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清晨吹過的微風(fēng),帶有微微的涼意。
一絲一絲的風(fēng)透過各種縫隙悄悄溜進(jìn)屋內(nèi),經(jīng)過雪白的茉莉花帶走些許清新的香氣。
阮歡歡伴著清淡的茉莉花香睜開雙眼。入眼而來的是精致的紗帳,和南海貴重的黃梨木打造的床榻。
她猛然驚醒,坐了起來。向四周看去,幾盆茉莉花錯落但有致的擺放在屋內(nèi)每個觸手可及的地方。
阮歡歡慢慢下床,赤著腳在屋內(nèi)四處看。
屋子分為內(nèi)室和外室,用水晶珠簾分割起來。
床的左側(cè)是梳妝臺,上面擺滿了琳瑯滿目的少女飾品,正前方是一個書桌,擺放著各種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和一盆正開的燦爛的茉莉花。書桌前是窗戶,透過窗紙傳來外面溫柔的陽光。
她慢慢打開了窗戶,外面耀眼的光一瞬間刺了她的眼睛,等她慢慢緩過來,外面各式各樣的花草映入眼簾,稍遠(yuǎn)處一方小池溪水汪汪,里面的金魚自由自在的吐著泡泡游來游去。
一切亂斗都似乎從未發(fā)生過。
阮歡歡伸手去接著溜進(jìn)屋內(nèi)的光,胸口瞬間悶的發(fā)慌,她跌跌撞撞的轉(zhuǎn)身奔向梳妝臺,看著銅鏡里絕世的容顏,散發(fā)著屬于少女獨有的嬌嫩感與光澤感。
阮歡歡瞬間用雙手捂著嘴巴,眼角不斷有淚落下。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夢見了自己豆蔻之時。
“這是夢嗎?”
她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走了一樣,身子跌在梳妝臺上,跌落了桌角的首飾盒。刺骨的疼痛令她逐漸清醒,她的淚水越發(fā)往下落,難以相信的扭頭望向蔚藍(lán)的天空,她低語:“謝謝您,謝謝您?!?p> “小姐!”吱呀一聲,外室屋門被推開,身穿淺紅與鵝黃衣服的兩位女子慌忙走了進(jìn)來。
她們一路小跑到阮歡歡的身旁扶起她,“小姐,你終于醒了?!睖\紅女子流著淚說道。
“小姐怎么赤著腳在地上,御醫(yī)說您很虛弱,趕快躺床上,小心在受了涼?!彼齻兎鲋顨g歡往床邊走。阮歡歡一把抱住她們兩個,眼淚不斷的流,哭出了聲來。
“金魚,風(fēng)鈴,我好想你們。”
阮歡歡前世有四個貼身丫鬟,茉莉,金魚,風(fēng)鈴,紫翡。她們四位從小就服侍阮歡歡,和她一起長大,紫翡的名字是她獨喊的,因武功高強(qiáng),紫翡被國君賜名羅蘭。在前世,她因要為李炎恩在塞外戰(zhàn)爭中爭取功勞,去將軍府迷暈大將軍沈玉書,陷害他侮辱了阮歡歡,沈?qū)④姳桓锫?,茉莉傾心于沈?qū)④娫S久,從那以后,茉莉就頹廢許多,而李炎恩為了鏟除后患,又派人給沈?qū)④娤露?,沈?qū)④娝篮?,茉莉一蹶不振,不久便自盡而亡。
金魚年齡最小,性格天真又爛漫,在爆發(fā)瘟疾的時候,李炎恩為了打壓太子,隱瞞已配置出來的解藥,瘟疾越演越烈,在民不聊生的時候,金魚在為百姓施粥時感染了瘟疾,解藥已經(jīng)醫(yī)治無效,金魚在冬季一天中最溫暖時刻死去,因為瘟疾,最后連個體面的棺材墳?zāi)苟紱]有,與在瘟疾中死去的人一起被火燒盡。
最細(xì)心的風(fēng)鈴,和從小每天抽時間苦練武功為了保護(hù)她的紫翡,在跟著阮歡歡一起去塞外打仗中,一個為了去給她摘草藥治病,跌落懸崖,尸骨無存。一個在敵軍夜?jié)摰臅r候,為了保護(hù)她,被敵人一劍刺穿心臟......
“小姐,您怎么了?”
“我沒事?!比顨g歡松開手,笑著對她們兩個說。
金魚笑了笑,說:“沒事就好,地上涼,小姐快回床上吧?!?p> “小姐七天前正在院子里種花,突然暈倒,可把我們嚇壞了,老爺和夫人已經(jīng)好幾天沒睡過好覺了,國君與皇后也來探望過您?!憋L(fēng)鈴一邊給阮歡歡蓋上被子一邊說道。
阮歡歡輕聲說:“父親,母親,他們還好嗎?”又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金魚的手,“茉莉和翡兒呢?今年是多少年?”
金魚和風(fēng)鈴兩人嚇了一跳,連忙回:“老爺和夫人還好,就是小姐昏迷多日擔(dān)憂的很,茉莉和羅蘭她們兩個早上跟著老爺上朝一起去皇城拿御醫(yī)新配的藥了,御醫(yī)拿過來緩慢,羅蘭等不及,就領(lǐng)著茉莉一同進(jìn)城了,今年是大朝二十四年?!?p> “小姐,您沒事吧?可還有什么不舒服?”
“我沒事?!比顨g歡雙手捏緊被褥,陷入沉思。
大朝二十四年,阮歡歡十五歲,這一年,是她在太后六十壽宴結(jié)束后遇見李炎恩,為他解圍的那一年!現(xiàn)在......
阮歡歡驟緊眉頭,拉住風(fēng)鈴問:“太后壽辰可已過去?”
“太后壽宴還有一月有余,小姐,您真的沒事嗎?”金魚擔(dān)憂的問道。
阮歡歡搖搖頭,自言自語著:一切都還沒有開始......我還來得及。
“小姐,要不要我現(xiàn)在去通知夫人您已經(jīng)醒來,這些日子夫人擔(dān)心壞了?!憋L(fēng)鈴輕輕為阮歡歡理理亂發(fā),說:“老爺去上朝了,估計也快回來了?!?p> 阮歡歡胸口悶的很,窒息感一陣陣傳來,前世因為李炎恩,不但極少回家看望父母,還總是做些讓他們寒心的事情。
“不了,我現(xiàn)在就去看望母親,我有好多話想對他們說。”說著,她掀起被子準(zhǔn)備下床。還沒站起來,一陣陣的眩暈感襲來,讓她又跌坐在了床上。
一旁的金魚風(fēng)鈴嚇壞了,趕緊又?jǐn)v扶著她,“小姐,您身體還很虛弱,我現(xiàn)在就去把夫人請來,您先休息著吧。”金魚為阮歡歡蓋住被子,對風(fēng)鈴說:“風(fēng)鈴你照看好小姐,我這就去請夫人,順便找人去告知老爺下朝時把御醫(yī)帶回來。”
風(fēng)鈴對小聲說:“快點去,我覺得小姐太不對勁了,好像忘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記得。”金魚點點頭,看了看閉著眼睛皺著眉的阮歡歡,小跑著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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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內(nèi),大殿前,一身形偉岸,面容嚴(yán)肅的阮文杰正大步向前走著,身旁跟著一位身形略低年齡年長的管家陸忠,而他們身后,緊跟著兩位女子。兩位女子長相清秀,一位身穿紫色便裝,手持長劍,一位身穿綠色羅裙,手里小心翼翼的抱著一包藥。兩位唯一不同的是,一位皺著眉頭面色清冷,這便是紫翡紫羅蘭。一位雖然愁容滿面,卻也看著溫柔,這便是茉莉。
“茉莉,御醫(yī)可有說歡歡什么時候能醒來?”阮文杰走著走著停下腳步開口問。
茉莉雙手緊了緊,抓著藥包,回道:“回老爺,御醫(yī)說現(xiàn)在還是不明確小姐究竟是怎么了,只是說小姐現(xiàn)在異常虛弱。”
唉,阮文杰嘆了口氣,大步向前走去,剛走兩步,看見前方一抹黃色身影正慌張向他們跑來。
“是金魚?!焙竺娴淖萧湔f。
“金魚怎么會來這里?莫不是小姐醒了?”陸忠疑惑道。
金魚跌跌撞撞的跑上長階,紫翡向前扶了她一把問:“怎么了?”
她氣喘吁吁的向阮文杰開口:“老爺,小姐她剛剛醒了一會兒,拉著我和風(fēng)鈴一直哭,好像什么都不記得了,又好像什么都記得,她下床準(zhǔn)備去找夫人,還沒站起來就又暈倒了。”
“什么?!”阮文杰扶著金魚,對紫翡說:“羅蘭,你快去請御醫(yī)?!?p> 紫翡轉(zhuǎn)頭就跑,一只手臂出現(xiàn)攔住了她。
“姑娘莫慌?!?p> 紫翡是個急性子,伸手就要拔劍。
啪嗒一聲,一個不知什么東西的黑色圓球把她的劍打了下來。面前白衣男子神色悠閑,一只手托著自己另一只手看著。
她正想動手,阮文杰拉住了她。
“國師這是什么意思?”
聽到阮文杰開口,白衣男子放下雙手,微微彎腰行禮,或許他彎腰的程度都算不上是行禮,只是表面上的敷衍。
“丞相,柳青跟你走一遭吧,就不要多此一舉請御醫(yī)了。”
阮文杰內(nèi)心疑惑,這柳青是當(dāng)朝國師,是五年前他與國君親自一同前往圣谷請回來的,本是請他師傅,他師傅卻不愿出山,國君與他一同在那里呆了數(shù)月,終于感動了他師傅,阮文杰還記得當(dāng)初那老人把他推出來時說:這是我的唯一的徒弟,今年十二,但本事不小,幫助你們已經(jīng)足夠了。
柳青來到皇城,不僅是他,連國君都很難見到他,皇城深處有一個專門為他打造的凜月閣,有什么事情只要寫成信放在門口,第二天就必定有完美的對策,柳青從來沒有上過朝,甚至見到國君行禮也是很敷衍,今天在這里見到他,阮文杰很是驚訝。
“丞相就不要在驚訝了,帶路吧?!绷嗾f完,大步向城門走去。
“老爺,他這是什么意思?”陸忠在一旁問道。
阮文杰看著前方筆直往前走的柳青,一身白衣,不染于外界,說“他愿意自己出來并跟我們回府上,肯定就能醫(yī)治歡歡,我們走吧?!?p> 說完,阮文杰大步追上柳青,紫翡和茉莉扶著金魚也慢慢跟上。
到了丞相府,阮文杰引路,眾人一起到了阮歡歡的房間。
走進(jìn)屋子,阮夫人就迎了上來,流著淚說:“文杰,金魚說歡歡醒來又暈倒了,這可怎么辦呀?”
阮文杰摟著她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看了看柳青,說:“今日國師前來,肯定有辦法的?!?p> 阮夫人扭頭,正好看見了站在門口的柳青,她向柳青行了禮,央求著說:“國師大人,您一定要救救我們歡歡啊。”
柳青微微點點頭,說:“還請你們先出去一下,我要對郡主進(jìn)行醫(yī)治,身邊不便有旁人?!?p> 阮文杰與阮夫人對視一下,點了點頭,招呼著一行人走了出去。
他們走后,柳青走到阮歡歡旁邊,看著熟睡中仍皺著眉頭的阮歡歡,看著看著,他忽然覺得這么好看的人皺著眉頭實在是別扭,他伸手把阮歡歡的眉頭撫平。
其實今日來,并不是他的意思。七日前,他在凜月閣閉關(guān),突然被師傅傳喚回去,回去之后喝了一杯茶,柳青就陷入了昏迷,睡了整整七天,七天里他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里只有兩個人,一個是他自己,一個就是現(xiàn)在正在熟睡的阮歡歡。
在這個很長的夢里,他們什么都沒有干,柳青就是拉著她,在一個漆黑一片的空間里,一直往前跑,跑完了這一個夢,等終于找到終點的光,柳青才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醒來后,師傅什么都沒說,給他喝了一杯茶,給他了一個囊袋,讓他回來到丞相府給阮歡歡吃下囊袋里的東西叫醒她。
雖然覺得很奇怪,但柳青還是照做了。
柳青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雙手拍了拍自己的腿,把囊袋拿出來打開了。
是一小塊花生酥糖。
柳青也不確定就這一顆糖是不是就能讓阮歡歡醒來,但是他還是照做了。誰讓自己的師傅不是人呢。
他把阮歡歡的嘴小心掰開,把糖放進(jìn)她的嘴里,然后起身離開了。
走出門后,門外一群人涌了過來,他平時習(xí)慣了一個人或者兩個人,微微避開以后,說:“郡主已經(jīng)無大礙了,大概兩個時辰后就會醒來?!?p> 眾人又是一起涌了上來道謝,阮文杰說要送送柳青,柳青趕緊拒絕了,沒有一句客套話,柳青點了點頭離開了,走到阮歡歡院子門口,他看見了在一旁開的燦爛的茉莉花,折了一支走了出去。
“好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