者的時候倒下,只能祈禱。

  日子深深淺淺過著,似乎沒有起伏曲折,賀蘭淺卻知道其中暗潮涌動,就在等某個時候爆發(fā)。

  事情不可控是有跡可循的。所以當(dāng)賀蘭淺遙遙看著躺在紗帳里緊閉雙眼的人,只能不可聞的輕嘆一口氣。上午看著綠袖急忙慌張的表情就知道有什么不好的事絕對發(fā)生了,果然,在人跑得有些急促的喘息里把不好消息傳達給了賀蘭淺:“公主,快去文昌閣看看吧,大臣們議事時候太子殿下暈倒了?!?p>  心里一跳,還沒安穩(wěn)心神,就往文昌閣去了。但到底是有些心慌,未至文昌閣就吩咐綠袖快些過去通報,賀蘭淺坐在步輦上有些著急但還是強迫自己冷靜,腦海晃過平淡無奇的多雨下午,還有那沉靜里僅有的短短對話。

  顯然是疲了,賀蘭晟一時有些控制不住地走了神,本該接手的文書落了個空,賀蘭淺投過來關(guān)切疑問的眼神,怎么了?

  嘆息掩入了雨中,難驚起一片塵。賀蘭晟正正身形,頗有些嚴肅,讓賀蘭淺不自主屏住了呼吸等待接下來的話。

  淺淺?

  嗯。

  如果···,我是說如果哪天我病倒了···

  大哥,胡說什么啊。

  賀蘭晟沒因為打斷就停止自己的言行,反而更嚴厲了些,看得賀蘭淺一時不敢再接話。

  你得端起公主的架子來,小淺。不見得讓你干什么呢。后半句輕輕的,飄進空氣里去了。

  我當(dāng)時回答了什么呢,只有個好字了吧。賀蘭淺這樣想著深吸了口氣理理衣衫,濕氣撲進人的懷里,冷意清醒了頭腦。

  雖不常在王公大臣面前周轉(zhuǎn),到底是皇家養(yǎng)出的人,既然想端著公主架子,那自然矜貴自尊些是本身特有,只不過過分顯現(xiàn)而已。

  婢子推開文昌閣的門,還有些竊竊私語瞬時安靜了下來,目光看向賀蘭淺先是一愣但都自然行了禮。賀蘭淺第一次如此近地接近這些臣子,同樣大臣也是如此,都顧忌著身份,禮數(shù)上自然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來。

  賀蘭晟顯然已有些清醒,靠著椅背閉目養(yǎng)神,太醫(yī)伏在地面上向賀蘭淺行了一禮,有些膽戰(zhàn)開口,四下望望,頗帶猶豫之感,好在沒人在意:“大皇子無礙,勞煩過度導(dǎo)致,多休養(yǎng)就好,老臣開些補藥,還得以休養(yǎng)為主。”

  只是賀蘭淺敏銳地察覺到對方的一些欲言又止,輕點了點頭,端起自己的架子,環(huán)視了一周開口:“各位大臣若無要事可以退下了。太醫(yī)留下?!?p>  摸不清賀蘭淺的脾性,四相望望,只能行了禮告退。

  屏退四下婢子,賀蘭淺坐下來看著伏在地面上的太醫(yī),是有些上歲數(shù)了,也不知道跪了多久,一時有些不忍,開口:“你起來回話。”

  太醫(yī)還沒應(yīng)聲,賀蘭晟先開了口:“跪著?!被琶﹂g回了個“是?!保粫r沒人再說話,賀蘭淺嘆了口氣,只能開口:“說吧,當(dāng)著我倆的面還有什么不敢說的?!?p>  有些顧忌看了一眼賀蘭晟,沒什么反應(yīng),輕嘆一聲:“皇子可否還有咳血的癥狀?!?p>  瞬間心里大跳,猛地轉(zhuǎn)頭去看賀蘭晟??妊f大也大說小也小,得把緣由弄清楚了,就恐留了病根,看賀蘭晟沒有反駁,想來是有這癥狀。

  太醫(yī)似乎想想又開口:“問題不大,概是勞神疲累極了導(dǎo)致,只是怕留了病根,這可不是好病癥。”頓了頓又言:“此等國家難事當(dāng)頭,老臣從大局上自也不希望國家無人監(jiān)國,但從醫(yī)者角度來說,皇子必須休養(yǎng)一段時間,也為長遠來想啊?!?p>  一時沉默蔓延,沒人開口,賀蘭淺心里默默盤算著賀蘭晟到底有多大概率能同意休養(yǎng),概率很小啊。但是···

  賀蘭晟卻正了正身,看了賀蘭淺深深一眼,倒是笑了:“可以?!?p>  ……

  不是很好的預(yù)感,很不妙。賀蘭淺心里想。四下望望,她很少來賀蘭晟的寢宮,好奇比下了擔(dān)憂,目光四下飄著,猛地定在了一個點。

  嗯?這盞兔子燈?好熟悉···

  “小淺,你來?!辟R蘭晟打斷了人的思緒,把人招呼進了內(nèi)室,坐在榻上,褪卻了那些正式的朝服,或許是因為病癥的緣故,臉色有些蒼白,此時常服的人儼然是矜貴的公子,凌厲的氣勢弱了不少,平添秀美。

  示意坐在對面的椅子上,賀蘭晟揉了揉眉心,難得溫和:“小淺,這個給你?!睆难H抽出了還留有溫度溫潤的玉板子遞了過去,上刻著人的名姓,玉敦厚溫和,頗有質(zhì)感。

  賀蘭淺接過手來,看著玉板上清晰的刻紋,一時熟悉,模模糊糊,總覺見過,帶了不好的預(yù)感,為什么要給我這個?

  抬頭去詢問,看見了賀蘭晟堅決的眼神:“小淺,你拿著它,倘若有人違抗你的政令,就是在違抗我的政令?!?p>  “大哥!”有些驚呼出聲“你這是要我···”話沒說出口,心里有些不可思議。

  “文書你跟著我看了不少,其中也有你的手筆。你又是我賀蘭家的血脈,有什么不是你能做的,踏實住了?!?p>  “可父皇?”賀蘭淺無奈只能搬出賀蘭燁,提及賀蘭燁,賀蘭晟輕笑,帶了不知名的意味。

  “小淺還拿父皇壓我,我做什么他還能不知道嗎,他知道得最清楚了?!?p>  沒什么退路了,似乎所有都指向自己,賀蘭淺一時迷茫,不知道前路到底怎樣彎曲,何至于發(fā)展到這一地步呢。

  賀蘭晟似乎疲累極了,沒在意賀蘭淺的愣神,挽過碎珠簾,玲瑯相撞的聲音卻更顯空寂,和衣躺臥在床寢上,賀蘭淺隔著珠簾,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只能嘆氣。

  待要轉(zhuǎn)身離去的時候,賀蘭晟輕聲提醒人:“小淺,顏承鈺···必要的話你可以利用些?!?p>  用的是利用這個詞,好像我們隔了好遠。賀蘭淺心里想,忽然就有一瞬間的悲戚無奈的意味,好像所有都不受控制。

  天只陰著,壓得低,卻又無聲無響,明明知道大雨將至,此時又安靜的不像話,宮墻立著在陰云下連陰影也落不下,就這么緩緩走著,賀蘭淺就覺得走了好久,好像一頭撞進一片迷茫之中,走得哪一步也不安疑惑,哪一步也不知道行向何方,于是人就停了下來,站定原地,心里狂風(fēng)暴雨:怎么就是我了呢?明明所有人都能請命說看看我啊,我行啊我能監(jiān)國啊,怎么就落自己這個剛涉政事的人頭上了呢。事情好像就是沿著合理的方向發(fā)展,卻沒得出個合理結(jié)果。為什么呢?

  疲憊好像壓得人腦海一團漿糊,賀蘭淺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待著,抬起腳步轉(zhuǎn)了個方向朝著善思閣方向去了。

  善思閣一向安靜,在那些獨自孤寂了整個少年前半個時光里賀蘭淺不開心了想不明白了就會躲開人群躲在這兒,只有夫子一個人,夫子又看得通透,不涉及功課偶的也會替她遮掩提點一二。院內(nèi)安靜,花花草草安靜豐盈地生長著,新翻的土帶了雨的濕氣,依稀還能聞見青草花木間的泥土味,似乎一切沒變?nèi)耘f歲月靜好,安慰著人不安的神經(jīng)。

  推開閣門,發(fā)出“吱呀”的聲響,屋內(nèi)許是天氣的緣故點了燈,卻仍有些暗沉?!皝砹??!?p>  夫子正背身翻動書架上的書籍,沒轉(zhuǎn)身打了招呼。

  賀蘭淺知道人雖看不見還是行了個禮,默然尋了個坐兒望著外面的巨大茂盛的樹冠發(fā)愣。一時屋內(nèi)就剩了書頁翻動的聲響。賀蘭淺的思緒不知道為什么最近總喜歡回憶,看著樹冠,霎時腦海里閃過為數(shù)不多的母親的臉,總是沉靜溫柔卻又力量的人,不過自己記憶里很快就去世了,那天是什么天色呢?賀蘭淺努力回憶卻難記起,過于年幼了。

  于是開口:“夫子,還記得我母親的樣貌嗎?”夫子翻著書頁的手頓頓,留下一片安靜。雨沒有預(yù)料的砸下來,噼里啪啦,宛若跌入瓷盤的玉珠,造出不小的動靜,樹也被打得沙沙作響,偏偏落下幾片葉子來,偶的天空光芒一現(xiàn),緊接著就是轟隆作響。一直沉默。

  本以為自己又逾距問了大家不愿提起的,得不到回答時,旁邊的椅子卻被拉開,劃出刺耳的聲響,聲響歸于平靜的時候,伴著瀝瀝雨聲的緩和沙啞聲音在暗沉的屋內(nèi)響起:“你母親啊···”頓了頓好像在回想“難得是個令人敬佩的女子?!?p>  “學(xué)識也淵博,看著內(nèi)斂卻又至情至深,原則問題上明晰又堅定···”

  忽得又站起身來,頓了很長時間,外面雨聲大作,讓賀蘭淺以為這個話題就到此結(jié)束時卻又開口:“唉,就是可惜了可惜了,年歲不大就去了···當(dāng)年云朔建國時四下挑釁,是你母親硬摁著你父皇求和,才有了休養(yǎng)生息的時候,云朔強大起來自然稱了臣。公主不知道吧,你母親也是個國家的皇室遺孤,那種亂世里能活下來···”卻又沒把話說完擺擺手走到閣門,望著檐上滴滴答答落下的豆大雨珠沉默。

  賀蘭淺腦海里身形薄弱總也帶了南方女子那份的溫婉的人形象似乎更豐滿了些,原來也還有這樣堅強果斷一面。

  夫子沒再說下去,屋內(nèi)一時沉默,賀蘭淺思量著今日發(fā)生種種,又想起宋晏城樓下那番叮囑,“總要勇敢些的”“承擔(dān)起你的責(zé)任來”。所有人都在奮力掙扎,怎么就你一個人必須得被別人護著呢?

  所幸那種不同于賀蘭家其他人的豁達,讓人很容易接受與想通。走下去好了,橋到船頭自然直。雷陣雨來得急去得也快,淅淅瀝瀝又轉(zhuǎn)為小雨,賀蘭淺起身抻了個懶腰,“夫子,我就先回去了,綠袖等這么久不見我該是急了。”

  “傘在門邊上,帶上吧?!背隽碎T,賀蘭淺一手扶著傘骨背倚著門框站在廊檐下定了一小會兒,雨聲滴滴噠噠,無意識放空了些,緊繃的神經(jīng)似乎被這種安靜的砸進人心里的聲音安撫著,終于可以喘一口氣,緩和了些。

  該走了。

  撐開了傘,已走到院內(nèi),夫子站在廊檐下又叮囑“公主,太子殿下選你必有他意,不必過于憂慮?!?p>  賀蘭淺回頭帶了些驚訝,又看看自己腰間的玉板,偶的風(fēng)吹起裙角,腰際琳瑯珠串與玉板相撞發(fā)出清脆聲響,也就笑了笑,無言點了點頭。

  自有他意,是顏承鈺吧。賀蘭淺撐著傘走在宮道上思忖,心底不由就起了疑問:你到底是為什么回來的?倘若換在以前,賀蘭淺卻不會想這么多,只是此時她不能不多想。

  賀蘭晟坐在書桌前,翻弄那些古舊的本子,研究星象既為本分也為興趣,心里那些謀劃先放一邊自等時間去考量,坐在賓位上的人卻有些坐不住,實在看不下去人閑適的狀態(tài),開口打斷了這一行為:“賀蘭晟,你就這么坐得住?!?p>  賀蘭晟抬頭頗帶些無辜:“太醫(yī)讓我安心休養(yǎng),我得遵醫(yī)囑不是”

  “你別扯話題,真讓賀蘭淺監(jiān)國,她一小公主懂什么?!?p>  “容闕,逾距了?!辟R蘭晟站直了身語氣嚴肅,容闕愣了下忙起身果斷行禮“是臣失言了。”

  作為摯友也作為臣子,容闕知道分寸感是很重要的,何況是對賀蘭晟這樣重視禮制,頗為冷清的皇子,再者明知這云朔的天下將來也是這位皇子的情況下,這樣說話到底是有些口不擇言了。只是他自己在人面前灑脫慣了,賀蘭晟從不在意,這次如此心煩意亂是又牽扯了賀蘭淺吧。

  賀蘭晟示意人坐下,把手里的本子放到一邊,抬頭笑意里帶了不知名的意味:“你說顏承鈺會怎么做?”

  像只狐貍,心里早有了答案,等人入套而已,容闕心里莫名有些怵,怎么就成為他的摯友了。心里思量思量轉(zhuǎn)了幾個彎:“顏承鈺怎么做我不關(guān)心,賀蘭淺她知道嗎?”

  “總能猜得到,我也沒準備瞞。”賀蘭晟望著窗外的小雨輕聲開口。

  容闕站起身來,搖搖手中折扇,高吊的發(fā)尾隨著站立微動了動,頗有風(fēng)流隨心之姿,有些無趣的開口:“要占你賀蘭家的便宜也是真難,要你一分,你便要他一丈,不過要個云朔名頭而已,他這本事你本可當(dāng)個順水人情送了倒也罷了,國事倒也要捎上大金的事?!?p>  “要我一分,我要他一丈?”賀蘭晟輕蔑“他要我云朔的名頭去為自己國內(nèi)奪位加權(quán)加碼,云朔卻和他是一戰(zhàn)線不能變的,還不讓我要些利息回來嗎?”頓了頓又笑“再者他要的只是這些嗎,他要的多呢?!?p>  容闕被懟了也不惱有些偷揶:“那你為什么還答應(yīng)人家?”

  賀蘭晟瞪了人一眼,沒說話。倒是把容闕逗笑了,笑了好一陣兒又嘆氣:“你們這皇室可也是真麻煩,各種顧忌盤算。所幸本人孤家寡人一個,無牽無掛。到時候云朔要是散了,沒人陪我玩了,我就流浪天涯去。”

  賀蘭晟沒說話,他向是知道這人的話說得出也做得出,看得太通透,也太不在乎,跟他能成為摯友也因為他本人確實無欲無求,就討一時興趣罷了,哪天無趣了,說不定就找不著人了??傄彩莻€旁觀者,從不讓自己攪和其中,樂得熱鬧。

  容闕想是又想到了什么笑:“你和賀蘭昱怎么樣了?”

  書本就朝人扔了過來,毫不客氣,正中。

  揉了揉砸中的額頭,“就說你們麻煩吧···唉···走了?!彪S手把舊書放在桌上,也沒什么留戀地擺了擺手,不管人回沒回話,出了屋門,自在踩著濕滑的地面,頭頂淅淅小雨走得遠了,再看不清。

  賀蘭晟看著院內(nèi)毫不在意沾濕衣衫的人,思緒早就不在這里了,越過人的身影,晃過偌大宮城紅墻,似乎飄到那南方遠遠青青一抹山巒了。飄得有些遠了。

  再次自省這件事,絲絲歉疚冒出心底,淹沒了自己刻意忽略政治中不合理的感性因素。并不是沒看出來顏承鈺與賀蘭淺之間的不同意味,正因為看得清楚,才更知道其中的利用價值。身份從來告訴自己深淺輕重里國家要占上一大頭,再者他向不相信皇室里的愛情,更何況還是關(guān)乎兩個國家。

  只是不舒服的是對賀蘭淺的利用,似乎一直的保護都打了人臉,風(fēng)口浪尖上是自己親手推她上去了。似乎無可奈何,其實誰又知道呢?

  賀蘭晟完全可以直接請求顏承鈺的幫助,對方還需要自己,自不會拒絕。但卻選擇了這種迂回方式,甚至存了一種賭氣意味:心里頗有些預(yù)見似地深信定會失去賀蘭淺,卻總想告誡她與那世子兩人利益關(guān)系復(fù)雜,不是想干什么就隨心所欲。

  “我倒要看看顏承鈺能為小淺做到那種地步?”這樣幼稚心理誰又知道又占上幾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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