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戲中血淚終覺淺（二）

　　等把小花旦讓進了屋子，小花旦像個小孩子似的拽著紅拂的袖子癡纏了許久。

　　難得遇到一個會黏人的，紅拂似乎又想起了小花旦纏著自己學繡花的模樣，時間久了，自己也有些別別扭扭的害羞起來：“怎的這般盯著我看，看我比你生的丑心下高興是不是？”

　　小花旦被她逗笑了，紅著臉搖搖頭：“只是看紅拂姐姐無論在哪里，都鮮活的同向陽花一般，心中羨慕。”

　　紅拂聽了，笑著看了不遠處的言小幼一眼：“那可不，整日被人伺候佛爺一般伺候著，記她一份功勞?！?p>　　言小幼聽了心里高興，跟云空沙湊一堆兒說悄悄話：“算這祖宗有些良心。沒白算我老媽子似的辛苦一場?！?p>　　云空沙道：“老板娘一點都不老。不僅不老，還心善，來咱們這里的哪個不是念著老板娘的好？”

　　言小幼被他奉承的不好意思：“別寒磣我了，大約是我既不貌美又不溫柔，實在沒有別的好詞兒來夸我了，才捏出一個善良來。你這是從哪個不正經(jīng)的話本子里學來的油嘴滑舌？”

　　云空沙笑笑：“老板娘只道紅拂姑娘有一張不饒人的嘴，自己這不也是當仁不讓?。　?p>　　言小幼得意：“那可不，平日不過是我讓著她罷了?！闭f著又想起什么來一般，交代道：“記得下次夸我的時候，把大度這一條也帶上?！?p>　　云空沙：“……”

　　那邊紅拂還是頗為嫌棄：“你那是什么比喻？向陽花？你紅拂姐姐也沒有丑到葵花籽盤一樣滿臉是斑的地步吧？”

　　小花旦神色激動，結(jié)結(jié)巴巴的解釋：“不……不是，我的意思是……”

　　紅拂無奈：“逗你的，怎么還是老樣子？”

　　小花旦支吾了一陣，沒說話。

　　紅拂道：“行了，也寒暄了一陣子了，說說你吧，怎么淪落到這里來了？”

　　小花旦聞言，還沒有開口，淚水便已經(jīng)蓄滿了眼眶，她用手背去擦，結(jié)果越擦越多，梨花帶雨。

　　小花旦忽然站起來，跑到柜臺前，翻出兩枚銅板放在柜臺上。

　　紅拂在她背后感慨：“你倒是規(guī)矩得很。”

　　言小幼收了銅板，將糕點端給她，見她這般楚楚可連的模樣，忍不住伸手去替她拭淚：“可憐見兒的，可快不要落淚了，紅拂可不是個會安慰人的，哭得我都要心疼了。”

　　紅拂將小花旦拽回去，白了言小幼一眼：“你少見色起意占人家便宜了，老娘當初失意的時候都不見你這般安慰過我?！?p>　　言小幼吸吸鼻子：“我怎地聞到好大一股子醋味兒？”

　　小花旦被她倆這一來一回逗的破涕為笑，淚珠兒還在腮邊掛著呢，卻怎么也哭不出來了。

　　紅拂松了口氣：“可算不哭了！也不枉我倆在這里為你扮了一會丑兒。說吧，怎么回事，你那花旦師兄背著你勾搭別的小花旦了？”

　　紅拂想想，不應該啊，那個小郎君，為了讓這小花旦能留在戲班子里，不惜以自己離開威脅班主。好在他成了角兒，班主才妥協(xié)了的。

　　她還記得小花旦當初怎么唱都唱不好，那小郎君便每天趕了大早，陪那小花旦練嗓子。那眉目含情酸倒牙的模樣，簡直讓她這個局外人看得嫉妒。

　　那小郎君看向小花旦的時候，眉眼間的歡喜是藏都藏不住的。若這都能變了心思，那可真是讓人心涼了。

　　果然，小花旦搖搖頭：“是我誤會了他……”

　　“既是誤會，說開便好了嘛?！奔t拂說完，忽然惱恨自己嘴快，若是說的開，她也不必傷心如此了。

　　小花旦說著又要哭了：“來不及了！他死了！因為我……”

　　言小幼同紅拂又是一陣手忙腳亂，好不容易將人安撫住了。

　　小花旦抽噎了許久終于說道：“我就說，他待我若不是真心，哪里還會有真心呢？也不知我那時是怎么迷了心竅，他說不愛我，我便信了，還打他……”。

　　小花旦忍了又忍，才沒讓淚水留出來，可總是讓人覺得，那融在淚液里的悲傷，就那么滲入她骨子里去了。

　　“他明明……到死都要護著我的?！毙』ǖ┯窒乱庾R的抓住紅拂的袖子：“你說我怎么就信了他讓我信的，我連好好同他說一句話都沒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