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奇怪,怎么會是黑色?”王富貴蹲下身子,伸手摸著腳下黃黑相交的土地若有所思。
他們?nèi)饲宄繂⒊坛霭l(fā),凰音讓他前去找些吃的,他便先二人往前探路,本是想摘些野果,若能打點野味當(dāng)然是更好了,但他越往前方探尋就越覺得古怪。
樹木花草在如今這初春竟有枯死之象,越往深處走,頭上的天空越發(fā)敞亮,樹葉變得稀少,到此刻竟是一片光禿禿的黑色荒林。
枯萎倒也能說的過去,但是這明顯的焦黑,如同被火燒過,王富貴細(xì)細(xì)看了一番,就發(fā)現(xiàn),眼前這一大片焦黑的荒林,是生生被什么邪物瞬間吸走了生機(jī)才會如此。
此處詭異,最好繞道而行,想到這里,他的神情變得警惕起來,也立即決定回去告知其他人,豈料剛站起身,他脖子上的鈴鐺頓時開始兀自搖動,緊接著一股巨力拉扯著他不由自主的往來時的路而去。
“王富貴??!回來!!”王富貴被拖行了好一會兒后,便聽到凰音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傳來。
“臭丫頭,給我閉嘴?。?!”王富貴忍著渾身酸痛,灰頭土臉的狼狽模樣全然是被御獸鈴粗暴拖回的路上摔的。
“咦,你怎么了?”凰音見王富貴這么一副模樣,有些關(guān)心的上前問道。
“還不都是因為你,我去給你找吃的,你喊什么喊?”王富貴怒瞪著凰音。
“我見你這么久沒回來,擔(dān)心將你弄丟了...”凰音心中愧疚,不好意思的連忙將手里的鈴鐺收了起來。
王富貴本還想發(fā)火,見面前臉蛋微紅、目光清澈,神色帶著萬分愧意的丫頭,心里又軟了下來,加之這番話,火氣也生生壓下去了。
他從懷里掏出幾個紅彤彤的果子遞了過去,悶悶道:“吶,吃吧!”
緊接著,王富貴看向關(guān)山月,見他步伐一直未停,依舊走在前方,似乎從來都不關(guān)心除了他眼里那件重要事情以外的一切。
“哎,我說過了,月神不吃這些東西,”凰音拉住王富貴,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圖。
“行了,哪有人不吃東西的,那可是會餓死的!”王富貴白了她一眼。
凰音哼了一聲道:“我騙你做什么,你這一路何時見他吃過東西,哪怕喝口水?”
“你家月神不吃不喝不拉也不撒,吸收天地日月精華,連腳指頭都是香的!”王富貴心中生出煩意,默默啃了一口手里的果子,看向凰音,見她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頓時覺得好笑,連忙道:“我看是你爹爹給月神準(zhǔn)備了好東西,他整天背著咱們享用呢!”
“你這臭狐貍說話真叫人討厭!”凰音瞪了他一眼,專心吃起果子,一時不打算再理他。
王富貴見狀,也不想討個沒趣,想起自己還有事,便頓時上前幾步跟上關(guān)山月的步伐,道:“月神,方才我去前方,發(fā)現(xiàn)有些古怪,我拿不準(zhǔn)是否有危險,不如我們繞道而行吧?”
關(guān)山月的身子猛地停了下來,他微微側(cè)過頭看了王富貴一眼,淡淡道:“什么古怪?”
“再往前,有一片黑色荒林,像是被邪物吞噬了生機(jī),詭異的很,我覺得吧,為保險起見,咱們還是避開的好!”王富貴自顧自說著。
關(guān)山月的身子卻是猛地一震,片刻后才道:“走吧?!?p> “哎??”王富貴見關(guān)山月依舊朝著那個方向走了過去,登時覺得自己方才好像說了一堆廢話,既挫敗又有些惱意。
“膽小鬼!”凰音在旁對著他做了個鬼臉,也不等王富貴反應(yīng)就踏著小碎步朝著關(guān)山月跑了過去。
“你!你們?。 蓖醺毁F氣極,從方才碰的鼻青臉腫回來到這會兒已經(jīng)滿腹怨氣,偏偏發(fā)作不得,他指著二人背影,道出一串‘你’,卻是罵不出后話了。
最后,他只得氣得躲了躲腳,見二人走遠(yuǎn),為防止凰音又用上御獸鈴,便冷著臉遠(yuǎn)遠(yuǎn)跟了過去。
八年前,弒神淵內(nèi)魔氣突然暴漲,將封印震裂,鎮(zhèn)守天兵雖及時補(bǔ)救,但還是逃出一絲魔氣,僅一絲魔氣頃刻間便侵蝕了天兵神志修為,驅(qū)使著他們離開伏魔谷往人間作惡,而首當(dāng)其沖的便是百里之外的滄源城。
那一役的兇險,天下皆知,雖已平息,但留下的痕跡卻是在八年后都不曾消失。
這片焦黑的大地,在群山環(huán)抱之中尤為明顯,自天上往下看去,仿若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好似多看一眼,都要被吸進(jìn)那暗無天日的可怖深淵里。
關(guān)山月駐足在這片黑色漩渦的中心處,沒有樹葉的黑色枝丫向著天空伸展著,好似無數(shù)只干枯的手從地獄深處貪婪的伸向了人間。
“月神大人?”凰音站在關(guān)山月身側(cè),見他良久都未有其他反應(yīng),臉色看上去也有些蒼白,頓時有些擔(dān)憂道:“您怎么了?”
關(guān)山月微微一怔,側(cè)過頭看了她一眼,而這一眼,他卻看到了一張滿是血污,滿眼怨恨的另一張臉。
正是八年前,他誤殺的那名女子,懷英。
關(guān)山月突然不忍再看那可怖的臉,猛地伸出手將眼前女子緊緊的拉入了懷中,八年,他從未原諒過自己的過錯,他既恨著自己,亦將這種恨意化為對凰音的冷漠,縱使他知道凰音并非懷英。
這突如其來的擁抱令凰音一時腦袋里嗡嗡作響,她從未與關(guān)山月如此親昵過,更不知方才發(fā)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的心底是渴望與他如此親近的。
山里的風(fēng)拂過二人衣衫,帶著遠(yuǎn)處山野的辛夷花香,凰音大氣也不敢喘,生怕自己的動作驚動了關(guān)山月,生怕下一刻就離開這從未感受過的踏實的感覺。
不遠(yuǎn)處的王富貴實在看不下去了,也不知道二人是什么心態(tài),山清水秀時不知道你儂我儂,這鬼地方怎么突然就來了興致?
“咳咳!”王富貴咳嗽了兩聲,見二人這才分開,便走上前道:“這個地方如此古怪,你們的心倒真是寬。”
關(guān)山月發(fā)覺自己方才失態(tài),有些怔怔,但很快便清醒過來,朝著一個方向看了過去,道:“那邊就是滄源城了?!?p> 凰音還沒有從方才的情緒里緩過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覺得臉上熱的厲害,心也仿佛要跳出胸膛,這種奇異的感覺是她從未感受過的。
“滄源城?”王富貴一聽便覺得十分熟悉,但知曉前方終于有城鎮(zhèn)之后,嘴上頓時咧開了笑容,“終于可以吃頓好的了!”
“走吧,”關(guān)山月側(cè)過頭看了凰音一眼,如同方才什么也未發(fā)生過一般就徑直朝著滄源城的方向而去。
“發(fā)什么愣,走啊,城里有好多好玩兒的好吃的,你不是嚷嚷了一路么?”王富貴走了幾步發(fā)現(xiàn)凰音依舊在原地發(fā)愣,便回頭一把拉住了凰音。
“咦,你的手真燙,”王富貴松開手,看了一眼面色嬌羞的凰音,登時大悟道:“是不是覺得心跳的厲害?”
凰音連忙點頭,疑惑道:“我是不是病了?”
“病什么病,莫非是第一次與他親昵?”王富貴問道。
見凰音訥訥的點頭,想了想,又搖了搖頭,神色十分別扭,王富貴笑道:“原來我見他待你疏離,以為對你沒那份心,如今看來,怕是因為你爹爹在,所以拉不下臉來,”說著,他見凰音面露疑惑,便立即解釋道:“方才他如此主動,分明就是喜歡你?。 ?p> “喜歡...我?”凰音想了想,搖頭道:“可爹爹說過月神大人并不怎么喜歡我,以前...”
“那是以前!”王富貴看著凰音呆木的樣子,頗為恨鐵不成鋼的搖頭道:“你爹爹分明是想你嫁給他,否則為何讓你跟著出來,未出閣的姑娘家怎么能同男子隨意出行呢?”
王富貴說完,見凰音許久沒有說話,便回頭看了她一眼,看她似乎還未轉(zhuǎn)過彎來,立即道:“我看你家月神大人平日里性子孤傲慣了,許是拉不下臉,你便主動些好了?!?p> “可是月神大人從未說過喜歡我,”凰音低著頭,手指絞著已經(jīng)揉皺的衣角道。
“女人吶,便喜歡聽些甜言蜜語,可不是所有男子都能把情話掛在嘴上的,你看他方才如此主動抱你,不就是喜歡你么?”王富貴伸出手敲了敲她的腦袋,突然想到什么,便問道:“他平日是如此輕浮對誰都這樣?”
“沒有...”凰音搖頭,但想了想,平日里蒼巖山除了她與爹爹,也沒有其他人了。
“不開竅的榆木腦袋!”王富貴見她似乎還未明白,便壓低了聲音道:“待會兒進(jìn)城了,你主動點兒,讓他給你買吃的買玩兒的去!”
“可是月神大人有正事要辦,若我耽誤了...”凰音心中自是萬分期待城里的玩樂,卻銘記著葉落的交代。
“你若想知道他喜不喜歡你,便稍稍任性胡鬧些,若由著你,便是喜歡了,”王富貴信心滿滿一笑,拍了拍胸口道:“相信我,沒錯的!”
“王富貴,你太厲害了!”凰音也不知聽沒聽懂,自方才一事之后,她的腦袋里便是嗡嗡作響,一片迷糊,此時看著王富貴的樣子,便覺得對方似乎什么都懂,著實厲害。
王富貴揚(yáng)起下巴笑了幾聲過后,見二人刻意保持距離說這些話的功夫,關(guān)山月的身影已經(jīng)有些遠(yuǎn)了,便立刻拉住凰音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