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這張照片后,我看玉騫的表情,就不知不覺凝固了......
直到玉騫往場地中心那么一站,那眼神,那氣勢,一副要“橫掃光明頂”的樣子,我才慢悠悠緩過神來。只見他拍了拍巴掌,一眾人馬立刻匯合,頭相碰,肩相接,眾人一搭手,發(fā)出振奮狂吼:“必勝!”
站臺上一群女生,包括對方學院的,都放棄立場的發(fā)出贊嘆驚呼。賽況激不激烈不重要,整場的歡呼聲一直是此起彼伏。
最終計算機系以微弱的差距輸給了統(tǒng)計學系,本著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傳統(tǒng),在全場的歡笑聲中,雙方隊員握手,合影。啦啦隊涌入場中,勁歌熱舞,整個球場沸騰起來??滦劳现抑北紙龅厝ソ嚯x觀賞帥哥,我差點沒被擠得雙腳離地,看柯欣那勁頭,不擠到玉騫身邊去決不罷休。就在這個時候,同隊的一幫男生已經(jīng)把玉騫老師抬了起來,高高拋向空中。這人聲鼎沸之際,我自覺往后退了幾步,試圖遠觀這“花團錦簇”。而柯欣早就擠進了這人群的核心。
她的聲音很大,嘈雜中仍然聽得到,我也不樂意影響她的興致,莫名也隨著這樣的場景高興起來。
沒過多久,我便發(fā)現(xiàn)被人群剛放回地面的玉騫看向我這邊,眼神碰撞后他溫柔地微笑。
我就像失憶了很久的人突然找回關(guān)鍵記憶時那般:當他也認出我時,我真的是當頭一棒,心簡直跳慢半拍。
我腦海中的那張照片,是謝浩和他哥哥并排站在一起,他被哥哥扶著肩笑得燦爛的臉龐。
而玉騫,就是這個多年前在謝浩家給我們端點心、和我們一起修改話劇臺詞的,謝浩的哥哥。
從我想起那張照片開始,我的心情經(jīng)歷了從興奮到尷尬的交織。興奮于多年后還能見到謝浩的家人,不過再估摸著,他在那些年幫謝浩回我郵件和信時,肯定也讀到過不少我寫給謝浩的心事,想想自然很是尷尬。
玉騫撥開擁擠的人流朝我走來:“好久不見青伊?!?p> 他果然對我“印象深刻”。
不知為什么,玉騫看我的神色有一種和他年紀極不相符的慈祥和欣慰。我心想,也許是因為我繼續(xù)留校讀研了吧,因為那時的謝浩非常擔心我放棄學業(yè)。
為什么玉騫老師不姓“謝”呢?
……
我沒再有機會想更多,站在球場邊禮貌回應(yīng):“哥......不對,玉騫老師,好久不見了。”
他插著腰,右手抹了下額頭的汗,笑著看向遠處,我突然就害怕他和我再說什么,所以我搶著說:“玉騫老師,我還有點事,要先走了”。我一定笑得很不自然,離開時就像在逃跑一般,而且我是個徹底沒義氣的逃兵,因為我撇下柯欣就逃跑了。
我朝著宿舍一路奔跑,就像生怕別人再多看見我一眼似的。
我腦海中開始不停出現(xiàn)很多以前的事情。
很久以前的那一天,謝浩在我耳邊哼唱了憂傷的《我想我是?!罚翘?,在分別時,他問我“可以抱抱你么??!?p> 我的心小鹿亂撞。我“嗯”的點點頭,然后毫不猶豫地走過去抱住了謝浩,就像怕他突然飛走了。我的頭剛好貼在他的胸口,感覺暖暖的,他的心跳有些快,我臉就像喝醉了般燒得通紅,心底卻是莫名幸福。
臨走時他說:“明天我要離開a市一段時間,等我回來好么?”
我滿口答應(yīng)了。
可沒想到,在這之后,他竟消失了,再也沒有聯(lián)系我,就連電話也打不通了。
我去到系里找了他好幾次,可再沒見過他出現(xiàn)在教室,實驗室里也不見他的蹤影。最后我詢問了心理系的一位老師,他告訴我說,謝浩媽媽上個月來學校給他辦了休學手續(xù),一家人都去了澳洲。
我徹底的懵了。我感覺自己對謝浩一無所知,卻盲目相信了所有。
那段時間我變得很沮喪,我的室友和我說,我的狀態(tài)看起來就像她之前失戀了一樣,半死不活的。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樣算不算失戀,我和謝浩頂多就是曖昧了一下吧,連和別人傾訴都串不出故事主線來。
有一天媽媽來學校找我,在宿管阿姨那兒登記我和宿舍的信息。等我下樓來接媽媽時,宿管阿姨叫住了我。
“同學你叫青伊?”
“是啊。”
“上學期有個長得好帥的男同學,經(jīng)常會大清早的守在女生宿舍外,我記得他鼻子兩邊經(jīng)常會有一些紅印子,但從來不見他約著哪個女生一起走,不過他每天七點半左右就離開了。天氣冷他老是咳啊咳啊,我看他可憐就問他到底找誰?他開玩笑似的說他不找誰,就是每天想在這兒看看一個叫青伊的女孩,我當然不知道青伊是哪一個,他也笑笑不說。沒想到就是你啊?!?p> 七點半,是我每天出宿舍跑步的時間,通常我會圍著操場跑一圈,然后回宿舍洗澡,再去上課。
我聽完心跳慢了半拍。我問:“請問他最近還出現(xiàn)過么?”
“大概半年沒有出現(xiàn)過了?!?p> 我的心有種“死灰復(fù)燃”的感覺,但我不明白,謝浩為什么假裝“消失”,不親自見我。
我突然有去他家找人的想法,說不定他沒有出國去呢?
那天我把媽媽安頓好,就打車去了一年前我們排練話劇的別墅,可那里大門緊閉,門鎖都已經(jīng)落滿了灰塵。
我開始不停地想見他。之前在email上找過他幾次他沒有回復(fù),我以為他根本不想理我呢,但是現(xiàn)在我堅信他一定有什么苦衷,所以一直不敢聯(lián)系我。
我急迫地發(fā)出了這樣一封:
hi謝浩:
已經(jīng)過去了整整半年了,沒有你的任何音訊。你好像是很堅決的不想再見我了??墒悄氵€記得曾經(jīng)對我說的讓我等你么?我沒想責怪你,我知道你一定有什么苦衷,但是我想要知道,我希望你可以坦白的告訴我,就像我當初向你傾訴我的困境和痛苦一樣。我不想只當你生命中的一個路人,我想要和你分享一切。我現(xiàn)在變了很多,我不會像以前那樣躲著悄悄哭,也更樂觀了,我還拿到了宏宇獎學金,暫時沒有出去打工了,能花更多的時間在學習上.......我想你一定會為我高興的??墒侵x浩,你呢?你現(xiàn)在變了么?你在哪里?發(fā)生了什么?會回來么?
求你,回復(fù)我好么?
石沉大海,我又發(fā)出了這樣一封:
Hi 謝浩:
期中考試成績出來了。我成績還是很好,最差的一科都考了八十六分。你為我高興么?中午我和室友一起去食堂吃飯,有我最喜歡的梅菜扣肉,我請阿姨多給了我一些梅菜,我很滿足。晚上我去晚自習,泡了滿滿一杯花茶。我?guī)е易钕矚g的一部小說去,看完了最后部分。我想這大概沒關(guān)系,這次考試感覺不錯,這些都是我故意給自己閑暇的獎勵。
.......
Hi謝浩:
我?guī)缀趺刻於加泻湍惆l(fā)郵件,你有看么?已經(jīng)過去整整兩年了,你可真固執(zhí)啊。校園生活如常的無聊。我現(xiàn)在又開始打工了,因為弟弟最近情況不好,需要用錢。大三快要結(jié)束了,我很糾結(jié)要不要考研,可是我越發(fā)的不喜歡我的專業(yè),反而對你的心理學方向更感興趣,這是愛屋及烏么?但是看媽媽最近越來越蒼老我實在不忍心,也許畢業(yè)以后我就要直接工作了吧。
……
寫了那么多杳無音訊的郵件,我一點都不后悔,我堅信他是看得見的。
自從謝浩突然消失,我從此不聞不問,瘋狂的學習、選課。到了現(xiàn)在,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修完了所有的課。我問輔導員該怎么辦。他說,你為什么不考研?還給我推薦了一個超牛的教授。據(jù)說當年,若不是學校在教授夫人那兒苦苦做文章,他早已被清華挖走了。
讀研不交學費,不過一個月的補助非常微薄,估計只夠伙食。就算有獎學金,我照樣得打工,不然那幾年媽媽和弟弟不好過。那問題來了,這樣去讀研學習跟得上么?弟弟要是突然不好了我去哪兒籌錢?這幾年研究生學習會不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的日子過得很單調(diào),早上五點起床背單詞,之后出去跑步,回來洗澡、上課。除了學習、打工,我?guī)缀醵际桥菰趫D書館。我曾經(jīng)下決心不再給謝浩寫郵件,可過不了幾天,我又情難自拔,總是忍不住再去查看郵箱。不知哪來的頑強,頂著收件為“0”的壓力,不知不覺我又會開始寫郵件。一開始我還會問你好嗎,在做什么,漸漸的,我意識到,對方都從不回訊息,那我這樣問真是無趣!于是我的信就只寫自己,有時候是考試匯報,比如這個月的四門課,我分別考了多少分,有時候是就餐匯報,比如:“今天食堂做了我超喜歡的豆芽丸子,我又一次覺得很滿足。”有時候是天氣和生活匯報,比如:“今天雨下個不停,幸好我穿的是小皮鞋?!薄斑€記得我們上次去逛的精品店么?現(xiàn)在開成了一家川菜館,里面的水煮肉片真好吃?!?p> 時至如今,我感覺我已經(jīng)不是在寫email,而是在寫日記,可我還堅信這個日記是可以和他共享的。
我很少回家,但自從上次聽宿管阿姨提到過謝浩的事,媽媽也會偶爾問起我。我總是告訴她放放心心的,不管是學習還是個人問題我都處理得好。最近媽媽告訴我青景胃出血了,我急忙和輔導員請了假回了老家。
我在醫(yī)院看到了從生死邊緣又搶救過來的弟弟,心痛到連哭是什么都忘記了。
“他醒過來一次,”媽媽說,“呼吸一直很困難,我不知道他熬不熬得過這次,我想讓你再見見他?!?p> “媽媽,我們要有信心,青景有一天一定會徹底的醒過來。等我工作了就會有錢,到時可以給青景提供更好的條件。”
臨走時,我把手頭上打工的結(jié)余全部給了媽媽,看她流著淚我連頭都不敢回。
那天我給謝浩發(fā)了最后一封email。
Hi 謝浩:
我決定不讀研了,媽媽和弟弟都需要我的照顧。
……
萬萬沒想到,這封郵件發(fā)出后,我破天荒的得到了回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