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迷惑與異想天開
那年大獵就平常落下了帷幕,除了賀蘭淺少女心動,似乎與往年沒什么不同??扇藗兯坪鯘u漸察覺云朔的夜雨過于多了,起初沒人注意,僅僅以為是季節(jié)雨而已,也許是幾處的洪災(zāi)沒那么嚴(yán)重,離都城太遠(yuǎn)太偏,云朔大多數(shù)人還是熙熙攘攘忙忙碌碌,遠(yuǎn)沒意識到這個多事之年。
清臺還是一派繁榮景象,淅淅瀝瀝的雨下著,賀蘭淺趴在窗前看那些雨滴滴答答落于地面。賀蘭淺身在南方對雨有著奇特的感情,無憂無慮喜愛下雨天的人還希望再多下些。
下午雨停了些,空留出一大片潔凈的藍(lán)海來,雨過后的天晴比平日里還要清明,賀蘭淺更是不愿待在小小一方院內(nèi)。
一骨碌爬起身來,無聊過了頭,有些暈頭轉(zhuǎn)向。干脆去轉(zhuǎn)轉(zhuǎn)好了,理理衣衫就要出門。
“公主,帶上傘?!辈潦脽艟叩逆咀哟颐χ欣∵@個總愛亂跑人兒,臂彎搭了淺薄的外披。“這天雖晴,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又下開了,聽話,把外披帶上”正是那夜通透的婢子。
“綠袖,就一會兒就回了,不用帶這雨具吧,這太累贅了。”就要跨過門檻,接過外披不甚在意。綠袖沒理自家公主的拒絕,硬塞進(jìn)懷。
宮內(nèi)景色看過千遍萬遍,著淡青色外披在白日里游蕩,這是賀蘭淺長大記事以來最常做的事情。那些疏離淺笑是在這些日復(fù)一日的孤單晃蕩中漾出來的,不習(xí)占星的人平白比別人多了不少閑暇時間,跑遍了皇宮各處,她曾在晴日雨天的游走中萬分渴望不再是單獨(dú)一人,后來就慢慢學(xué)會和自己和解,安穩(wěn)賞景也算愜意。
亭臺樓閣各個視角都可成景,雨里的最好看。賀蘭淺想。
這樣想著,雨絲忽然就落了下來,撐開傘來,抬頭望天空,還是一片藍(lán)海,是晴雨呀。
賀蘭淺安靜的心活躍起來,登上旁的的樓閣,想遠(yuǎn)望看看這晴雨風(fēng)景。合起傘來,扶著欄桿,遠(yuǎn)遠(yuǎn)近近的風(fēng)景分外迷人,心情愉悅。雖是晴雨,但也下的挺大,賀蘭淺想著等雨停就回去好了。
眺望著景色,忽的怔了一下,那是誰?視線跨過幾個樓閣亭臺,穩(wěn)穩(wěn)的站了人,偏生還不帶傘,這雨不小,賀蘭淺瞧了一會兒,待不下去,拿起身側(cè)的紙傘跑下樓閣,不顧雨里模糊的前路,順著記憶的方向一路小跑,濺起的小小水花在裙擺上殷出花來。
這太魯莽了,可能人家早走了。可還是想去看看,這個下午就這樣過去未免太過無聊。所幸那人還在,賀蘭淺卻覺得身影怎么如此熟悉,晴雨沒個停歇意思,隔著雨幕疑惑:“阿晏?”
回過身來,宋晏頗為驚訝的同時又有些窘迫,低聲答了句:“小淺”,音色有些沙啞。
賀蘭淺一聽猛地跑上前去為人遮了傘,看著宋晏有些殷濕的衣衫:“阿晏啊,你···”
責(zé)備的話說不出口,她總對這個笑意里帶著善意的女子說不出什么重話,“快跟我去換衣服,這樣淋雨生了病怎么辦。”宋晏卻輕笑:“淋雨會生病,他都不明白?!?p> 賀蘭淺沒聽清眼里疑惑:“阿晏?”
“沒什么,好久沒見你了,小淺淺。”帶著涼度的手輕捏了捏賀蘭淺的臉頰,頗為親昵,賀蘭淺感受著宋晏身上的涼度,不由打了個冷顫,加快了腳步。
綠袖見到兩人也是一驚,宋家的小姐打濕的厲害,記憶里不比自家公主寵愛少的人難見這種狼狽,綠袖也就愣了一秒就反應(yīng)過來,不該揣測的人別想,妥善尋了衣物,布好了熱水,安靜合上屋門。
賀蘭淺看了一眼安靜飲茶的人,盡管心里有了猜測還是沒忍住去問:“阿晏,心情不好?”
聽聽你問的,什么叫心情不好。有一絲尷尬,賀蘭淺低頭去尋點(diǎn)心堵上自己的嘴。宋晏抬眼,沒說話。
安靜了一小會兒,賀蘭淺破罐子破摔:“是不是二哥欺負(fù)你了?”其實自己在心里沒相信過這種想法,畢竟賀蘭昱總也笑意淺淺,尤其對上宋晏。
外面的晴雨似乎是停了,照進(jìn)屋內(nèi)的光碰到遮擋物后在座椅地面映出一楞楞陰影??粗R蘭淺只是一問的模樣,宋晏卻感覺還是涼,說出的話也帶著剛過去的大雨的涼意:“他把我丟那兒了。”
賀蘭淺本被甜得發(fā)膩的點(diǎn)心齁著了,端了杯茶,本就沒拿穩(wěn),一聽更是一抖,撒了一地,所幸沒撒到身上,喝了口茶壓了壓驚:“阿晏,你確定?我二哥還敢這么做?!?p> 賀蘭淺的驚訝與疑惑從那雙姣好的眼里冒出來,帶著關(guān)切。宋晏忽然沒了興致,放下茶杯,輕輕笑了“騙你的,我不開心罷了?!?p> 賀蘭昱有什么不敢的呢,他敢做的事比這些大得多呢。宋晏心里微苦,無奈得很??聪蛸R蘭淺舒了一口氣的樣子,你看所有人都在保護(hù)你,連我也不舍讓你傷心。
看向外面潔凈的藍(lán)海,這樣安靜的日子又能到什么時候?宋晏想。
夜晚很快到來,大片的繁星袒露出來,這倒是個天朗星繁的夜晚。賀蘭淺坐在桌邊愣神,總也想起宋晏白日里那一身冷氣,覺得撲朔迷離,這種似乎被所有人隱瞞的感受就像身處迷霧,走一步一個驚心,不走又難受的很。到底是怎么了?
“公主”綠袖拿了提燈來,放在桌上,“今日還夜游嗎?白日累了的話,要不就先休息吧。”
賀蘭淺卻抬頭眼里亮的厲害,“游!”嚇了綠袖一跳,隨即寵溺笑笑,“白日里下了雨,晚上恐怕要冷,把外披搭上?!?p> 晚上起了霧,賀蘭淺慢悠悠晃著,宮里的燈籠盡心盡力的散發(fā)著光。思量白日的事,她總覺宋晏的事和賀蘭昱有關(guān),找個機(jī)會問問。
一路游蕩了不知多久,竟走到了文昌閣,這個點(diǎn)還亮著光。賀蘭淺不準(zhǔn)議政,這個地方更是很少來。忽的就起了好奇,避開侍衛(wèi),悄步走上臺階,伏著身子找了個隱蔽的地方,靜悄悄貼著門去聽里面動靜。
是賀蘭昱和賀蘭晟。賀蘭淺聽出話音。
模模糊糊地,“旱災(zāi)的事你準(zhǔn)備怎么辦?”哪里旱災(zāi)?云朔不是今年還多雨嗎?賀蘭淺心里疑問。分了神自沒聽清后面那幾句模糊的話。
“為什么?你這么想就把我推給宋家?”
“賀蘭昱!”一陣沉默。
什么跟什么,這和宋家有什么關(guān)系?扶著木門支棱起來耳朵要聽,身后忽然被圈入一個懷抱,嚇得賀蘭淺一激靈,被捂住了要喊出的聲。
回頭去看,顏承鈺笑笑,還沒反應(yīng)過來,耳朵就被捂了起來。本就模糊的聲音更是聽不見,咚咚的心跳聲倒是明顯,心里唾棄自己沒出息。
掙了掙,顏承鈺似乎根本沒打算放開,反而更束縛得緊了些。摔東西的聲音傳過來,話里的聲調(diào)提升了幾個度,可無奈賀蘭淺還是聽不清,只聽到了“喜歡”的字眼。喜歡誰?
看著顏承鈺眼里的笑意越來越明顯,賀蘭淺打了個寒顫。到底說了什么?????
掙不開又不能被發(fā)現(xiàn),索性懶得再聽,不知過了多久,腳有些麻了。顏承鈺終于放開了自己,踉蹌了下,被輕輕扶住。屋內(nèi)陷入了長久的沉默。賀蘭淺也沒了心思,提起提燈就要走,奈何實在麻得厲害,走上一步猶如走在針上,不得不被顏承鈺扶著。
怎么就是生不起氣呢?賀蘭淺生自己的氣?!皽\淺?”沒人搭理。
顏承鈺看著賀蘭淺氣鼓鼓的樣子,不由笑出了聲,清爽地,“生氣了?”
“沒有?!蔽揖褪且驗椴簧鷼獠派鷼?,沒生你的氣。
“你別氣,我們的小公主要開開心心,大概是所有人的愿望?!鳖伋锈暶嗣R蘭淺的發(fā)旋兒。
“你也是這樣想的?”賀蘭淺問
“我也是。”很坦誠的話,更希望你能保護(hù)好自己,顏承鈺大概所有的耐心都用在了賀蘭淺這兒,兩個人站了很久,安靜等那個應(yīng)該開心的人說話。
“那你陪我走走?”開心就開心吧,不是所有人的愿望嗎?
顏承鈺一愣,嘴角彎了彎,“好。”
到底還小呢,顏承鈺心里暗想。
無奈你喜歡的人永遠(yuǎn)認(rèn)為你還小,賀蘭淺沒比顏承鈺小上多少,看得清的人不允許自己犯情感上錯誤,會保護(hù)自己的人都是大人。
夜還是那個夜,路還是那條路,但賀蘭淺心里無端的那些氣悶不解卻在此刻被打掃得很干凈,往常一個人的夜游,現(xiàn)下有了個人陪伴,即使不說話,可雀躍也是掩不住。賀蘭淺不是個記仇的人,而往往這種人最易受傷害。
沉浸在自己的感情世界的人沒考慮自己對面那個人的心理狀態(tài),剛剛陷入愛意的人總有些自作多情,有那么一個人總也可以陪伴自己,就會猜測你是否是喜歡上了我?賀蘭淺到底是被保護(hù)的太好,嬌生的公主心理活動不少,似乎兩個人相愛只差個契機(jī),實則橫亙在其間的事情鴻溝多得很。夜晚都幫賀蘭淺藏匿了起來,讓她誤以為即使不說也沒什么關(guān)系,總會走到那一步。
可現(xiàn)實總再告訴你,別異想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