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還是逃不脫練字的命運,但顧有榛臨走的那段話讓金鯉心情大好。因為,顧有榛肯定了她的熱心,她的能力。她麻利地整理好解憂閣,興奮地回云霽院去。迎面遇上了顧桐,知道他是顧有榛身邊的人,還特意拉著他說了一大通好話。
聽著不重樣的夸贊流水般從金鯉嘴里冒出來,特別是聽到她說的“為人熱情、仗義執(zhí)言、助人為樂”等,顧桐簡直懷疑這個國師是不是跟他認識的是同一個人?
金鯉用一句“國師大人春風風人,夏雨雨人,值當萬民敬仰!”結(jié)束了這段夸贊,一頭霧水的顧桐將金鯉的話轉(zhuǎn)達給了顧有榛,意外地發(fā)現(xiàn)顧有榛嘴角竟噙著一絲笑意,他好奇地問:“國師,你不是從來不插手這些事情的嗎?只為人卜卦,如何行事不是由他們自行決斷的嗎?”
顧有榛眼前仍舊是那三枚銅錢,他輕輕撥動著,答道:“桐州這次賑災修渠,讓我看到,有時候,善思還要敢為,從這位小鯉姑娘身上,我看到了我沒有的一往無前。以往來解憂閣尋我的那些人,有些解決了煩憂,有些卻仍陷困頓,今天小鯉的做法讓我想到,我是不是做得不夠好?”
“可您,完全是按照卜出的卦象給予他們指點的呀?那不是天意嗎?”顧桐不解。
“是天意不假,但有時,人力卻能戰(zhàn)勝天意。”
……
第二天一大早,金鯉就到顧有榛門前候著了。今日的她將所有頭發(fā)梳成了一個簡單的高椎髻,露出了飽滿光潔的額頭,也顯得那雙眼睛愈加明亮了。見到顧有榛,她滿臉堆笑:“師傅,我們現(xiàn)在就走嗎?”
顧有榛雙手負在背后,看著她不答反問:“你為何對陳大人的事情這么上心?”
“第一,這位陳大人昨日來的時候有多次撫弄袖口、長髯等觸摸自己身體的行為,說明他內(nèi)心極度不安。為人解憂,就是我身為解憂閣弟子的職責;第二,若是我猜得沒錯,這位陳大人應當是師傅您在《解憂閣實錄》上記載的去年向您求助如何處理夫人與妾室關(guān)系的那位——戶部侍郎陳昭,本次桐州賑災修渠,我聽宋大人說起過他出了不少力,所以他雖然管家不行,但還算是個一心為民的好官,所以我愿意幫他一把;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原因,這不是師傅您的事情嗎?能夠幫到您,我很開心呀!”
顧有榛微微一笑,抬足走在了前面。對這位國師大人的秉性,金鯉從書籍上、宋彥鵬夫婦口中已經(jīng)了解到許多,加上這幾日的接觸,知道他的確是個冷清的性子。能對自己微笑,說明就是認可了,不用他招呼,金鯉就主動跟了上去。
于是乎,國師府眾人就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位新來的金小鯉姑娘,竟然可以一直和國師大人說話,更讓人稱奇的是,國師大人竟然還會回應她,甚至還笑了幾回。沒錯,國師大人真的笑了,話說,國師大人笑起來真是好看哪……
此類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柳煙濃耳中,氣得她當即就甩了傳話的丫鬟一耳光:“誰說師兄是被金小鯉逗笑的?那是他在嘲笑!對,一定是嘲笑,嘲笑金小鯉的無知!”
丫鬟捂著腫脹的左臉,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繼續(xù)匯報:“還有,剛剛門房看見了,國師大人帶金小鯉姑娘出府去了!”
怒到極處,柳煙濃反而冷靜了下來,問道:“可知因何事出府?”
“奴婢不知!”
聽到這句“不知”柳煙濃的怒火一下子又上來了,揚起手臂就要扇過去,看到丫鬟腫脹的臉頰以及滿眼的畏懼,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將手放了下來:“去隔壁屋子拿冷帕子將臉敷一敷!不要頂著這個鬼樣子出去敗壞我這兒的名聲!”
丫鬟眼含熱淚下去了,柳煙濃焦躁地來回踱步,冷香在一邊出主意:“小姐,我們要不要去找人問問?”
“父親去司天臺了,母親又不知道這些外院的事情,我找誰去?”
“秦公子??!秦公子不是管外院的嗎?”
……
一刻鐘后,柳煙濃已經(jīng)坐在了秦世清面前。秦世清是柳行東的大弟子,顧有榛沒有出現(xiàn)之前,他是國師府所有弟子中天賦最好的一位,甚至有傳言說當時的國師,柳行東的師傅齊步平是屬意他做下任國師的。畢竟,他唯一的徒弟柳行東早被他斷定資質(zhì)平平,只可做個司天臺監(jiān),擔不起國師一職,他算到他的接任者會在他的徒孫輩中出現(xiàn)。他五歲就拜入柳行東名下,卜卦、測算、觀天象等均頗有建樹,齊步平也曾親口夸贊過好幾回。可這一切榮耀,都在他十二歲那年,齊步平帶回一個六歲的男童那刻戛然而止。這個男童就是顧有榛,是彼時的四皇子當今圣上狩獵時撿回的,偶遇齊步平,他只憑一眼就認定他會是自己的繼承人。
齊步平說自己這輩子只能收一個徒弟,所以叫顧有榛也拜在柳行東名下,但是卻帶在身邊親自教導。讓人奇怪的是,除卻教卜卦測算星象這類國師該有的技藝之外,齊步平還教授四書五經(jīng),詩詞歌賦,甚至還請了個武林高手教授武藝。眼看顧有榛一天天成長,不僅立下從龍之功,還大破敵軍保家衛(wèi)國,銘帝甚至將他日日帶在身邊,朝政要事均與其商議,擁有的權(quán)力遠遠超出歷任國師,秦世清心里的嫉恨也如野草般瘋長。
聽到柳煙濃打聽顧有榛和金鯉的行蹤,秦世清立即就說道:“他們?nèi)ゾ┏谴罄瘟??!?p> “可知是何事?”
“昨日戶部侍郎陳昭來了解憂閣,應當是為他兩個兒子卷入殺人案而來。今日國師去大牢,應當就是解決這事去了。”
柳煙濃覺得有些奇怪,問道:“師兄不是從不插手這些事情的嗎?今日為何如此反常?”
秦世清沉吟了一會兒,才慢慢開口:“聽說,是那個金小鯉提議的?!?p> 柳煙濃一顆心不住地往下沉,看來,這個金小鯉比她想象的更有手段,幾天過去,師兄不僅沒有厭棄她,看起來相處得還挺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