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天，洛木同樣的時間，趕去陵園，洛陽換了身衣服，依舊站在那兒。
在來的路上，她買了一束雛菊。這天，冬日旭陽，陽光明媚，但入冬的空氣仍寒涼。
看見洛木的到來，洛陽沒有絲毫驚訝。
“好久不見?！甭迥緦⒛鞘咨‰r菊放在墓碑前，墓上，是邱銘一張穿著球衣，一手抱著籃球，笑得燦爛的照片。
“這張照片，是我給他照的?！甭尻柨粗掌劾锸怯行切腔鸸獾?，是青春的樣子。
“那天，陽光很暖，就像他笑起來的模樣。那時候，他說，我和籃球是他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他說，他會帶我去挪威看極光，去土耳其坐熱氣球，去巴黎看鐵塔煙火…我說他是做夢！他說，只要我們一起，做夢也行?！甭尻栆贿呎f，眼淚溢滿眼眶。
“他說，他喜歡上我，是高中開學(xué)后第一天，我們四目相對的時候?？晌覐臎]告訴他，我喜歡他，是從開學(xué)前的暑假，他搬家到鎮(zhèn)子頭，一路玩著他手里的籃球時。我們相戀了四年，磕磕絆絆，他說過無數(shù)次愛我，幻想過無數(shù)次我們的未來，可我一次沒說過愛，一次沒回應(yīng)過他的幻想。所以，他生氣了，用這種方式永遠(yuǎn)離開我?！?p> 洛陽抱著雙臂，止不住顫抖。
“你們最后，為什么分開？”
“因為。。?！甭尻柡鋈谎銎痤^，閉上眼，神情掙扎。
忽地，她冷冷一笑，“因為，他走了前面九十九步，卻不知道，我根本沒有勇氣，走最后一步。母親那個時候已經(jīng)查出來了其他一些基礎(chǔ)病，那時候，我負(fù)擔(dān)很重，他太美好了，家庭、生活、還有他這個人。我從小沒了父親，家里條件也不好，我也是個溫吐的性子，哪兒哪兒都配不上。所以，我就主動提了分手，第二個月就見了媽媽朋友介紹的胡生淮，沒多久就結(jié)婚了?！?p> “對不起。”洛木心里明白，自己出去這么多年，對這個家卻是沒付出那么多，她確實(shí)對不起姑姑這些年的照顧，和洛陽這些年的包容。
她心里五味雜陳，她不是能說出，“一切都過去了”這話的人，所有和別人說這句話的人，都是沒經(jīng)歷過的敷衍。
那些實(shí)實(shí)在在存在過、經(jīng)歷過的事情，從來不會輕易過去。認(rèn)不是電腦程序，不能隨意刪除，也不能重啟，一旦陷入過感情，會痛。
“洛陽?！甭迥景言鐜淼蔫F盒放在她面前。
洛陽看見那些東西，所有情緒瞬間泉涌，洛木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究竟是好是壞，她把她們所有回憶都放在洛陽面前，應(yīng)該算是殘忍吧！
洛陽把每個盒子如若珍寶的放在懷里，“能讓我一個人靜靜嗎？”
洛木帶著愧疚和歉意，離開陵園。
住在酒店里，洛木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薄情了？
“洛木，你是不是找到洛陽了？”胡生淮打來電話。
“嗯。你要見她嗎？”
“不，不，她可能不太想見到我，你一定幫我照顧好她，好不好？”胡生淮連忙否認(rèn)。
“洛木，如果她，她決定不要孩子，你告訴我一聲，你放心，我沒別的意思，只要她想做的，我都支持，如果她要手術(shù)，我得給她熬湯，別把她身體虧了。”
“好！”洛木聽著胡生淮的叮囑，難道胡生淮不愛洛陽嗎？這般看來，胡生淮是愛的。能說他愛的卑微嗎？只是他愛的人，不愛她罷了。
掛了胡生淮的電話，宮澍的電話就打了進(jìn)來。
原本有一刻猶豫不想接電話的洛木，還是接了。
“喂？”
“怎么了？”宮澍似乎多洛木的語氣很敏感，輕易就聽出她聲音里的疲倦。
“沒事?。 ?p> “有事，你騙不了我?！?p> “嗯。我可能晚兩天回去，家里有點(diǎn)事?！?p> “家里的事，嚴(yán)重嗎？”
“還好?！?p> “能告訴我嗎？”宮澍試探性地問。
電話里，洛木沉默了。
“呃，不管怎樣，你得好好照顧自己。別讓我擔(dān)心！”
“擔(dān)心？”洛木反問。
“當(dāng)然了，你可是我的經(jīng)紀(jì)人?！?p> “這是你第二次說這話了。只是經(jīng)紀(jì)人？”
“當(dāng)然，還是朋友??！”宮澍話接話，沒聽出什么特別。
“只是朋友？”
電話那頭也沉默下來，夠直白了吧！洛木沒等他回復(fù)，掛斷了電話。
又一天，洛木到陵園時，洛陽正抱著鐵盒子，面前的鐵桶里燃起火焰。
她走上去，“洛陽！”
洛陽沒有昨天情緒波動，很平靜，打開盒子，手輕輕撫過一封封信，看那信封褶皺，和她眼下的青黑，昨晚應(yīng)該一宿沒睡，把每一封信都再讀過了。
“其實(shí)，可以留著?！甭迥灸脕磉@些信，本意是想她有個寄托，不用再日日守在墓前，沒想到她一封封信給燒掉。
看著那火焰所過之處，滿是回憶和愛情的痕跡，洛陽眼里倒影著火光，而她的微光卻隨著火焰慢慢熄滅。
洛木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洛陽，別這樣?！?p> 洛陽松開手里那封信，火焰一下躥起，手腕一燙，洛木縮回了手。
四個鐵盒子空了。
人的心也空了。
“走吧！”洛陽抱著盒子走在前面，洛木跟在后面。
洛陽把鐵盒子扔在垃圾桶，頭也不回往外走。洛木知道，她在逼自己，要是停下來，她就走不下去了。
車上。
“手沒事吧！”洛陽看見方向盤上，洛木的手腕微紅。
“沒事?！避囀锹尻柕?，回去的路，還是洛木開，安全些。
“洛木，你記住，一輩子，有些人會永遠(yuǎn)住在心里。但住在心里那個人，一定不要是你深愛的人?！?p> 洛木知道，洛陽留下來了，同一種最苦的方式。
“去醫(yī)院吧！”洛陽調(diào)出手機(jī)導(dǎo)航放在旁邊。
洛木拿起自己手機(jī)，猶豫要不要給胡生淮說。
“你給胡生淮打個電話吧！”洛陽主動提出來。
洛木沒打電話，給胡生淮發(fā)了個定位，他看得懂。
洛木和洛陽到醫(yī)院的時候，胡生淮帶著一堆生活用品等在那兒。
“這些是什么？”洛陽問。
“呃，我先隨便帶了些，如果手術(shù)完，還是要住院吧？不好意思，我不知道?！焙凑f話有些不流暢。生怕哪一句惹得洛陽不高興，但又因為好幾天沒見到她，甚是想念。
“產(chǎn)檢，不需要這些?！?p> “哦！嗯？產(chǎn)檢。洛陽！”胡生淮以為自己聽錯了，扶著眼鏡框，激動不已。
“那我在車上等你們！”洛木想給他們一些獨(dú)處的時間。
“洛木，去看看?！甭尻柪^洛木的手，往醫(yī)院走去。
在診室里，洛木站著洛陽身邊，看見機(jī)器里奇奇怪怪的畫面，聽著醫(yī)生說：“它現(xiàn)在還是一顆小豆芽，它會慢慢在媽媽子宮里長大…”
看見醫(yī)生給她們指出那一個小小的胚胎時，洛木覺得心里一軟。
“洛木，是它，讓我甘于平淡?！甭尻柨粗劾锍錆M慈愛。
醫(yī)生把單子開出來，洛陽拿出去遞給胡生淮的時候。
胡生淮笑得像個孩子一樣。
“謝謝！洛陽，謝謝你！”胡生淮說著，真真落下了眼淚。
洛陽把胡生淮抱住，畫面溫馨。
這個世界上，大部分普通人都過著清水般的生活，大部分的人也總會在歲月中嘗過可樂的味道，但水必不可少，可樂嘗過便好。
晚飯時候，姑姑聽見洛陽懷孕的消息，高興得不得了，精神也好了不少。
“陽陽，好?。『?！”姑姑抓著胡生淮和洛陽的手。
激動不已。
“木木，你也要加油！姑姑還等你看你成家。”
“姑姑，你要好好的，看見外孫出生，看我成家?！币粋€家氣氛到位，洛木也動容。
洛木第二天趕回去了。
到宮澍所在的醫(yī)院，那層樓，迎面走來一個很有氣質(zhì)的女生。
那女生黑色長發(fā)及腰，一身白色棉麻連衣裙。只是擦肩而過，洛木對她的長相還沒什么印象，只是氣質(zhì)很舒服。
洛木進(jìn)到病房的時候，宮澍心情好！
“什么事兒，這么開心？”洛木隨意走進(jìn)來，把包放一邊，自覺的拿起水果，給他削。
“別削了，我剛剛才吃完?！睂m澍笑著說，還有些撒嬌的意味兒。
洛木看那床頭柜上，還有剩下的一瓣蘋果。
“豆子來過了？”
宮澍臉上有些特別的情緒，好像洛木從來沒看過。
“呃，你家里的事兒，處理的還行吧？”
“還好。”洛木知道他是在轉(zhuǎn)換話題。
“晚飯想吃什么？”洛木淡淡的。
“都可以呀！你會做飯？”
“番茄雞蛋面。我只會做這個。但是，你想吃什么，我可以幫你去買?！甭迥居悬c(diǎn)兒小小尷尬。
“算了吧，等你把面做來，都坨了，我要吃藕湯！”宮澍不客氣。
“好吧！”
洛木在網(wǎng)上找了一家點(diǎn)評不錯館子，殺過去，打包。
等館子里打包的時候，服務(wù)員給她端來一杯胡蘿卜汁，“小姐，您嘗嘗，這是我們家新推出的胡蘿卜汁，健康營養(yǎng)?！?p> 洛木本來拒絕的，“好！謝謝?！?p> 洛木端來，輕輕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