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峰吞吞吐吐,把夢中的事和白老太講了一下,他實在是覺得太怪了,不然,他不會說的,一個大男人,怎么能像個女人一樣婆婆媽媽,做個夢還要和別人說說,可兩次夢到那兩個男孩女孩,還說樹是他們的家,這也太怪了,簡直就不是做夢,好像是預(yù)示著什么!
“沒事的,你不用擔(dān)心,一切都過去了,只要不動這房子和樹,大家都會安然無恙?!卑桌咸换挪幻Φ恼f,他一直是這個樣子,好像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倒是金鳳母親和谷阿姨,深感奇怪。金鳳沒有說什么,她自從搬進(jìn)這老宅,見到了太多奇怪的事,正方形的窗戶,正方形的門,正方形的院子,神秘的黃鼠狼多多,那兩條一閃而過,始終不見蹤跡的大青蛇,西廂房里的巨型蘆葦,神秘的水井,品字形的宅子,奇怪的楊柳樹,還有那日出而有,日落而無的手機(jī)信號,云峰的怪夢,這一切的一切,說明這不是一般的宅子,也不是誰都能住的宅子。
冬天的太陽總是起的很晚,上午九點多了,才懶洋洋的爬上窗欞,金鳳把屋子里收拾的干干凈凈,扶著云峰在屋里慢慢的走著。白老太依舊在炕上打坐,閉目養(yǎng)神,谷阿姨和金鳳母親在揀黃豆種,留著開春的時候種。
這黃豆可是他們老姐倆和金鳳在地里撿的?,F(xiàn)在的農(nóng)民,種地圖省事,不像過去那樣受那么大的累,從種到收都是用機(jī)器,可什么事,有利就有弊,這機(jī)器收莊稼,糟踐的太多,聯(lián)合收割機(jī)收玉米,十多分鐘,一畝地就收割完了,可一場秋雨過后,滿地密密麻麻,綠油油的玉米苗都出來了,這機(jī)器收黃豆也是一樣,黃豆稍微成熟點,收割的時候角就容易爆裂,灑落在地上。
金鳳母親和谷阿姨,看到地里那滿地的黃豆粒,直心疼,在她們看來,這就是暴斂天物,糟踐糧食,硬是拉著金鳳,每天去地里揀黃豆。
金鳳本心不愿意去,她倒不是怕辛苦,是怕母親和谷阿姨累著,畢竟都是快七十的人了,還有就是那些人的閑言碎語。
“看,她們又拾棒子,拾黃豆呢,在那住的,有一個正常人嘛,這一準(zhǔn)是吃不上飯了,天天上地里拾糧食來,這地里有人的時候,就拾,沒人的時候,就偷,反正誰也沒逮著人家。”
“媽,干娘,咱們回去,不拾了?!苯瘌P氣壞了,招呼著母親和谷阿姨回去。
“鳳,你聞聞,什么味?”金鳳母親直起腰,微笑著問。
金鳳提鼻子聞聞,“好像有一股臭味?!?p> “是,媽剛才放了一個屁!”母親哈哈大笑,“她們的話,還不如我這個屁有味呢!”
谷阿姨也被逗得直笑,金鳳無奈的笑著,彎腰繼續(xù)揀豆粒。
聚沙成塔,積少成多,三個人拾了二十多天,竟拾了二百多斤黃豆粒,兩千多斤玉米,看著那黃橙橙的糧食,金鳳心頭一顫,想起了母親說的那個古老的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地里凡事綠色的植物,結(jié)的果實都可以吃,這些果實當(dāng)中,大多數(shù)都是糧食,人們不用耕種,就有吃不完的糧食,果實散落在地里,明年又是新的糧食,因為糧食太多,又來的容易,人們肆意糟蹋,天神震怒了,決定三年顆粒不收,活活餓死人們,貓和狗嗅覺靈敏,聽到這個消息,帶領(lǐng)著眾牲畜去求天神,留一點糧食給人們,不然饑餓的人們會肆意宰殺牲畜吃,眾牲畜無辜被殺,實在是冤屈!
天神覺得眾牲畜無辜受連累,于天理不符,決定只留下三成糧食給人類,十年有七年,降下天災(zāi),顆粒不收!
人們終于嘗到饑餓的滋味,懂得了珍惜糧食,春種,夏播,秋收,東藏,又有奇人指點,知道是貓狗求的天神,把貓狗奉若家仙,供養(yǎng)著,保一家人不受饑餓。
故事是真是假無從考證,每年確有很多人在挨餓!
“云峰,我想明年開春,把老宅周圍這幾十畝地都種上莊稼,”金鳳扶著云峰,遲疑了一下,“我讓常耕大叔給算了一下,得兩萬多塊錢的本,看看種子化肥能不能賒著,不能賒著我再想想辦法,這么多地,荒著太可惜。”
云峰眉頭微皺,“兩萬多塊錢倒不是問題,只是現(xiàn)在種地雖說是機(jī)械化,還是靠天吃飯,風(fēng)調(diào)雨順肯定是有好收成,要是趕上旱澇的年頭,連本都收不上來,不是白辛苦了?!?p> 金鳳微笑著,“這種地是沒什么把握,可種不種在人,收不收在天,種完了也許不收,不種肯定是不收。”
“嗯,這話有道理!”云峰點點頭,“這種地的錢你不用管,我有,你辛苦操持就是?!?p> “不能用你的錢了,你住院花了不少錢,以后恢復(fù)還要花錢,谷麗上高中要花錢,用錢的地方多著呢?!苯瘌P幫云峰蓋好被子,無意中看了一眼窗外,好像有個人探頭縮腦正往院子里看。
“誰在那?”金鳳迅速的從屋里出來,站在臺階上,大聲喊到。金鳳母親和谷阿姨聽到喊聲也出來了。
“鳳,你喊什么,哪有人呢?”母親看著金鳳,一臉的茫然。
“我剛才在屋里透過窗戶,明明看到有個人站在門口往院子里看?!?p> “你是不是看花眼了?”母親和谷阿姨有點驚恐不安,這里平時根本沒有人來,頭些天,地里好多人揀蘆根,但是很少有人靠近老宅。
“我出去看看!”金鳳順手抄起放在外屋門口的鋤頭。
“鳳,小心!”金鳳母親在后面擔(dān)心的說。
“你是誰!”金鳳來到大門外,東瞧西看,忽然發(fā)現(xiàn)西墻角那站著個人,嚇了她一跳!
那個人也好像很害怕的樣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躲躲閃閃。見金鳳發(fā)現(xiàn)她了,想跑又不想跑的樣子,像是誰給她使了個定身法,那姿勢,奇怪又可笑。
金鳳仔細(xì)看看這個人,是個女人,看身材,像是個年輕女人,身上穿的衣服又臟又破,紅紅綠綠,肥肥大大,很不合身,一看就不是她的衣服。比金鳳的個頭稍微矮點,很瘦,頭發(fā)比較長,散亂著,幾乎蓋住她的臉。
金鳳打量了半天,看著眼生,不認(rèn)識,從那女人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來,這個人的腦子可能有點問題,眼睛發(fā)直。
“你是誰?為什么站在那!這么冷的天怎么不回家?”金鳳一連串的問話,那個女人好像根本聽不懂,楞楞的看著她。
“這個人的腦子有問題!”金鳳暗想,“我在村里也住了十多年,從來沒見過這個女人,這么冷的天,她不回家,跑到這荒郊野外,也許是不認(rèn)識家了?!?p> 那女人楞楞的看著金鳳,身體微微的顫抖,可能是凍的,那破爛的衣服,看著就很單薄,這是數(shù)九寒冬,能不冷嗎!
金鳳心中一陣酸楚,頓生憐憫之心?;厣磉M(jìn)了屋,在大柴鍋里拿了個饅頭。
“鳳,外面是誰呀?”“是個女人,要飯的?!苯瘌P回應(yīng)了母親一聲,匆匆出來,她怕那個女人見到生人躲起來,跑到哪還得挨餓受凍。
那個女人好像知道金鳳的意思,沒有走,見金鳳出來,竟向前走了兩步,眼睛直勾勾盯著金鳳手里的饅頭。
“哎,給你饅頭。”金鳳舉著饅頭,示意她過來拿。
那個女人果然緊走幾步,到了金鳳近前,伸手去接金鳳手里的饅頭,那臟兮兮的干枯瘦癟的手,忽然停在半空,整個人瞬間僵直,突然栽倒。
“別死!”金鳳腦海中突然蹦出這兩個字,隨之脫口而出。女人直挺挺躺在地上,金鳳嚇壞了,朝院子里喊了聲:“李叔,快出來幫忙!”
聽到金鳳的喊聲,金鳳母親,谷阿姨,李常耕大叔,都跑了出來,云峰踉踉蹌蹌的想出來,被谷阿姨攔住了。
大家見狀,也都嚇了一跳?!霸蹅儼阉堇锶グ?!可能是凍的!”金鳳抱著女人的頭,示意常耕大叔抱著她的腿,把女人弄屋里去。
“慢著,鳳,先別動她!”金鳳母親忙喊到,“這人不能弄屋里去,你知道她是從哪里來的,怎么會突然昏倒,有沒有傳染??!”常耕大叔剛幫金鳳把女人抬起來,一聽這話,趕緊把她放到地上,“嗯,老嫂子說的有道理!”
“媽,您怎么沒有同情心呢,這人就是凍的餓的,沒毛?。 苯瘌P急了。
“鳳,不是媽沒有同情心,這救人是應(yīng)該的,得分怎么救,別人救不成再找點業(yè),可就麻煩了!”
“那您說怎么辦!總不能見死不救吧!”金鳳蹲在地上,抱著女人的頭,焦急的盯著她的臉,希望她能醒過來。
“打報警電話,讓警察來?!苯瘌P母親急中生智,這無疑是最好的辦法。
“我去拿電話!”金鳳飛速的跑到屋里,拿來了手機(jī),邊跑邊撥打電話。
“醒了!醒了!”谷阿姨喊到。
女人微微睜開眼,可能是看到眼前的人了,眼神里露出哀憐祈求的光。
“你能站起來嗎?我扶你起來!”
女人掙扎著,努力的想站起來,金鳳扶著她,金鳳母親剛要阻攔,又把話咽了回去,她知道金鳳的性格。
常耕大叔幫著金鳳把女人扶到屋里,白老太問清緣由,讓女人躺下,給她號了號脈,又從頭到腳檢查了一遍,點頭說到:“沒事,她沒病,就是餓的,凍的,給她弄點粥喝,暖和暖和就沒事了?!?p> 白老太的醫(yī)術(shù)是沒的說,大家都很信服。果然,一碗粥下肚,女人的臉色好多了,也精神點了,可是不管大家問她什么話,都不回答,只會眼睛直直的看著你。
“屋里有人嘛?”院子里有人在喊,“是誰報的警?”
“警察同志,是這么回事……”金鳳母親把金鳳怎么發(fā)現(xiàn)這女人的,她怎么昏倒的,又怎么報的警,一五一十說了一遍。
別看金鳳母親七十來歲的人了,語言表達(dá)能力相當(dāng)強,這也是她的特長。
“對,你們做的對,遇到疑難問題就打報警電話,不過以后有什么事不用打110,直接打派出所的電話,這樣能節(jié)約時間,出警快,能盡快的解決問題?!?p> “好好,謝謝警察同志!”金鳳母親客氣著,她好像生平第一次和警察打交道,覺得這警察比想象中的要和藹的多。
“這樣吧,我們把她帶走,尋找她的家人,把她送回家?!本煲娕藛査裁炊疾徽f話,估計是智力有問題。
“我不回家!”一直沉默的女人聽到警察要把她送回家,大聲喊起來,眾人嚇了一跳,原來她會說話呀!
“你家是哪里的,叫什么名字……?”警察有又是一連串的問話,她依舊不做聲了。
民警們也沒有辦法,過來輕輕拉住她的胳膊,想帶她走。好家伙的,她猛的一甩,竟把兩個民警摔在一旁,迅速的跑到金鳳身后,驚恐的看著民警們。
這可怎么辦!大家一時都犯了難,誰也不知道她的家在哪,也沒法通知她的家人,讓她待在這,也不行呀,無端的多了個陌生人,而且她的腦子有毛病,出點事算誰的!
正在為難的時候,金鳳說話了,“民警同志,麻煩你們打聽一下她的家住哪,通知她的家人,先讓她住在這里,我盡力照顧她,總比她流浪在外強,這么冷的天,不餓死也得凍死?!?p> 民警們紛紛夸贊金鳳善良,答應(yīng)盡快找到她的家人,金鳳母親可不樂意了,埋怨金鳳不該把這個傻女人留下來,這不是給自己找事嗎!
當(dāng)著民警的面,沒好意思說什么,等警察走了,數(shù)落開金鳳了,“鳳,不是媽說你,真不該把她留在咱家,你一天這么多事呢,哪有時間管她,好心往往辦壞事,真出了點事,咱們就說不清了,萬一她在這出點事,她的家里人又是那種混橫不說里的人,咱們渾身是嘴都說不清,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讓警察把弄走不就得了嗎!,你呀,真把我急死!”
金鳳母親又急又氣,不知說什么好,金鳳呵呵笑著,輕聲安慰母親,她知道母親是為她好,可今天遇到這事,她不管從她心里就過不去,今天如果不是遇到她們,這女人一定會死的,怎么說也是一條人命呀!
就這樣,金鳳把傻女人留了下來,她不知道,今天她救了傻女人一條命,日后傻女人救了她一家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