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和舅舅這時候見陳忠對自己精心排練的戲劇沒有任何反應,臉上倒顯得幾分尷尬,舅舅見機行事,將大伯的手和陳忠的衣領分開。
“陳忠,你是姐夫的愛徒,他生前把你當兒子,我們是他的親人,也一直把你當侄子,所以說我們不是一家人,勝似一家人,凡事都可以商量的,不要這么固執(zhí)。”舅舅又開始好言相勸,他和大伯今天的白臉黑臉唱的嫻熟。
陳忠靜靜聽著,可是沒有任何想說話的意思,他不知道該說什么,這一點也可以讓對手抓狂。
正在這時,他看到門口攝像頭向桌面顯示器里傳來的圖像是大師兄來了,于是他對大伯和舅舅親切地說,“大師兄來了,我去開門?!?p> 大師兄一進門見到大伯和舅舅不僅沒有特別驚訝,心情還愈發(fā)愉悅,打了個簡單招呼后,他坐到了陳忠剛才坐的位置上,陳忠關了門并給他倒了一杯水又自己拿了一張椅子在邊上老老實實坐下。
想當年,大師兄僅僅是營業(yè)部里的一個小散,然而他的口才很厲害,情商也不賴,若是可以量化比較,這兩個優(yōu)點相加絕對比他炒股本事十倍以上厲害。
他靠著巧舌如簧討得劉恒的喜歡,那當然是早年成功后略顯自大的劉恒,要是換作后來蛻變后的他,大師兄這種人絕對被拒千里之外。
大師兄那三年為劉恒端茶送水,排小憂解小難,不久后便在股票投資的技術支持和資本助力上得到劉恒一臂之力,起初資產緩緩增長,之后終于在一撥小牛市里連續(xù)翻番,從小散變成了一位大戶,然而他在炒股事業(yè)上資質依舊平平,大的突破很難降臨,劉恒對此心知肚明。
二零零三年的時候,有人建議劉恒投資些房地產,當時劉恒興趣不起來,不過他也覺得地產機會應該有,于是便建議大師兄去做那買賣,這樣他的天生口才必有用,或許真能打出光明前途一片,劉恒想。
大師兄自然是信劉恒的,重要的是劉恒還借給他三百萬,最后果然因為他交際擅長,如魚得水,在地產圈內人脈急速拓展,入市后不久地產加速行情來臨,而他的天時地利人和都有了,簡直萬事順意,到了二零一二年的時候,他的資產已經(jīng)接近八千萬。
那年,他為感恩,喊劉恒一起在外省一個三線城市買塊小地皮蓋房子賣,說是一定翻個幾番,但是劉恒依舊只對投資股票情有獨鐘,最后他只好將生意獨攬,結果蓋房子賣和買賣房子是兩碼事,轉眼半年他就賠了個精光,又回來找劉恒幫忙度過難關。
地產投資的窟窿太大,劉恒也無能為力,最后借了他三百萬,勸他改行,他思前想后,用三百萬開了個火鍋店,靠著自己過去累積的人脈,還有口才加情商,生意很快就紅紅火火,之后三年又連續(xù)開了三家分店,現(xiàn)在資產近三千萬,雖然資產遠不如從前,但志向可要遠大,最近正在計劃如何混個政協(xié)委員當當。
近幾年的劉恒對大師兄這類能說會道的生意人不太喜歡,不過他還是讓大師兄幫自己的親戚們辦了不少難事,雖然大師兄在他心里沒法和陳忠比,但他認為大師兄在自己屈指可數(shù)的弟子中還算響當當,大伯和舅舅也十分敬重大師兄。
“你給評評理。”大伯開始對大師兄抱怨陳忠,說話的同時將那份項目材料遞給他過目。
大師兄表情嚴肅,不過看出來他看得匆忙,因為他沒有一目十行的本領,現(xiàn)在卻五六秒就將一頁翻過,三分鐘后他基本看完,這期間辦公室里悄然無聲。
“這個項目我知道,去年我也想做,只是抽不開身?!贝髱熜值卣f,臉上也漸漸綻放微笑。
“你看,大師兄都說好,你還猶豫啥?”舅舅立刻對陳忠道。
“項目能掙錢,風控齊備,這個我不否認,但是師父的遺囑里只讓我賣股票。”陳忠平靜且柔和地吐字,他自始至終不提別的,只道師父讓他賣股票,這一點真讓對手抓狂。
“你看看,他要不是個死腦筋就是貪得無厭,不想吐出一點點劉恒的錢。我是你師父的親哥哥?。∪绻€活著肯定立馬答應。”大伯怒氣沖沖地指著陳忠對大師兄抱怨。
大師兄笑嘻嘻地點頭,陳忠面不改色,一聲不吭。
“大伯,說句公道話,陳忠說的也沒錯,他得按著師父的遺囑辦,不然哪像個徒弟?你要是在師父還活著的時候給他看這個項目就好了。”大師兄笑嘻嘻地說,聽起來是站在陳忠這一邊,可是陳忠依舊不改面色,沒有絲毫喜悅。
“這個項目計劃書早就在我手里了,當時劉恒還紅光滿面,天天上西湖邊閑步,我也沒打算拿出來,畢竟自己都這把年紀了,還掙那些個錢干嘛?能不操心堅決不操心。可是后來劉恒病了,現(xiàn)在他走了,錢卻盡數(shù)落在這小子手里,我害怕娜娜將來沒有保障,所以才把這個項目拿出來,相當于替娜娜買個保險,就怕哪一天這小子真的把壞事干了,那她可怎么辦?結果這混蛋不拔一毛?。∫肋@個項目只需劉恒遺產的零頭,他都不給,你說他有多貪?這種狼心狗肺,我當初怎么就沒把眼睛擦亮,好恨??!”大伯繼續(xù)指著陳忠怒氣沖沖地說。
“哎呀!陳忠不是那種人,要不然師父也不會把錢交給他?!贝髱熜中ξ卣f。
“他是哪種人,現(xiàn)在可真不好說了。劉恒癌癥晚期的時候,意識有一陣不清醒,身邊整天呆著的又是這小子,人家說久病床前無孝子,他又不是劉恒親兒子卻當起孝子,我當時還贊他知恩圖報,現(xiàn)在想來是他的陰謀,他一定使了手段才把劉恒的錢騙到手,否則劉恒會把那么大筆錢給一個外人?五個億呀!給我劉恒都不放心,何況是他?”大伯話里行間有股咬牙切齒的勁,他搖著頭、嘆著氣,劉恒給陳忠五個億的事他如今每每想起也是云里霧里,仿佛夢境。他這時還是很生氣,不過沒之前那么怒不可歇,大概老了,連續(xù)發(fā)大怒體力不支,又或者他早已經(jīng)把這一出戲排練的滾瓜爛熟,以至于這時候再也使不出多少真性情。
大師兄和舅舅此時也紛紛搖著頭,仿佛在為劉恒嘆息,其實也是在為他將五個億給陳忠覺得不可思議,陳忠哪點好?竟然配得上五個億,五個億??!
陳忠呢?此時居然還是面不改色,一聲不吭,一邊聽著他們三的對話,心里面竟然將得放昨天對自己的開示一一想起。
“陳忠??!不瞞你說,我對師父遺囑也有疑惑,但是那畢竟是師父的事,我也不便多說半個字。然而我覺得你應該拿點錢出來,我指的是把師父的遺產劃點出來,哪怕幾千萬也行,不是我信不過你,咱倆師兄弟這么多年了,我了解你,只是作為師父的大徒弟,他老人家在世的時候對我恩重如山,如今人走了,錢又都交到你手里,說實話,我也擔心娜娜......哎!算了,不說了,還是你自己看著辦。”大師兄臉色略顯嚴肅,聲口親切,雖然欲言又止,但陳忠聽的出其中的意思。
陳忠一聲不吭,只是點著頭表示對他們顧慮的理解,他的臉上還是無喜無怒,但看著親切如前,大師兄讀著他這張臉心里想不出他在琢磨什么,于是自己瞎猜,心中自言自語,“好一個陳忠,我們認識了九年,竟然不知道你這般城府,心里盤算啥我一直頭緒全無,難怪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師父的五個億弄到手,哼!真是佩服?!?p> 這時,陳忠忽然問,“師兄,你今天怎么有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