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二節(jié)
隨著人漸漸地到齊，空曠的教室逐漸被喧鬧的聲音填滿。周圍人來自豐緣各地，也有個別從其他地區(qū)來的，說話口音很重。訓練師之間見面打過招呼，往往要先報出自己的級別，一會兒工夫就有三個二星六個一星和兩個業(yè)余訓練師跑來握手，阿離根本記不住那么多人名，也應付不來那么多只手，更沒法一一回應對戰(zhàn)的邀請，瞅著這會兒大多數(shù)的目光還不在自己身上，他一閃身從后門溜了出去。
走廊上就清凈多了，只有幾個姍姍來遲的家伙拖著箱子找自己的班級，還有人朝他打聽廁所，阿離簡單地指了指，就轉身往相反方向走了。
過了轉角，世界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卡訓的主教學樓整體呈L型，從北西兩面包饒操場，教室集中在北區(qū)，阿離現(xiàn)在所在的西區(qū)主要是實驗室和訓練場。沿著空無一人的走廊往前，這一層的盡頭是食堂，但那并不是他的目的地。他沿著樓梯爬到了三樓，拐進了一間小辦公室，辦公室里靠墻擺著書桌、沙發(fā)和文件柜，桌上收拾的整整齊齊，一把椅子拉到了桌子正面，兩個茶杯里各有半杯溫茶，旁邊放著一盒包裝精美的巧克力，上面貼著個便簽，用很秀氣的字體寫著：杜娟老師收。
阿離的視線從桌子上匆匆掃過，輕輕打開了窗邊的門。三樓有一處突出的平臺，其中一個出口就在這間辦公室里，平臺被改造成一個小陽臺，依次擺放著遮陽傘和花盆，在墻邊還立著裝飾華麗的燈。
一如阿離所料，陽臺上是有人的，一個女孩坐在遮陽傘下，正在喂一只幼基拉斯吃東西。她穿著一件純白的短袖T恤，圓圓的領子露出脖子上佩戴的吊墜，又搭配黑色的百褶短裙，裙擺下露出半截大腿。她的腿修長而結實，阿離粗粗估計，和標準的三五腿相差不遠，白皙的皮膚更似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
“啊，對不起?！彼玖似饋恚曇羟謇矢删?，阿離的目光就隨著那只小巧的細跟涼鞋往上，經(jīng)過健美的雙腿，經(jīng)過約素的腰肢，經(jīng)過豐滿的胸脯，經(jīng)過鎖骨上方閃著銀光的四葉草吊墜，經(jīng)過皓質呈露的纖細延頸，停留在了她的臉上。
這是一張漂亮得讓人窒息的臉。栗色的長發(fā)全部向后梳成馬尾，露出了光潔的額頭，柳葉細眉，眼睛長而媚，雙眼皮的深痕直向后掃，駝峰般高挺而纖瘦的鼻子，肥圓的小嘴抹著淺淺的口紅，正微微上揚。
“你好，我是今年的新生，在這里等杜娟老師。”
阿離自詡見識過美女如云，但這一瞬間，腦子里還是閃電一般想到了這一句：渾似姑射仙子，天姿靈秀，意氣舒高潔。
女孩伸手攏了下頭發(fā)，秋水含情，她腳邊那只小小的幼基拉斯搖搖晃晃地朝阿離走來。
“別別別，阿羅雷，我可抱不動你！”幼基拉斯蹭到阿離腿邊，嚇得他趕忙往后退了半步，才抬起頭無奈笑道：“別看它才這么點兒，已經(jīng)60多公斤了，被撞一下可夠受的?！?p> “是啊，我剛才就領教過了。”少女笑靨生花，配著穿過云間的燦爛陽光，夢幻的像是一幅畫。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是南宮菲兒，今年入學考試中筆試面試對戰(zhàn)全部第一，拿了個大滿貫?！?p> “想不到我還是個名人？”
“畢竟是一入學就拿了校長獎學金的人，你想低調都難?！?p> 見她抿著嘴不說話，阿離便打了個響指，轉身進了辦公室，給茶壺里沏上熱水，再從柜子里又拿了兩個杯子，倒?jié)M，正趕上南宮菲兒拉著幼基拉斯進來。
“其實你出名還不光是因為獎學金?！卑巡璞f給對方，阿離端起來自己的杯子呼哧呼哧地喝了一大口?！爸饕?，一個能得校長獎學金的業(yè)余訓練師，已經(jīng)十幾年沒有出現(xiàn)過了?！?p> “我知道?！鄙倥酆煹痛梗粲兴?。
倒是阿離放下了杯子，瞪著眼睛拿起來桌上的茶葉桶，嘴里喃喃道：“把這桶茶葉都拿出來了？”
“我能問你個問題嗎？”南宮菲兒輕輕抿了一口，捋了捋頭發(fā)，終于忍不住問道：“你是誰呀？”
阿離心中突然升起想逗逗她的惡趣味，不假思索道：“我都猜中你啦，你也來猜猜我嘛?！?p> “好呀。”她放下茶杯，雙手環(huán)抱，竟然真的認真思索起來：“看你的穿著，應該也是個新生?！?p> 阿離穿著米色的短袖襯衫和運動短褲，在這所學校里，只有新生會這么穿。
“但你對這里好熟悉呀，還認識杜娟老師的幼基拉斯?！彼呎f邊點著頭，似乎在確認自己的思路，“剛才和老師談到了導師選配，她說這一屆已經(jīng)有一個學生了，我想，她指的就是你吧。”
這回輪到阿離一頭霧水了：“她是這么打算的嗎……”實際上卻是一副“我也不知道”的表情。
“不是你嗎？”
“可能是吧?！卑㈦x點了點頭，又說道：“你想選她為導師啊？你知道她的稱號嗎？”
“石心夫人。”
“知道怎么得來的嗎？”
“杜娟老師在第61屆豐緣聯(lián)盟大會上奪得亞軍，被授予五星訓練師和這個稱號，稱號來源于她擅長的巖石屬性和冷酷干練的戰(zhàn)斗風格?！?p> “知道你還選？我跟你說，做她的學生壓力可不小，以前的人都忙的昏天黑地的，想偷懶都不成?！?p> “那你不也是嗎？”
“我？我這是沒得選?！卑㈦x撓了撓臉，語氣中還帶著不好意思：“你的這位石心夫人啊，她是我姐?！?p> “什么？”
“來，認識一下吧，我叫陳離，四星訓練師。”他伸出了手：“往后就叫我阿離。”
阿離和菲兒匆匆返回教室時正趕上投影儀中慢慢顯出人影來，他們錯過了梳著板寸頭不茍言笑的出云研教官的自我介紹，但好歹沒有在校長講話時遲到。今天只是對新生介紹學校和集訓的要求，所以只用直播的形式，正式的開學典禮要等到集訓之后，菲兒說那時自己也要上臺演講。
屏幕中漸漸出現(xiàn)了一顆锃光瓦亮的腦門，只有耳朵邊上還留著幾縷花白的頭發(fā)，這個年逾古稀的老人晃了晃他那鹵蛋似的頭，簡直像是在尋找合適的反光角度。他大聲咳了一下，似乎是在等教室里的笑聲安靜下來，才戴上老花眼鏡，翻開自己的稿子：
“各位新同學們，大家好，我是卡那茲訓練師學院的校長，茲伏奇·海桐?！?p> 他停了好久，教室里終于有人反應過來，響起了稀稀拉拉的掌聲。
“歡迎各位同學進入卡訓就學，成為卡訓的一員！”
掌聲比剛才都小很多了。
“在這里，我謹代表卡訓的全體教職員工，對新同學的到來，表示熱烈的歡迎和衷心的祝賀！”
幾乎不再有人鼓掌了。
“卡訓是一所歷史悠久的學校，更是一所久負盛名的學校，建校六十年以來，共計培養(yǎng)了聯(lián)盟冠軍十一位，亞軍二十一位，其余各等名次數(shù)不勝數(shù)；這里走出了聯(lián)盟的冠軍、天王和道館主，也走出過各地區(qū)的總督、總理和軍團司令；我們的校友遍布政界、商界和學術界，是各行各業(yè)的領軍者。毫不夸張地說，卡訓，是豐緣第一名校，無人能望我等項背！”
終于，掌聲如雷。
“卡訓的入學考核極為嚴苛，這是卡訓得以保證優(yōu)秀的根本。在座的各位都是極其杰出的人才，而為你們提供施展才華的舞臺，就是卡訓的任務。怎么完成這個任務呢？靠的是卡訓嚴格的校規(guī)和先進的導師制度。”
“卡訓的校規(guī)就附在你們的學生手冊中，這類似于卡訓的法律，是我們行為的基石。我們在卡訓學習，首要的就是學習校規(guī)，學習卡訓的法律，使你們迅速成長為一個合格的卡訓學生。”
“卡訓的導師制度也值得一提。導師是負責引導學生，教育學生的核心，是你們今后在卡訓最常接觸的人，每位導師可以帶兩名同級的學生，三年最多六名。我們今年有新生150人，但我們有導師105位，這樣充足的資源是其他學校所沒有的。確定導師的時間是集訓結束后，一來給大家充分的考慮時間，同時也給導師考察學生的時間。請各位務必認真思考，任何問題都可以到教育處提出。”
“同學們，你們馬上就要開始為期一個月的入校集訓，這是卡訓的傳統(tǒng)。集訓的目的是培養(yǎng)你們的團體意識，為你們接下來的學習打好基礎。集訓從今天下午就開始，封閉訓練，前三周在校內，最后一周在校外，并進行考核，考核通過者才能進入正式的學習?！?p> 念到這里，校長已經(jīng)放下了手中的稿子，雙目平視前方。結束了？不，還沒有，老人還在滔滔不絕：
“說句題外話，可能有同學已經(jīng)注意到了，我們這所學校處于城區(qū)邊緣，緊貼著護城河，周圍都是繁華的商業(yè)街。有的同學會感覺學校小的可憐，尤其是和其他的巨無霸學校一比，卡訓簡直像個玩具?！?p> 校長說完呵呵笑了笑，連帶著教室里的眾人也哄堂笑了起來。
“但是，”他的聲音變得鄭重，眼神也銳利起來：“這方小小的天地，正是卡訓六十年來的堅持所在！”
“眾所周知，卡訓是一所公立學校，在豐緣的學校排行榜上，前十名里只有卡訓這一所公立學校。公立學校的性質決定了，你們無論五星還是業(yè)余訓練師，都能以最低廉的學費享受到最優(yōu)質的教育資源，這是一代又一代卡訓人堅持的信條。在這里，你們將被一視同仁，同堂學習，同臺競技，不再有高下之別，這是真正的有教無類。我的孩子們，當你們從這所學校中得到平等的教育時，請不要忘記，這份平等的難得和可貴，它是無數(shù)卡訓人用心血和汗水澆灌的希望之花，它爛漫綻放，永不凋零！”
“最后，祝大家在集訓期間進步卓然，謝謝！”
屏幕被定格了，第一個人才開始遲疑著鼓掌，當屏幕完全被切斷時，整棟大樓上下終于爆發(fā)出了雷鳴般的掌聲。
“校長講得真好，平等，公平！對嘛，這才是學校該有的樣子，這才是教育的樣子！”坐在阿離前面的那個胖胖的哥們兒激動地不能自已，轉過頭來對阿離說道。
阿離印象中這人好像跟自己打過招呼，但他不記得名字了。圓臉，短發(fā)，寬額，大眼，高鼻，厚嘴，黑黑的臉龐顯出老相，身材高大魁梧，目測有二百斤，正揮舞著學生手冊，一臉想向人傾訴的表情。
“我考了三年才來卡訓，就為了這份公平，不然，我一個業(yè)余訓練師哪有這樣的機會呀！”
哦，對了，阿離想起來了，這胖子叫常百川，見面第一句就說自己考了三年才考上卡訓，這么說來他考得還真不錯，業(yè)余訓練師想排到一班可是需要過硬的成績的。阿離在心里感慨了一句：人不可貌相。
“哎，阿離兄弟，一會兒咱們也同臺競技一個唄？別看我就是個業(yè)余，真論起對戰(zhàn)，我還是有點自信的?！?p> “行啊，一會兒再說吧。”阿離答應的很痛快，其實心里在想：哪還有一會兒！
“安靜！”教官出云研這一嗓子嚇了教室里所有人一跳，原來亂哄哄的教室瞬間靜了下來，氣氛冷得像極夜的寒風刮過。“我念到名字的人出列，到走廊上排隊?！彼D了一下，展開了一張紙條，大喊著：“高木宇，陳離，佐藤千代子……以上共計十一人?！?p> “研哥，這啥情況呀？”等在教室門口，阿離湊近了沒人敢正眼去看的出云研教官，疑惑道。前后望望，別的班級都沒有人出來，只有他們一班的人在這空蕩蕩的走廊上排隊。
“見校長唄?！背鲈蒲袇s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見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