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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途I安解玉連環(huán)

第四章 傷情怨:陰錯陽差(上)

虹途I安解玉連環(huán) 三余小生 4324 2020-06-10 15:55:56

  『寒魄學(xué)院有一座仿制西門水運(yùn)儀象臺④的巨大鐘樓。

  鐘樓坐北朝南,高三丈五尺六寸,寬二丈一尺,位于九座學(xué)堂中心,卻因南疆氣候嚴(yán)寒無法用水驅(qū)動,于是匠人開鑿火道,連通為學(xué)堂供暖的地龍熱氣,又朝蓄水天池撒鹽,終于恢復(fù)其運(yùn)轉(zhuǎn),保留下一百六十二個紅衣、綠衣、紫衣小人報(bào)時功能。

  巳時正,紫衣?lián)翮姟?p>  對面學(xué)堂內(nèi),一位面容和善,眉宇慈祥的白發(fā)老先生,正在為滿堂因貪睡懶覺而錯過早食,此刻早已饑腸轆轆的學(xué)子們上課。

  老先生聲音渾厚,飽含長輩慈祥:“翻到課本第二百九十七頁,今天我們學(xué)《觀止》第一百一十五篇文章:《春夜宴桃李園序》。唐源,你來把原文讀一遍?!?p>  “好的,老師?!币晃簧险n前主動坐在前排,面目清秀、天庭飽滿的少年此時站立起身,打開手中已被翻得胖了一圈的課本,熟練找到一頁朱紅滿印的文章,潤了潤嗓子,認(rèn)真朗讀起來: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古人秉燭夜游,良有以也。況陽春召我以煙景,大塊假我以文章。會桃花之芳園,序天倫之樂事。……”

  與此同時,學(xué)堂倒數(shù)第二排,正有兩個女生低著頭竊竊私語。

  其中一個說:“什么,鄭師兄也會喜歡女生?”

  另一個回答她說:“是啊,聽說明天就要去殉情谷闖情劫呢!”

  交談猝然中斷,其中一個疊了疊手肘,提醒身邊人道:“老師過來了,先看書,第幾頁?”

  另一個隨手摸出一本與站立少年全然不同的書籍,胡亂翻開,頁面整潔如新,一邊說道:“不知道啊,是哪篇?”

  少年見良友老師正步步逼近自己喜歡的那個——此時正趴在學(xué)堂最后排睡覺的女生,趕緊加快語速:“……開瓊筵以坐花,飛羽觴而醉月。不有佳詠,何伸雅懷?如詩不成,罰依金谷酒數(shù)?!?p>  “我讀完了,老師?!?p>  老先生伸手示意他坐下,回身去取課本。見老師應(yīng)聲折返,兩個女生又嘀咕起來。

  先前那個說:“不過鄭師兄去闖情劫,你操心什么?”

  后一個眼神哀怨,嘆了口氣說:“唉……殷師姐難道還不夠好嗎?”

  老先生捋了捋胡須,對學(xué)子們?nèi)鐢?shù)家珍講述起來:“昨天我們學(xué)了《公無渡河》,古辭只有短短十六個字:公無渡河,公竟渡河!墮河而死,將奈公何!課后讓你們?nèi)ケ葘孜辉娙俗髌?,誰還記得太白之作?”

  老人目光掃了一圈修羅場,無奈嘆一口氣,點(diǎn)點(diǎn)身前目光炯炯的少年:“唐源,還是你來?!?p>  “好的,老師。”少年欣喜,那個瘋丫頭今天心情不好,希望她可以多睡會兒;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慈祥溫和:“太白承屈平之浪漫,有稚子之天真,其作品想象瑰麗,氣勢磅礴,此詩首聯(lián)便給人以蒼茫遼遠(yuǎn)之意象:

  黃河西來決昆侖,咆哮萬里觸龍門?!?p>  “你想啊……”兩個少女又閑聊起來,后一個現(xiàn)在搶先說:“明月師姐自幼好強(qiáng),從不甘心位居人后,可五年前竟會為他一人而來,忍著無趣與大家同窗讀書,僅憑這份心意就該令人動容了!”

  先前那個卻說:“可是鄭師兄也不差啊,自幼背井離鄉(xiāng),小時候輾轉(zhuǎn)多難,兩位師父又在他童年時相繼離世,獨(dú)自背負(fù)師門重任,辛辛苦苦一路走到現(xiàn)在,一點(diǎn)一滴都是自己爭取來的,不需要因?yàn)橐稽c(diǎn)小事就要放低身價感激旁人?!?p>  “話是這么說……”后一個現(xiàn)在心情有點(diǎn)煩悶,見老師又踱步往這邊走,提醒身邊人說:“小聲,現(xiàn)在醒飽念的是哪篇詩詞?”

  先前那個搖搖頭,一臉無所謂:“不知道啊,聽著吧?!?p>  少年原本語氣緩慢而溫柔,現(xiàn)在又把語速提了起來:“……旁人不惜妻止之,公無渡河苦渡之。虎可搏,河難憑,公果溺死流海湄。有長鯨白齒若雪山,公乎公乎掛罥于其間。箜篌所悲竟不還?!?p>  “老師,我讀完了。”他對不斷走遠(yuǎn)的老先生說。

  見老人沒有轉(zhuǎn)身回來的打算,少年決定使出殺手锏,舉手朗聲道:“老師,我有一個問題?!?p>  果然奏效!

  老先生長眉舒展,轉(zhuǎn)身快步折回,口中忙問:“有什么疑問?”

  少年也確實(shí)問了一個困擾他多年的問題:“老師,太白詩作中曾多次提及的那條黃河,現(xiàn)在究竟在何處?為何從未聽人講起此河遺跡?”

  老人一愣,無奈嘆息一聲,回首南望,心中隱隱作痛,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姓氏:南宮……

  見老師難得發(fā)呆,最初挑起話題的那個少女無奈說道:“總之啊,我認(rèn)為他不該去闖這場情劫的。說白了,不就是和世間女子在夢中相會嗎,又不會真的能遇到仙女,難道不多此一舉嗎?”

  先前那個剛想反駁一下,可一直趴在后排假寐的少女,此時再也忍不下去了!把腦袋上那本雜書抓起來丟在地上,憤憤罵道:“就是!鄭閣那個混蛋!我殷姐姐哪里配不上你?!放著眼前人不看,去闖什么狗屁的情劫!”騰的起身,蹬開身后小木凳,大步朝學(xué)堂外走去。

  “慕容捷,你去哪兒?”前排少女有些意外,良友老師再怎么好說話,也不能這么無視師長——要被罵的。

  “找混蛋算賬!”她一腳踹開擋在她身前——那個滿臉美滋滋睡覺的小胖子,徑自朝外走去。

  良友老師氣得吹胡子瞪眼,抓著手中課本拍桌子:“胡鬧、胡鬧!慕容捷,回來!你們誰去把她給我拉回來?!”

  一石激起千層浪,堂中困厄?qū)W子紛紛醒轉(zhuǎn),好似地獄小鬼修滿善業(yè),此時方得解脫。

  “我去我去!”

  “我也去我也去!”

  “吃飯了嗎,算我一個!奇怪,我什么時候躺在地上?!?p>  “什么呀,肯定下課了才對,還愣著干嘛,走吧~!”

  “不要爭了,我去!”少年提高嗓音命令道。

  平日里表現(xiàn)好的學(xué)生在課堂上說話往往有分量,唐源以一己之力供養(yǎng)同窗多年,更是大家的恩人,此時一句話把所有人鎮(zhèn)在原地,竟比良友老師的呵斥還管用。

  “老師,《春夜宴桃李園序》我昨天已經(jīng)在隔壁聽完了,我這就去把慕容捷帶回來?!辈淮蠋煷饛?fù),急匆匆出門。

  兩個女生相視一笑,喜得合不攏嘴。

  ——

  未時,殷府。

  梅花落滿園。

  “你也要去?”男子好像被雷劈了一下,看著身前神情認(rèn)真的女兒,端茶的手微微顫動起來。

  寒風(fēng)吹卷,落梅飄入廊下,掉在肩頭也未察覺。

  “嗯!”殷容眼神堅(jiān)毅,并不逃避父親質(zhì)疑她的目光。

  “不行!”男子一口回絕,“容兒,你從小懂事,我和你娘這才處處依你,但此事絕非兒戲!”將手中茶碗落在身前案桌上,“普通人只是在夢中相見,醒來亦是現(xiàn)實(shí),他卻不同。”

  男子頓了頓,咳嗽一聲,繼續(xù)說道:“我雖不知詳情,但也略知一二,得益于兩位先師遺澤,鄭閣此行不僅能回過去,甚至還能探視未來,對癡情人來說,一旦在這場夢中迷失,將再難清醒!”

  殷容咬著嘴唇,眼波流轉(zhuǎn),忽然揚(yáng)起下巴,強(qiáng)硬說道:“我不會讓他發(fā)現(xiàn)的,也不會在夢境中迷失,我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會喜歡上一個怎樣的女子?!?p>  ——

  子時,夜半,殉情谷。

  “好了。”凌征收起火鐮,對身旁青年說道。

  鄭閣用金針挑破手指,放下金針,把手伸在那根剛被點(diǎn)燃的迷魂香上。血水滴落,發(fā)出一串呲呲聲響。在場幾人只見煙氣彌漫,漸漸呈現(xiàn)出一片淡紅色,縈繞在鄭閣周圍,揮之不去。

  鄭閣感到一絲倦意,早已走向身后那張冰床,徑自躺了上去。

  凌征和其余幾名學(xué)子安靜候在一旁,不敢發(fā)出絲毫聲響。

  “混蛋鄭子仁,給我滾出來!”

  鄭閣蹙眉。

  凌征忽然感覺頭皮發(fā)麻,嘴里咬出一個名字:“慕容捷!”對身邊人揮手,“快,出去攔住她,師兄剛?cè)朊跃?,夢中真假難辨,絕不能在此時被打擾!”

  “就憑你們也敢攔我?吃我一記奪命追魂鎖!”

  ……

  鄭閣悠悠醒來,感覺腦袋昏昏沉沉,好像睡了很久。

  他躺在地上,眼前樹影婆娑,耳畔沙沙作響……是南門鎮(zhèn)嗎?跳跳!他忙爬起身來向四周端詳,卻發(fā)現(xiàn)眼前并不是那個鎮(zhèn)子,心中有些失落。抬頭看一眼天色,已是傍晚,前面有一個小坡,好像有兩個人正在那里交談。

  鄭閣便去觀望:

  “我、我喜歡星星……”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因?yàn)樗f出了孩子般的天真。

  他喜歡孩子嗎?

  青年抬頭望向天空,喃喃自語:“星星……”

  傍晚的天幕褪去華麗的光彩,遙遠(yuǎn)的西方懸掛幾點(diǎn)星光。

  看著天邊若隱若現(xiàn)的星輝,少女想起了夏夜河畔飛舞的螢火蟲,不免有些迷醉,便用向往的語氣說:“星星啊,如果我喜歡的人能送給我就好了?!?p>  鄭閣淡淡的笑,笑得像個父親。他目光一轉(zhuǎn),忽然像被雷劈了一樣愣在原地。青年身旁分明擺著一個竹箱——就是師父常年背的那個。

  他終于醒轉(zhuǎn),那人是……師父?

  天上濃云密布,瞬間打了一串響雷,好像有仙人斗法。鄭閣感覺天空要被撕碎,呼吸越發(fā)困難,就這么渾渾噩噩昏睡過去。

  ……

  接連幾枚暗器射入洞穴,凌征抬劍去擋。叮當(dāng)幾聲,盡皆彈到兩側(cè)墻壁上。

  “唐家暗器……”

  凌征大怒:“唐本初,管好你女人!”

  擔(dān)心外面幾人攔不住她,而在此處動手勢必會打擾到師兄,凌征索性拔劍在手,挺身出洞。卻未注意到方才抽劍出鞘時,劍尖不小心掃到身后迷香,削去一寸線頭。

  ……

  雷聲隆隆——

  千萬鈞洪流咆哮著涌瀉大地,摔出片片白沫,沿著河道向天際流遠(yuǎn)。

  石室內(nèi),男子對身邊老者點(diǎn)點(diǎn)頭,語氣平淡道:“我也輸了?!?p>  鄭閣怕被他們發(fā)現(xiàn),不敢上前打攪,只是伸頭向外望望,一片白光刺眼,但隱隱還是認(rèn)出這里就是他方才昏睡的地方。對了,這是師父的家鄉(xiāng),只是這兩個人又是誰?

  老人有些惱火,自己只是意氣之爭,輸則輸矣,再說當(dāng)時自己本就一心求死,能活下來已是意外之喜??赡凶哟藨?zhàn)卻與蒼生相關(guān),他怎么能輸?他可是天下共主!他是不敗的!他怎么還能這么氣定神閑地跑來跟自己扯淡?!

  “認(rèn)真點(diǎn)!”老人瞪他一眼:“洛靈翼得了紅玫,豈不是大難臨頭!”

  鄭閣心神俱震,天底下有誰能用這種口氣談?wù)撈鹇屐`翼?師父的家鄉(xiāng),究竟是一個怎樣所在?

  男子蹙眉,臉上露出一絲疑惑。老人恍了下神,上一次見他露出這樣的表情是什么時候?對了,那是焚月無端集結(jié),而他們只得在棲云洲匆忙宣告天泣成立,這才穩(wěn)住了天諭與焚月之爭。

  “不,很奇怪。”男子語氣變得陌生,“洛靈翼并沒有對紅玫動手,或許其中有我們不知道的原因。”他仰望天際,聲音縹緲起來:“是一些連他也不愿意告訴我的原因?!?p>  老人自然知道男子在說誰,雖然自己不曾見過此人,但也從未懷疑過他。

  老人思忖一番,這才開口說道:“可是,如今我們有把握掌控它嗎?”

  男子搖了搖頭,“當(dāng)年神族之所以落敗,就是因?yàn)樗麄兲胝瓶匾磺小N覀儾贿^一介凡人,又何必杞人憂天?”

  “你真的想好了?”老人臉色凝重,“洛靈翼雖然說不上是什么好人,可他也沒做什么壞事。但如果你真的要將玄厲也帶入塵世……”他頓了頓,好像要用很大的勇氣才能說出下面這句話:“你想清楚,這可能會給世間帶來一個比洛靈翼更加可怕的惡魔!”

  鄭閣聽得牙齒打顫,冷汗直流。

  男子忽然轉(zhuǎn)頭看向他這里。鄭閣不敢動身,偷偷咽了口唾沫:我在做夢,他看不到我才對。

  男子對他笑了一下,忽然鄭閣好像落入一條長河,順?biāo)?,來到很遠(yuǎn)的地方,掙扎上岸。

  這是一處山頂,遠(yuǎn)處高樓聳立,巍峨壯觀。

  鄭閣揉揉自己吃痛的腦袋,努力向四方端詳,很快辨認(rèn)出此地:這是羽界中央龍靈殿所在,那座大名鼎鼎的巍山。

  遠(yuǎn)處有人在打斗,是一名和自己一般大的青年,正在對戰(zhàn)一名中年男子。

  紅衣少女一跺腳,眉峰一震:“紅玉、紅霞,認(rèn)主!”

  鄭閣這才注意到自己身邊還有兩人,但他們?yōu)槭裁纯床灰娮约??奇怪,我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旁觀這場較量的?怎么想不起來?

  少年手握雙刀,眼神隨著刀光越發(fā)明亮起來,就好像剛學(xué)會一套絕世武功,他雙肩一沉,便沖上去為青年助戰(zhàn)。

  鄭閣扭頭看向身邊少女,只見她滿身劍傷,蹲坐在地上,眼眶紅腫,好像剛剛大哭一場……

  只是,她是誰?

三余小生

④:水運(yùn)儀象臺是中國古代一項(xiàng)杰出的科技成就,由北宋時期蘇頌、韓公廉等人發(fā)明制造,以漏刻水力驅(qū)動,是集天文觀測、天文演示和報(bào)時系統(tǒng)為一體的天文儀器,被譽(yù)為世界上的最早的天文鐘。   小生去年曾親赴廈門拜訪同安科技館的工作人員,聽其耐心為我一人講解水運(yùn)儀象臺的工作原理,我將會在日后描寫西門篇章時為大家好好介紹一番這項(xiàng)中國一千年前就有的偉大發(f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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