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天觀里傳出一聲極輕微的崩碎聲,聲響極輕,如深秋枯葉墜地碎裂。
趕蛇人耳朵微動,從井邊兒上一躍而起,顧看四周,神色嚴(yán)肅。
八寶琉璃也隨著他動作一起裝模作樣的瞧看,嘴里問道,“怎么,有賊來了?”她特別興奮,畢竟是她最喜歡的戲碼。
隋蓄并不答話,手提起八寶琉璃的后領(lǐng),向正殿處飛奔。
八寶少俠覺得被他這樣拖著委實(shí)沒有面子,只能道,“壯士你跑的太快我要吐了,放我下去你才能跑的更快?!?p> “有東西向國師的正殿去了?!彼逍畹?,“可能是刺客?!眹鴰熡忻?,要保這姑娘安全。趕蛇人對國師的命令從未有過懈怠,如今只能帶著這小姑娘一起去一探究竟。
所謂冷梅寒徹骨,劍客踏雪來。
大隋國師手指細(xì)長,指節(jié)如竹,此刻作拈花狀,拈起一團(tuán)破墻而入,似氣非氣,似罡非罡的螺旋氣場。
空氣略帶熾熱,正殿中氣氛微凝。
刺客?倒不像。似乎是更有趣的玩意兒。
沈眷不動聲色地將指間那抹神機(jī)碾碎,側(cè)臉看向墻上微小的孔洞,陷入沉思。
奉茶侍女迷茫的抬頭,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她方才正低頭為國師奉茶,國師大人立于桌幾前,擺弄那捧壽康王殿下今晨送來的青瓷插花。
侍女再抬頭時,只覺得有什么滾燙的東西擦耳而過,直奔那只青瓷瓶而去。然后國師手指散漫的一抖,似乎抓住了什么,隨后那股熾熱氣息便消散于無形。
怔住幾個呼吸,小侍女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這應(yīng)是遭到行刺,遂慌忙放下茶具,就要出殿命人搜查。
然而腳下尚未踏出大殿,卻聽國師開口安撫,“不必驚慌,全當(dāng)無事即可?!甭暽且回灥钠椒€(wěn)和煦。
見大人似乎不欲追究此事,侍女福身垂手,“謹(jǐn)聽大人吩咐?!?p> 沈眷伸手整理微皺的外袍,軟和的飄白獸毛襯她唇色清暖。
城外的梅花都已經(jīng)開了,凜冬已至,這京城卻比往年更熱鬧了些。
她此時已然沒了賞花的興致,便命門外侍從棋室搬來棋盤。自己則已經(jīng)端坐在榻上,食指揉搓手里的白玉棋子。
侍女知道國師又要獨(dú)自對弈,雙手恭敬的奉上茶水,十分識趣的退出殿外候著。
隋蓄拎著八寶琉璃前來稟報時,殿內(nèi)國師對局已起,她手下每落一子,殿中便傳出一陣潰人心膽的雷鳴。
整條王府街都被接連不斷的落子聲滌蕩,像是天上落了一連串的滾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炸的整座城的皇親國戚面如菜色。
“她又怎么了?!是更年期?”某位侯爺捂著耳朵拱進(jìn)被子里,“誰能去管管她啊,國師了不起啊!”
侯爺夫人動作麻利的捂住自家丈夫的嘴,“我的爺,京都里說話可要謹(jǐn)慎些?!?p> 侯爺被自家婆娘的手憋個半死,認(rèn)命似的翻了個白眼兒。
隔壁壽康王府倒是淡定許多,壽康王乃先皇第四子,年近三十正值壯年,更是手握十萬精兵,皇帝面前的大紅人。
面對這落雷似的陣仗,這位親王不驚反喜,他搓著一雙還算好看的手,詢問身旁幕僚,“夠味道,這是不是很夠味道?”
座下眾幕僚面面相覷,不知王爺所言為何。
唯有坐在壽康王旁座的某位幕僚額角微抽,試探著開口,“不知王爺說的是什么味道?”
底下一眾幕僚聞言齊齊望向王爺,不知他又有什么睿勇決策。
只見壽康王十分滿意的翹起嘴角,“當(dāng)然是說國師,且聽這陣仗,本王這輩子沒見過這么有味道的婆娘。”
此言引發(fā)座下諸人一陣竊竊私語,眾位幕僚皆是臉色發(fā)綠,欲言又止,表情似乎是想讓自家王爺快快住口。
壽康王身旁那位首席幕僚林臨霖更是雙眼迷茫,手掌捂住了臉。
真是沒臉見人,王爺可還記得從封地出發(fā)前,您的雄心壯志?我們現(xiàn)在到底是來干什么的?。?p> 想起今晨一幫大老粗集體去城外折梅花的場景,林軍師又暗吐出幾口老血。
隔壁的隔壁,正是戶部侍郎府邸,侍郎大人躺在榻上包扎腦袋,聽得那滾雷似的轟隆響聲,憤怒道,“還下棋呢還下棋......我這次真的十萬火急啊十萬火急......哎呦?!?p> 侍郎家的小公子蹲在一旁,從銅錢孔里看自家阿爹發(fā)癲的鬧劇,似乎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
這廂南街上,那形容消瘦臉色蒼白的青年,被老道士一刀劈中肩膀,前胸處拉下好大一口子。
他陰狠狠的眸子蒙上一層紅光,吼道,“老道士還不拿出真本事?!”
“嘿呀,小崽子,想貧道拿出真本事你倒是給解毒啊,呸?!标愂霾粮蓛舻哆艘豢?,“你下毒有一手,論手腳功夫還差得遠(yuǎn)呢,老道士就這么生剁,也能剁了你?!?p> 那青年大怒正,要有所動作,卻聽北面方向傳來一陣滾滾雷音,那雷音剛正,氣勢浩然。他面色大變,咬牙道,“算你好運(yùn)氣,且等我再來!”
可惜他話音剛落,便被東街一隊騎兵攔住,這一隊輕騎悄無生息的出現(xiàn),鬼魅般團(tuán)團(tuán)將將他圍住。
不時,圍成一圈的騎兵圈子讓出個缺口。
來人胯下騎一匹灰色駿馬,身材魁梧,全身覆著黑甲,只露出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那魁梧男子此時握緊手中的長槍,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可是南嶺來的?”
一臉病態(tài)的青年,正是南嶺蠱毒一脈的隱秘傳人,姓藍(lán)名掩。他此刻冷冷一笑,手指欲動,卻被一柄長槍頂住喉嚨。
身披黑甲的將士正是現(xiàn)任九門提督齊放。他將手中那柄“黑龍”向前一送,差點(diǎn)劃破藍(lán)掩的喉嚨,這人是真的殺意騰騰。
“給我拿下他?!饼R放臉色陳冷,這個南嶺人讓他在國師面前丟了好大的臉。
九門提督押著藍(lán)掩離開,本要來找老道尋仇的幾個江湖漢子,見局勢不對,已經(jīng)早早溜之大吉。
在江湖闖蕩,就是要肯拿肯放才能活的長久。
老道嘖嘖感慨,轉(zhuǎn)而望向城北。都說同行相斥,都是玩雷的,見到這架勢,他也免不得有些手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