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挽駕著如意船破了厲氣的大網,乾坤筆一刻不歇,在乾坤紙卷落滿了字跡。
三海之眾身上帶著的是洪荒的詭辯之氣,那氣息比厲氣更狠更陰辣,厲氣還未觸到將士的鎧甲便被沖散,此時是真真的消滅于天下了。
果然,還得以物克物,像這種陰極的東西,就得找比它更陰的,不然還真的治不了它。
就是不知道這樣能拖多久時間,禍兮福兮,全靠梅靈了。
青挽本以為在青殿感受到的琴音只是恍然之間的錯覺,可如今厲氣乖戾,說明引神燈本體已經再現天下。
而梅靈曾說過厲氣肆虐之時,便是其歸來之日。
看來,又有一場大戰(zhàn)即將來臨。
苦的是天下生靈,民不聊生,唉。
現下局勢一邊倒,沒有什么需要她親自領戰(zhàn)的地方了。
青挽剛準備駕駛如意船落地之時,旁邊突然躥出一團厲氣,這團厲氣似乎有些不一樣。
還沒等青挽想清楚哪里不一樣,她再被一擊,直接從如意船上跌落下來,她捂著被撕破的右臂,眼中怒火暴漲,卑鄙至極!
她再次化為本體,一扇羽翼,直接把它拍散了。
她往前望,青峰峽已是被毀近半。
神樹!
她趕忙轉向,煽動羽翼。
到了一處,她落地化為人形。眼前的神樹已是瞧不出原來的模樣,她輕輕摸著神樹的樹干,眼眶含淚。
“他們是不是沖著你來的?”
“這群惡徒,是不是對你做了什么?”
“你告訴吾,吾幫你報仇。”
她背靠神樹,緩緩滑下,神色哀戚。這命啊,躲不過改不了。她幫神樹躲了十年前的天火,抗住地動的兇猛,卻沒有躲過厲氣的陰辣。
“你不要走好不好,再陪陪吾。”
這棵神樹,是青挽從小棲息的樹,自她誕生,陪著她的只有這棵樹,為了延長樹的壽命,她動了擎蒼山供奉的靈水,帶著神樹東躲西藏。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這么隱蔽的地方,她都忍著沒來看它,這些惡徒還是找到了它。
“你陪了吾十幾萬年,還差這么幾年嗎?”青挽抱膝。
鳳凰棲息的樹,本就不同凡響。更何況這棵神樹已活了十幾萬年,曾受過靈水,用過菊靈的精血,去過許多地方,經歷過世事變遷。
它本身的意義已是非凡,只要有它在,菊靈守護的這一方土地,永遠不可能受到侵害。
青挽化為鳳凰,就在神樹旁邊躺下。她睡著之后,神樹變成人形,蹲在她的面前,神樹滿臉皺紋,雪白的頭發(fā)拖在地上,顫著手撫摸青挽的羽毛。
孩子,當初你在搬遷之時還能帶上我,我已經很滿足了,我天資有限,十幾萬年都還不能修出人身。
我早該在十幾萬年前就死了,你延長了我的壽命,待我如親人,一直守著我。我一句話未能和你說,此時我就要消散了,便留下葉子于你,它比我強。你莫要再這般傻了,身處高位,責任重大,莫再要意氣用事啊。
神樹從心口處取下一片綠葉,放在青挽的羽翼上。
青挽醒過來的時候,手里握著一片綠葉,身后的神樹已經消失不見。她看著綠葉出神,因因果果怪不得誰。
“當初是引神燈救了你,現如今引神燈的厲氣害了你,也算是以命相還了。只不過,吾的仇,還沒報,這事,吾和引神燈沒完?!?p> 她站起來,將綠葉隱入心脈,背手遠眺,這天下將再沒有她不舍的了。
瞬間,她便消失在原地。
......
“青帝,先前借你的玉壺還不還吾?”青挽坐在皇帝的寢宮。
已經入夜很深了,她悄然來訪,青帝被嚇得不輕。
青帝挪了挪,驚動了外面守夜的宮人,確定青帝醒了之后,宮人輕聲問道:“圣上,可是要起身?”
青帝讓宮人點燭退出去,半靠在床頭,拉了拉身上的被子:“菊靈深夜拜訪此處,就為了要回玉壺?”
“不然你以為?!?p> “朕以為不止如此?!?p> “那該如何?!?p> “朕若知曉,這天師的位子便是朕來坐了。”
青挽在龍床前來回踱步,兩手來回交握,似乎十分焦急,又焦急得太假。
青帝看著青挽的影子,眼神渙散,他心愛的皇后已逝多年,他的心頭再未熱過,身旁的空處一直冰涼,他也再未招人侍寢。
“聽說,祁銘退位是被逼的?”青挽問道。
青帝皺眉,怎么會想起祁銘,祁銘是青帝的先先先大父,關于退位他知道的不多。
“朕怎知道,你莫不是以為朕有幾百歲?!?p> 青挽瞥了他一眼,實屬難纏:“你的確不該知道,但是,你知道,而且你知道的不少?!?p> “你迅速告知,免得吾出手?!鼻嗤旆?,乾坤筆已經在手中。
青帝星眸發(fā)冷,一個竹君,一個菊靈,都把他當什么,想吼便吼,動不動就威脅于他。
“菊靈你莫不是忘了,這是在朕的寢宮,這青國是朕的皇土。你們自認為事情做的隱秘,卻實在是漏洞百出。”青帝冷笑。
“你當真以為無人知道梅靈是怎么回來的?那祁府為何這樣,你也瞞得???從古至今,此種事情凡多不舉?!?p> “你們的職責是護衛(wèi)天下,不是逾權牟利,今天的事情,朕當做不知道,以后,莫做著一副世人如芻狗的模樣?!?p> “朕要歇息了?!闭f完,青帝闔眼,滑下去,再不理會旁邊木楞的人。
青挽氣得指節(jié)被捏至泛白,嘴唇被牙咬出一排深印。
她慢慢平息下來,自嘲的冷哼一聲:“若是可以,你來當這天師,今天這番話,吾也當不知道。今后,再出任何事,你,量力而行?!?p> 不是不想甩手而去,也氣得想大鬧皇宮。
可是,青帝能說,她不能說。就如青帝所言,她的職責是護衛(wèi)天下,這天下不僅青國在內,黎明百姓也是天下。她不能意氣用事,既然沒人能體諒,那就不需解釋,她把能做的都做了,這天道也不能把她怎樣。
等到青挽離去后,青帝才緩緩睜眼,祁銘的事情怎么敢說,不說,青國還能活,說了,一個都跑不掉。
......
距和厲氣大戰(zhàn)已經三天,青挽始終沒找到魅骨,她現在忙于修復青峰峽,分身乏術。
突地,她想起什么,傳音給楚?。
除了楚?她想不到還有誰能在這時幫忙,就是有些對不住楚?,傷勢未好,還要奔波勞累。
她面前的這棵樹,乃是與神樹最像的一棵,只是模樣更好看,枝葉茂盛。青挽手慢慢拂過,此樹便恢復了生機。
青挽抿唇輕笑,神樹,吾不會辜負你的期望。
她提著水,一瓢一瓢挨個澆水,這個水是青峰峽最好最純的水,幾天才集這么一桶,希望青峰峽早日恢復生機。
沒人再幫她守著青峰峽,她心里對青帝還有氣,就在木屋住了下來。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菊靈,這次自己親自動手,她捏著鼻子,嘗了嘗剛做的菜。
嘔,她趕忙把菜吐出來,天吶,怎么這般難吃。
她想用法力做一桌菜,卻又不甘心。
一個人住在這么大的地方,清靜之余難免有時感到孤寂。
青峰峽之大,綿延千里,隔絕天下之外的洪荒之力,如一名氣宇軒昂的士兵,對待危險,迎難而上,保衛(wèi)國土,寸步不讓。
青挽正在午休,旁邊擱著的乾坤筆一直在跳,最后跳到青挽的臉上,終于把她鬧醒。
“怎么了?”
她握住筆身,感知乾坤筆的想法。
她嘆口氣,忙了幾天把三海眾人忘了。
大戰(zhàn)當日,青峰峽的厲氣被盡數消滅,三海之眾請她七日后到禁制一趟。
今日正好是第七日。
她坐起身,思考該帶點什么東西去。三海位于禁制之內,整個天下也只有菊靈有本事把禁制打開一個口子。
其他人要進去,都是由她幫忙。
“乾坤,你說帶一盒珠玉去如何?當做賠禮?!?p> 青挽把柜子里放的寶貝全部取出來,一件一件的挑。
“這個是?琉焱石?怎么還有一塊,上一次不是全給了玄毅嗎?”
她皺著眉,細細回想––
“你來求琉焱石?”青挽當時正在刻字。
玄毅神情疲憊,精神不是很好。他拱手:“正是?!?p> “琉焱石你那有十幾塊,怎的還要求到這來?!鼻嗤爨托?。
“琉焱鐲子破損,吾想修補,琉焱石還差幾塊?!?p> 青挽不做他想,把裝琉焱石的袋子全給了玄毅,她記得從那以后,青峰峽再沒琉焱石了。
怎么會多出一塊?
她再從盒子里撿出一顆紅彤彤的玉石,火霞石。
再一顆金色的,金水玉珠。
遭了!
肯定是魅骨那丫頭,上次她就來翻過,拿走了一顆碧玉珠,然后用袋子里的琉焱石悄悄補上來。
千妙發(fā)現珠玉數目不對,和她說過,問要不要把魅骨逮回來,她沒同意,也沒讓千妙把琉焱石從盒子里取出來,準備看看魅骨在搞什么鬼。
這下好了,給玄毅的琉焱石少了一顆,盒子里總共兩顆的碧玉珠也少了一顆。
不管了,青挽把裝著珠玉的盒子放入袖中,拿了一本書和一把長劍。
其他的暫時不想。
乾坤筆飄在空中,跟在青挽的身后,抖了抖身子,看著屋里的一片狼藉,菊靈也太不會收拾了。
“走了走了,別看了,再看你就把東西全放好了再走?!鼻嗤斓穆曇魪奈萃怙h來。
乾坤筆被嚇得一震,它才不!迅速飄出去。
青挽在地上畫了陣法圖,用乾坤筆在虛空中寫下幾字,嘴里念訣。
很快,她們消失不見,只有地上的陣法圖一閃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