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守靈堂

　　“宥宸，我晚上守夜吧，你好好地去睡一宿，總這樣熬著是要生病的?！笔|莞看著憔悴的弟弟，滿眼憐惜。

　　“不去?！卞跺返难劬χ惫垂吹囟⒅┡?，火燒地再炙熱，映在他臉上都能透出一層冰冷的蒼白，宥宸此刻連看都不想看蕓莞一眼，他不知道自己該怎么面對姐姐。

　　“宥宸乖，去歇會兒吧，你都三日未合眼了，尤其今日一刻也沒閑著，太累了?！笔|莞實在是心疼宥宸，畢竟他年紀(jì)還小，正需要有規(guī)律的作息。

　　“你去吧?！卞跺伏c起了三炷香深深地插在厚重的香爐灰里，跪坐在空曠的靈堂前，一切又陷入安靜之中，連蟬都不鳴了，生怕驚擾到世人似的。

　　不知過了多久，當(dāng)蕓莞發(fā)現(xiàn)宥宸死死地盯著那閃動的火苗消失殆盡時，她才敢輕輕喚了一聲“宥宸?！?p>　　“嗯？”宥宸控制著自己的情緒，生怕一張口就傷了姐姐的心。

　　“沒事?！笔|莞淡淡地應(yīng)著，她想催宥宸去休息，卻又怕他鬧事。

　　“你們到底還有什么事瞞著我？”宥宸從未用這種冰冷的語氣跟蕓莞講話。

　　“沒瞞你什么啊?！笨粗跺窇嵟难凵?，蕓莞不知所措。

　　“你早就知道他遇害了是不是？你到底是不關(guān)心他的死活，你捫心自問，你真的難過嗎？”宥宸冷笑著掀翻了供盆，火星四濺，落到紙錢上瞬間燃起了火苗，又沿著絹布向四周蔓延開來。

　　“宥宸，你別總這么無理取鬧，好嗎？剛剛不讓拆靈堂，這會又要全點著了，作甚？”蕓莞趕緊命人去打水來救火，一邊用供盆努力地去扣住火苗一邊訓(xùn)斥道。

　　“呵，我就想跟你證明，我永遠(yuǎn)都長不大，永遠(yuǎn)都是這樣無理取鬧的孩子?！卞跺穼⑾銧t灰朝空中一揚，被火光映地特別清晰，好似凈透的水中滴入了墨四散開來，嗆地蕓莞一直咳嗽不?！翱瓤瓤葉咳咳咳，宥宸……姐姐是……想保護(hù)你?！?p>　　“騙我，瞞我，就是你所謂的保護(hù)，是嗎？”宥宸質(zhì)問著蕓莞善意的欺瞞。

　　“我是有事沒告訴你，但……”蕓莞欲言又止。

　　“但什么？老爺回不來了，你居然都不難過……”宥宸的眼淚在眼圈里打著轉(zhuǎn)，聲音哽咽地望著蕓莞，他真想看看姐姐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是關(guān)于暗殤宗盟的事，我沒告訴你，是我不對，我不也是怕你沖動??？什么叫我居然都不難過？全天下就你自己姓端木嗎？”蕓莞很傷心，她沒想到自己在宥宸心里竟是無情無義之人。

　　“你流過一滴淚嗎？還有心情去送你的靖哥哥，這么難舍難分，當(dāng)初悔的哪門子婚??？”

　　“盼著姐姐嫁人啊，好呀，我走就是了?！睕]想到宥宸又提起往事，蕓莞氣地不知如何是好。

　　“誰急誰知道?！卞跺妨滔逻@么一句不明不白的話，扭頭就走了。靈堂的火雖熄滅了，可此時蕓莞的心火誰能來撲滅？

　　雪晴剛剛?cè)ソo蕓莞取羽紗袍，怕她深夜太冷再染上風(fēng)寒?；貋砭吐牭絻山愕艿臓幊?，也不知該如何勸慰?；茧y時本應(yīng)相互依靠的親人，如此冷言相對，擱誰心里能好受，“小姐，您別難過了，少爺可能是聽誰嚼了舌根子，一點誤會，過了就好了。”雪晴越說聲音越小，她知道自己的安慰起不到任何作用。

　　蕓莞連氣帶累，嗓子沙啞地說不出話來，順勢坐在靈堂前，又點燃了三柱香，默默地念起《心經(jīng)》，此刻她只想讓自己平靜下來，哪怕忘卻這天地，忘卻這天地間的人與事，做一個沒有來路就不會傷心的人。

　　明月如圓鏡，懸掛在漆黑的夜幕上，所有的星辰都被籠罩在清冷冷的月色中，一席青衫拂過琴弦，一會兒急躁，一會兒舒緩，可鑒撫琴人雖看似平靜，內(nèi)心卻洶涌澎湃。

　　“主上，將軍派人送來書信一封，時辰太晚就沒敢來打攪您。”

　　接過信，青衣男子幽幽地說了句“好”也不知這一句是附和知道還是代表心安。

　　信中寥寥幾字“安排就緒，靜候佳音”。

　　明晃晃的火苗燒掉了書信，卻沒能燃去他內(nèi)心的寒冷，他想，是時候該努力一下，至少也算盡力了。

　　“月兒圓，守夜端，正月守望送玉鑾，何處惹塵緣。掐指算，念頭暖，斷掐念想迎賓還，莫要愁心酸。”

　　清幽的古琴聲聲扣著心弦，一字一句吟唱著離世之痛，悼念中透著滿滿的不舍與無奈“長相思，長相思，長思不過天長，天長不及地久?！?p>　　自認(rèn)吾能，定會淚流，可吾痛，竟生不出半滴，似世間枯竭，萬物皆各自有道，不予妄自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