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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的王樸

第一百零九章 水輪車旁 浸蒙汗藥的豆子

明末的王樸 云上朱雀1 863 2022-12-04 20:35:26

  洪小寒開開心心拉著娘親去塢堡外,附近一個水輪車旁,水渠帶轉水輪車,發(fā)出了嘰里咕嚕的有節(jié)律響聲,周邊空曠無人。

  “娘,你跟我走,咱們?nèi)ツ戏?,江南也好,湖廣也好,都隨便你挑?!焙樾『炔患按?,綻眉道。

  “呵,別傻了,我們哪走的出去,就算路上不餓死,討飯到那邊,也無以討活,為娘沒有多少積蓄?!彼榛萌箣D人苦笑道。

  “我,我有。我有很多金子,不信,你看?!闭f著洪小寒解開外襖,撩起襟衣,露出了兩個纏肚的布包。

  “那是什么?”碎花衩裙婦人蹙眉問道。

  “金子,待我掏出來給你看?!?p>  “哎,別掏了,為娘信你。”

  “那你跟我走?!?p>  碎花衩裙婦人連連搖頭,洪小寒不解,詰問道:“你不跟我走?你不要我?嫌棄我?”碎花衩裙婦人慌忙更加賣力搖頭道:“我,我不想走,太苦,你也不要走,好不好,留下來,跟我們一起過。我給你謀個差事,你身子骨壯實,學打鐵,木匠,學個能養(yǎng)活自己的手藝,以后到哪里都能討活了?!?p>  “我可用不著?!焙樾『乃溃湫Φ?。

  正值相對無語,不遠處小周姨娘重咳了一聲,兩人聞聲轉頭,就見一個小丫頭端起臭臉,可勁鼓腮幫子,悶悶不樂大步過來。她走的很快,兩腿鼓搗不息,小周姨娘本欲伸手攔路,叫她惡狠狠一瞪眼,稍有猶豫就錯過了。

  “娘,他就是那個誰?你怎么回事啊?!边@小丫頭后半句沖著洪小寒吼道:“來投奔我們家也就罷了,還帶來一個不三不四的女人,我們家可不收來路不明的,妖嬈女人?!焙蟀刖涮剞D身沖著小周姨娘,頓時將小周姨娘激的氣色慘白。

  洪小寒眼眸閃過一絲殺氣,他是殺過人的,這一絲殺氣也不免令眼前小丫頭莫名心虛。她臉含戒懼,繞開洪小寒去拉碎花衩裙婦人,撒嬌道:“娘,他兇我。”

  碎花衩裙婦人嘆了口氣,無奈道:“你先回去,快吃飯了,別到處瘋玩?!?p>  待這小丫頭跺腳而去后,洪小寒冷冷寒聲問道:“就是因她,你才不肯跟我走?”

  “你,別兇她?!泵鎸@個兒子,碎花衩裙婦人竟也有些害怕了,這話一出口,見洪小寒面色古怪,這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陌生,便后悔不迭,又搶道:“她的幾位叔叔都是厲害的人物,你會吃虧的?!?p>  “哼?!焙樾『浜咭宦?,但不再作色了,收斂起心緒,只道:“那我就留在這里住幾天?!?p>  卻說尤潤齡等人跟著洪小寒馬蹄痕跡,追到了縣城附近,于縣城近郊處的官道上,車輛來往頻繁,馬蹄痕跡新舊覆蓋,他們便認不出洪小寒的馬蹄痕跡了,只好進縣城里守著四個城門苦等,然洪小寒從未入縣城,而是留著了附近的一個莊園。他們在城里守株待兔,自是一場空。絕望之下,尤潤齡本著我得不到好,也不能叫他得了好,寧損人不利己的心思,在縣城里四處造謠稱,有小子帶著一匹馬和一個美貌婦人,他身上有一袋金子,估計近百兩重。

  縣城并不大,這個謠言沒頭沒尾,所言又如此莫名其妙,自是沒有多少人會信,只是有人卻是聽了大吃一驚,他就是城外莊園的管家高時會,這日進城,從主家處接了個苦差事,正犯愁,信步街上,想順便采買些貨物,特別是布鞋底,從這里走到香河,足有五十里,他要給莊丁們準備好行頭,快去快回,以免夜長夢多,卻在一家店旁聽見了這個謠言。他按住心中震驚,不動聲色的采買貨料,出了店面拐進小巷子,就加快腳步,徑直奔莊園而去。

  到了莊子里,他暗中觀察洪小寒,確是有些可疑,比如他發(fā)現(xiàn)這個孩子的肚子突然憋了,那么原來凸起的肚子,必然有古怪,念及此,不禁暗暗惱恨,真是八十老娘倒崩了孩兒,這么醒目的異樣,他當初怎就沒看出來呢,若非機緣巧合聽見人傳這件奇事,他豈不是要與近百兩金子失之交臂。

  他仔細琢磨了一番,這事不能聲張,若在莊里動手,逃不過主人家的耳目,還需先把人騙出,找個僻靜地再來計較。

  于是高時會好言勸說洪小寒跟他去一趟香河,說是要送一批時鮮蔬果去慰勞神甲營,回來后人人都有賞錢。洪小寒渾不在意賞錢,只從親娘那兒打聽得知,他們高家已經(jīng)多次給神甲營送時鮮蔬果,從沒出過差錯,想來只是依稀平常的小事,便也就答應了。

  翌日,堡子里聚眾,點精壯而發(fā)。這兩車時鮮蔬果看著高高隆起,實則并不沉,里面打捆的白菜居多,外覆紅艷艷的李子,土黃點褐的龍眼,翠綠如玉的青棗,紅里泛黑的桑葚,等等皆是連枝成串,眾人光是靠近聞著各色果香氣味兒,就陶醉不已,暗淌口水。

  驅車南下,不停歇猛走了五個時辰,過了縣界,前方漸顯蕭條,炊煙凋零,土地也都為荒蕪。

  “哎呀,這么多好田地,可惜?!庇腥烁锌灰训馈?p>  “嘿,現(xiàn)在這些地都是無主的,原主死了,咱們?nèi)フ剂?,不就歸咱們?!?p>  “你想的美,怎么不見別人來占,難道就你們聰明?!?p>  “高管事,你說是不是有法子,把這些無主的田地都歸了咱們呢?!?p>  “盛步秀說的對,你啊,想得美,京畿附近哪塊地是無主?不是宗室的,就是高門豪族的,這些地哪怕無人種,也不會賤賣的?!备邥r會冷笑道:“戰(zhàn)火呀,無論燒到哪,都是咱們這些小老百姓苦死窮死,那些有權有勢的人還能乘機搶走小老百姓最后一口薄田?!?p>  余眾聞言,皆詫異,莫知今兒高管事何以格外碎嘴了些。

  “今夜就在這里找個空處野宿嗎?”盛步秀是個瘦小漢子,但是眼神頗為靈動,乃顯機敏。他的話得了頭領附和,便有些沾沾自喜,因近身去,對高時會問道。

  “對,哎呦,不妙?!备邥r會漫不經(jīng)心回了一句,忽又大驚失色,急火攻心道。

  “怎么?!笔⒉叫阋搀@蟄發(fā)汗,嘶聲疾問。這番一驚一乍間,余眾也頓時嘩然,有慌亂去持刀,也有使勁往人群中鉆,隊伍便亂作一團。

  “干什么,都給我站好了,不許跑,否則回頭就扣賞錢?!备邥r會怒吼一聲,等人群安定了些,又道:“娘們不曉事,把大豆鋪在車底了,受潮又經(jīng)日曬一整天,還不發(fā)霉了呀,神甲營的軍爺們看見發(fā)了霉的豆子,發(fā)脾氣那是要打人的?!?p>  “對,那咱們,搬出來晾一晾?!笔⒉叫忝Φ馈P睦飬s暗叫苦也,趕路了一天,本指望就此歇息,奈何大豆本就極易霉變,又有水氣飽滿的蔬果燜在上面,此刻的大豆想來很不妙。

  “是哪個蠢婆子,鋪什么豆子,老劉,是不是你家那婆娘?!?p>  “放屁,我婆娘只是厚道,你他娘找打嗎?!?p>  “夠了,趕緊動手把豆子簸出來。”高時會沉聲吩咐道。

  一通忙活過后,豆子從車子底露了出來,色澤看似還新鮮。

  “吃一口?!备邥r會吩咐道。

  “是,我來?!睂τ谇f里普通的佃農(nóng)來說,毛豆可是稀罕零食,這個便宜不占白不占,頓時就有好幾人上去大把抓來往嘴里送。

  “行啦,吃囊球,有變味嗎?!备邥r會忙喝止道。

  “唔,有點酸,但是還行,沒長毛,味兒也還行?!庇泻┲钡柁r(nóng)嘴里猶自巴滋巴滋不歇咀嚼,品味回道。

  “你個囊球,這就是木頭,你吃了也會說味兒還行。”高時會不滿,搶白道。

  “味兒怪了,酸,但能吃?!币灿械柁r(nóng)言簡意賅。

  “酸了?那就不該往神甲營送,臨時前,大管家吩咐過,要務盡新鮮?!备邥r會蹙眉不已,來回踱步幾趟,又道:“把豆子都倒鍋里煮了,今夜就吃這些豆子?!?p>  “好嘞?!庇啾姎g騰雀躍把大豆用大鍋熬成豆子濃湯,整整幾個大鍋豆子湯,足夠每人分一大海碗,香氣盡霞光飛彌沃野,間雜心滿意足的歡笑聲。洪小寒也分了一碗,他淺嘗一口,濃郁湯中略帶酸辛怪味。自從父親死后,家境日漸破落,近幾年豆子不常吃,不易儲藏的東西更不敢多買,故而他記不清發(fā)霉豆湯的味兒。只是默默一口口吃著,肚子里暖洋洋,漸漸有了困倦之意。

  等眾人都昏睡過去,高時會抬步從他們身上跨過,他手里早已拽緊一根繩子,小心翼翼來到洪小寒身邊,仔細打量一番,地上這個小子果然睡得很香甜,他碗里空空如也,果然是中了計。

  這小鬼頭的爹是巡檢司衙役,聽說乃遠近聞名的緝盜捕快,這等人家必有傳代的武藝。再則這個小鬼兒一副練家子的行頭,令人摸不清底細,他只好用浸泡蒙汗藥的豆子,設計將之藥翻。一切皆如他所料,練過武藝之人也不能百毒不侵。

  用繩子將洪小寒捆了結實,高時會直起腰,抹了把汗,他的年紀不小了,這一番折騰下來,兩鬢隱隱見珠。左右各瞥了眼昏睡一地的莊丁們,有些躊躇為難,剛才用繩子捆人,只感到渾身使不上勁,人老了,心有余而力不足。

  “哼,需要幾個幫手嗎?!备邥r會囔囔自語道,轉頭瞥見洪小寒猶稚嫩的臉盤,心里苦笑:“對付一個小鬼,居然要幫手,我老高是越活越膽小了?!比羰钦?guī)褪郑鹱泳椭荒芊纸o他們一些,再者人心難測,他這個年紀,只恐面對金子時,爭搶起來吃虧。思來想去,高時會遂決意獨走。

  他就將洪小寒扛上馬背,牽馬往北走了,月影下的大路如抹了浮油,竟至于反光,銀河卸地一般彎彎折折通往天際。

  雖是夜里,道路上偶遇旅人,皆投來詫異。高時會暗忖自己這身行頭,與馬背上捆了個人,確也太扎眼了,當下借夜色遮掩,朦朧間過往旅人只要不貼近過來,就看不到洪小寒身上纏繞的繩子,至少看不真切。等天色漸明,這便就無所遁形,到那時,難免會有多事者來盤問。

  略躊躇,高時會帶兩匹馬拐進一邊山路,行半個時辰,恰逢一間山廟,廟前駐足聽聲兒,只聞山澗清泉瀑布潺潺,該是個隱藏的好地兒。

  他扣響門環(huán),稍一會兒,門開了,探頭出來一個老翁。

  “老,老和尚,你這個廟先借我用,可好。”

  “我不是,這里的和尚,廟里和尚前日被人告發(fā),私里窩藏一賊人,送官枷死了,我是附近的,你是誰,可別害我?!边@老翁一心要撇清與廟里和尚的干系,急急說了一半話,這才瞥了一眼門外,驚見一匹馬上駝了個人,似被捆著,當下就嚇傻。

  “那你走,我不是歹人,這也是一個賊人,我正要將他送官呢。”高時會就勢編了個謊。

  “賊人?這么小?”月光正好打在了洪小寒稚嫩臉上,這老翁頗為不忍,嘀咕道。

  “你別廢話,想吃官司嗎,賊人小與不小,又有何干,只要沾了賊字,再小點都照樣砍頭?!备邥r會不耐煩,瘟怒道。

  “是,是,你,說的對。”受了這一呵斥,老翁這才驚覺,只有豪紳才會動不動就把人送官的,這人多半是某個豪紳家里的惡仆,狗仗人勢,所謂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這種家伙最是心胸狹窄,不好惹。

  “今夜,這里暫歸我用,你滾蛋?!?p>  “嗯?!崩衔虧M臉怒容,從門邊溜了出去,他看出來眼前這個惡仆年紀也不小,嘴里就不干凈,低聲罵了句:“老狗奴,都老了還咬人。”

  “你說啥,再說一次?!?p>  “不說,就不說?!崩衔碳贝掖彝缴隙萑?,嘴里碎碎不休,卻腿腳不慢,一溜煙就離了遠。

  “哼。”高時會冷哼一聲,卻也不太在意,他當下心思都在金子上了,只道:天助我也,先在這個隱秘處把人料理了,再一把火燒了這個廟,不該便宜那個嘴賤的老東西,誰叫他敢罵我,就稍施懲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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