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這些花燈到底怎么扎出來的,這么好看,還各式各樣!”
“若你想做,咱們就做一個”
芍蘼?lián)u搖頭,倒是頗有興趣的站在小販前看著他嫻熟的手法。
華燈初上,人肩接踵,各式各樣的彩燈順著竹繩掛滿了大街小巷,照亮了整條街道。
姑娘們人手一個宮燈走馬燈,河流里面的荷花荷葉被燈籠擠得皺皺巴巴。
這種節(jié)日氣氛想來只能在人口龐大的韓耀國看見了。
小販的手指擺弄著新鮮的軟竹條,用刀刨去粗糙的部分,交叉幾下就做出了宮燈的框架。
“夫人,您想好了要什么款式了嗎?”小販手里拿著刀道。
“我喜歡那個嫦娥奔月燈”
“夫人真有眼光”他笑道。
“怎么呢?”
“這是我娘子做的,就做了這么一個,我還不太會,我去把她叫出來”他幾步道跑回屋子里,不一會兒就扶著一個女人走了出來。
女人的肚子大大尖尖,孩子似乎馬上就要臨盆了。
“這位客官說喜歡你的燈,那個被人預定了,你就再做一個吧”
女子洗洗手埋怨道:“當初我說多做幾個,你非說沒人喜歡,現(xiàn)在好了”
“你這……快要臨盆了吧”
“無妨的,我在家閑閑沒事做,還不如出來活動活動”女子沖芍蘼笑了笑。
女子的手柔軟有力,她拆掉了男人做好的框架,編成了另一幅模樣,用小刀劃開紙張道:“這竹子啊不能刮得太干凈,太光滑了掛不住紙的!”
“還有這么多講究啊”芍蘼看的入神,發(fā)現(xiàn)女子的刀用布纏上了一半“你這刀這么用,也有講究嗎?”
“當然了,這都是做燈的手藝人傳承下來的老手法了,大家都嫌刮皮裁紙糊紙來回費時,就選擇了用麻布裹著毛皮沾著漿糊,這樣刀刮下來的地方,一抬手就能糊了”
“看上去還挺簡單的”
“是簡單,咱們就畫個時間想想樣式就行”說話間的功夫,女子就把紙糊好了,往里面放了盞蠟燭,這盞燈就算是做好了。
外面的牛皮紙上畫著栩栩如生的嫦娥,巧的是這玉兔卻是用竹條編出來的,掛在燈把手上,確實很好看。
“一兩銀子”
“這盞小燈可以賣的這么多銀子?。俊?p> “你別看它簡單,但是其中的奧秘可不在畫上”女子打翻小燈,里面的蠟燭火焰觸碰到紙上,卻只是滑走,一點都沒燒焦,蠟燭也紋絲不動。
巢葉贏仔細看著,這牛皮紙確實是放油防水的上等牛皮紙,一兩的確不虧。
“好神奇!”芍蘼痛快給了銀子。
街上的小販來往密集,雜耍的藝人贏得了眾人的叫好聲,巢葉贏攬著她穿過人群,駐足在其中一戶人家。
男人們在表演胸口碎大石,他們的臂膀又黑又結實,每個人之間互相信任,雜碎一塊石頭的男人從凳子上坐起身,贏得一眾人的叫好,流星錘仿佛千斤重,給男人胸口上的石頭砸得粉碎。
芍蘼擠進人群中,男人敲鑼收賞錢,她給了一把碎銀,男人抬頭看看她,隨即收走了鑼鼓。
“第二輪!”領幾個男人敲鑼,只見一個瘦瘦小小的男人橫躺在長凳上,兩個壯漢一人手里拿著開山斧,一人手里拎著流星錘,兩人看模樣是要雙管齊下。
“你說底下那人是怎么承受這么大的力量的?”
“小姐,我看啊這些雜耍人家練了那么長時間,肯定有關竅的”采園磕著瓜子,嘴里就沒閑過。
“這我用你說!”
“你看他的腰兩側的衣服里,估摸著有個東西撐著”巢葉贏仔細觀察了會兒,發(fā)現(xiàn)底下的男人一直在打量他們,雙手雖然放在石板底下,可也沒老實過,一直在尋找受力點。
“嘿呀!”持斧頭的男人劈了下去,石板掉了些碎子兒。
“一二!”另一個男人用力,腦袋大的錘子使下去,底下的男人用力喘了口氣。
石板似乎有些動靜,兩人互看了一眼,橫著使勁掄圓了膀子,斧頭和錘子來回繞圈,突然兩把利器撒手,橫沖直撞的朝著他們的方向飛過來。
“起開!”旁邊人群嘩然,巢葉贏一把推開芍蘼,右腳朝后邁了一步,兩樣東西穩(wěn)穩(wěn)的被他抓在手里。
顯然這兩樣東西有了十分力道,巢葉贏的額頭登時冒了些汗。
“你們這怎么回事!失手了差點傷到人了!”眾人看失手了,紛紛做鳥獸散。
兩個男人雙手抱拳作揖,接過巢葉贏手里的東西。
“你們可得小心了”巢葉贏道。
兩個男人也沒有多說話,又打量了巢葉贏一眼轉身離開。
這兩人體型壯碩高頭大馬,看模樣,不是韓耀國人。
“將軍,要不要……”
“去”巢葉贏擦擦手,擎木一溜煙跟著離開。
“你沒事吧,胳膊疼不疼”
“也是他們順著勁扔過來,我就順著勁接下了,不然這胳膊可就要折了”他活動活動筋骨“走吧,今天小心點”
不止他,芍蘼心里也覺得不太舒服,總覺得有什么事要發(fā)生,心里像有個小鼓咚咚亂敲。
“賣燈賣燈!現(xiàn)場制作,不會不要錢!”
芍蘼聽見了立刻被吸引住了,看這樣子,學的人還不少,小販熱情的道:“夫人,是您想學著做還是這位爺想學著做?”
“看這里學的都是男人,夫君,要不你也學學?”巢葉贏搖搖頭。
“我蹲在這學?我看采園就挺有興趣,不然采園來學吧!”巢葉贏見狀把一直吃東西的采園推了過來。
“誰付錢誰學嗷”小販補了一句。
“???那我不學了”采園立刻擺了擺手。
“你這丫頭!”巢葉贏指了指她:“一個月的月錢還舍不得拿出來一點”
“我若像小姐一樣出手大方,株海樓早就敗光了”
“你!……”芍蘼用力點了點她的額頭“夫君你就學吧,我也想看看怎么做的”
“你方才不是見過了?”
“可是可是,那也不是你親手做的”
“好了!我做!”巢葉贏無奈的蹲下來,小販遞給他一個椅子。
“首先把這濕竹條編起來”
巢葉贏跟著做,手指還不太靈活。
那人拿著小刀,一下一下的削著粗糙的表皮,可是卻沒有拿麻布裹著,這刀很快,她看著這刀,一下一下的,似乎不太趁手。
“夫君”她抓著巢葉贏的衣領。
“怎么了?”
“沒事,你仔細學著,看著人家?guī)煾档氖质窃趺捶诺摹?p> 巢葉贏看了一眼,似乎明白她的意思。
小販接著用刀的背部把細碎的毛刺刮掉,他刮得極有耐心,邊刮邊抬頭看著熱鬧的人群。
“師傅!再刮就要碎掉了”
“嗷?是嗎?”小販趕忙低頭看,手上的竹片已經(jīng)薄的接近透明了。
他趕忙換了個新的,周圍學做的人們似乎毫不在乎,小販接著刮毛刺,突然斜著的刀直直的沖芍蘼的臉劈過來,巢葉贏用匕首向上一抬,打掉了小販的手。
周圍學做的人們突然從懷里掏出大刀,沖著他們劈頭蓋臉的砍。
翎韞本來在愣神,看見有一把刀沖著芍蘼,連忙抽出劍替她擋過一劫,這才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
“??!”采園抱著頭尖叫,翎韞皺眉,拽著她來回閃躲。
這些人的力氣大的很,每一刀都用了蠻力,若是直面招架確實會疲戰(zhàn)。
臾篁倒是很輕松的在他們之間來回跳躍,四兩撥千斤他打的很順手。
“你們到底什么人!”
“什么人?取你老婆命的人!”大漢一把大刀劈向芍蘼,兩只大掌上的青筋暴起,巢葉贏用匕首的手柄奮力拍起,插進他的手肘上。
雖然只傷了細小的口子,但是已經(jīng)血流不止。
“上!他們不是普通人!不能小覷!”
幾個人從不遠處踩著桌子躍起,鐵劍閃著寒光向她砍來,芍蘼一把推開采園,從懷里掏出玉笛抵御,笛子里有兵器,兩方兵器相交,芍蘼當即鼓足了力道,兩人的寶劍被韌勁震飛,一時間甩在一旁。
“這女的怎么會武功!不是說毫無招架之力嗎!”
“鬼知道!”
芍蘼被兵器震得手疼,酥酥癢癢的想撓幾下,她干脆從腰上抽出了長鞭,一鞭子甩開帶動了風塵,兩鞭子就把人打的鼻青臉腫。
“這是什么東西!”為首的男人摸了摸臉,臉上的皮膚被鞭子劃得血肉模糊。
這鞭子上有倒刺,只要抽中了人,就一定會扯下來皮肉,她又是一鞭子翻身抽打,幾人迅速散開,她撲了個空,倒是把地上的塵泥抽出一條印記。
“快跑!殺人了!殺人啦!”百姓們拋下花燈作鳥獸散,叫喊聲一響似乎帶動了所有人,大家紛紛攘攘順著大街小巷溜走,大街上瞬間只有他們幾個。
“還不死心?你看看你還剩幾個人?想取這里誰的命!”巢葉贏護著芍蘼,芍蘼躲在他身后,仿佛剛才打人的另有其人一樣。
“我也不妨告訴你們,這女人的命早就被江湖各人標號了價格,取了她的項上人頭就算是榮華富貴一輩子了!”
“我就是一個女子!你取我的命作甚!”
“要怪只能怪你那無惡不作的哥哥!踩著人頭坐上的王位,咱們倒要看看他能坐多久!”
“廢話少說,今日不是我死,就是你死!”
大漢看了看周圍所剩無幾的兄弟,倒也沒有害怕:“今日就是我死了,一大把的人都急著要取你的命,你以為你還能活多久!”
“你走,我留你一條命”芍蘼道。
“留我一條命?哈哈哈哈哈,小女娃,你可太瞧不起我了!”大漢拎起砍刀,一眾人擁著往前沖,巢葉贏抽出長劍刺向幾人,劍還沒碰到他們,一記長鞭直直的抽向他們的面門,他們一手抓住鞭子,手就被刺出了血,鮮血順著鞭子流到了另一頭,她腳踩樹干反手施力,鞭子帶著肉碎飛了回來。
大漢被這樣的小玩意抓的有些惱,頭圍里的汗水順著發(fā)梢滴落,鼻翼張大,用力喘著粗氣。
臾篁站在一旁像看熱鬧一樣,挨著最近的樹根底下站著看著大局。
巢葉贏的握劍手蠢蠢欲動,采園用力捂著嘴盡量不讓自己叫出來,翎韞一邊顧著采園,一邊還要顧著芍蘼,但看著芍蘼終于把鞭子掏出來了,似乎也并不著急的樣子。
“去死吧!”剩下的幾個人沖過來,巨大的力道使在刀柄上,巢葉贏一腳踹向他的腰身,手上的力量一歪,大漢的刀落在了地面上,石頭被震碎成渣子,可見力量不小。
芍蘼忙著躲閃,躲開這幾個人的蠻勁兒,躲閃或多或少還起些作用,只是閃身后不知誰的腳步碎亂,震得地面一起一浮,她一時沒躲閃開來,后背被大刀開了條口子,翎韞見不妙,急忙用劍挑開致命一擊,這一刀或許沒有砍到要害,一瞬間火辣辣的疼痛涌入芍蘼的后背。
“你當心!”翎韞一個掃堂腿放倒大漢,這個人或許有十足的力量,以至于他倒下的時候地面都跟著動了幾下。
巢葉贏忙著補了一刀,直插要害,男人痛苦的嚎叫一聲,剩下的幾人見狀想逃走,芍蘼一鞭子卷回來兩人,用力一拉,連皮帶肉瞬間劃開,她的胳膊順勢用力,帶著幾道風就收了回來。
“捉活的”
“休想!”他們掏出藥丸想吞進肚子被芍蘼一掌拍掉,有一人得逞,吃進肚子里后抽搐幾下就沒了動靜。
剩下兩人驚恐的看著他,巢葉贏一把抓住他們的衣領將兩人徒手拎起來,時間太久,兩個人活活勒的昏迷過去。
看著滿地的尸體,采園嚇得抱住棵大樹。
“這兩人怎么辦?”
“送到慎刑司,不,送到錦衣衛(wèi)”巢葉贏甩甩手,手腕方才接過錘子和斧頭已經(jīng)有些干澀,再次發(fā)力倒有些酸累。
“你是不是被傷著了?我看看”巢葉贏轉到她身后,衣裳都劃破了,幸好她躲得快,后背也只是破了些皮毛。
“是不是沒事,有事就感受不到疼了”芍蘼對自己這點本事還是有十分自信。
“你也知道沒事……對了,我今天才發(fā)現(xiàn),你居然會武功!”
“我一直都會,是你沒有問過我”
“不僅會,還使得不錯,讓我看看”他接過鞭子,這把鞭子是個典型的九節(jié)鞭,甩起來很有分量,即使在手里也是沉甸甸的,每一關節(jié)都由軟韌的細鐵打造,用動物的皮編織起來,上面布滿了魚鉤一樣的倒刺,這倒刺埋在鞭子里,如果整條鞭子插進肉里,甚至可以把人帶起來。
“這叫獵陽鞭,打人可疼了,所以我一般不用,就用它”她晃了幾下玉笛,笑的很狡黠。
“那你收好了,必要時候留著保命”他還給她,她嫻熟的綁在腰帶里側,也難怪他從來沒發(fā)覺,原是因為她一直藏在腰帶里。
“將軍!夏侯大人來了”擎木騎馬停在他們面前,看見這一地的人到也沒有意外。
一群飛魚服手持繡春刀火速跟過來,夏侯文庭看著這一地的人,不免嘖嘖了幾句:“你瞧瞧,這傷口看著就疼,這是你干的?”他看向巢葉贏。
“這都是我夫人的功勞”巢葉贏蹲在一旁跟著他觀察傷口,聽到這話夏侯文庭不可思議道:“令夫人原來還是個文武雙全的美人,可不是繡花枕頭”
“那是自然,將門虎女,我這將門,我夫人自然差不了”
“瞧瞧,這夸一句,尾巴就翹起來了”他撿起地上的燈籠,借著光查看尸體“這些都先別動,等明天太陽起來了再看,你們幾個都在這守好了”
“是大人!”
“你們就先回去歇著吧,有什么我會派人去找你的”夏侯文庭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膀“你說你,你一回來,我準沒好事,每次都讓我晚上加班!”
“你就在這守著吧,我陪我夫人回去好好歇著了”巢葉贏拉起芍蘼的手離開,芍蘼向他點點頭。
夏侯文庭無奈的搖搖頭,接著蹲在尸體旁邊觀察。
“好好的燈節(jié),怎么都能被人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