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所愿爾,不敢辭也!”
那會兒聽見足踴坊主講了陳氏之事,公孫樹忽然想起自己上一世所了解的歷史上陳氏篡齊的典故,記得是陳氏取代了姜姓呂氏,成為了齊國國主。這會兒看見一位陳氏族人,他的目光不由有點微妙。
不過此人一來就幫他解了圍,加之舉止間豪邁奔放,卻是一個照面就讓人心生好感。再加上他本就是一個不善于拒絕的人,本來就不善于應(yīng)對這樣熱情的人,想了想,還是應(yīng)下了的這事。
“我就不去了,我回舍館等你回來?!?p> 玄九卻沒有再跟上來了,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無緣無故跟著公孫樹出來,這會兒又不跟了。
公孫樹驚訝地回頭看了她一眼,便點了點頭:“仙長便回去吧。”
陳逆疑惑地看著二人,只覺得兩人之間有一種奇怪的氛圍,一個人欲說還休,一個人敬而遠(yuǎn)之,端是奇怪。
“這個人不是公孫樹的親隨嗎?怎么看起來公孫樹如此尊重此人。聽公孫樹稱她為‘仙長’,莫非是那些尋幽問道的方士?莫非是個騙子?”
“不對,公孫樹自身武藝不凡,且出身也是一國公孫,看他的樣子,不像那些容易被欺騙的人,莫非此人真有幾分玄妙?”
正思量間,就看到玄九默然轉(zhuǎn)身,便要離開,陳逆不由疑惑道:
“公孫,你們沒有乘車嗎?”
“啊,我來時在泰山南麓的丘陵中不幸遇著妖、鬼,那些和我一路的親隨都為惡鬼所害,我本來也將死在妖物手中,幸得玄九仙長施救,才撿了一條性命,車輿輜重,俱皆失了,只留得節(jié)杖,我一直攥在手中,不曾遺落?!?p> 公孫樹和那些隨從,大都都是熟識的。他們大部分都是宮中衛(wèi)士,昃野更是從小一直陪伴他的隨從。如今俱皆慘死于眼前,當(dāng)時他便肝腸寸斷,只覺長歌當(dāng)哭。
可是,另一方面,覺醒了前世記憶的他,在隨后的時間里,又覺得和這些情感有些疏離,似乎總感覺隔了一層似的。每每想起那晚隨從慘死之狀,他的心中便沉甸甸的,可是胸口又好像有什么東西堵著似的,那股沉悶的氣怎么也吐不出來。想要感受那種傷心的感覺,卻總不能透徹,只是沉淀,只是醞釀,終不得出。
因此,他這幾日都盡量暗示著自己回避這一件事,可是今日卻被陳逆提起,那種欲說還休,傾吐不能的感覺又來了,公孫樹不由得臉色就是一暗。
聽了公孫樹的話,陳逆心中大訝,看了公孫樹的神情,卻瞧見他正黯然神傷,心下了悟,公孫樹必然是在感懷那些隨他一起的隨從,卻是對公孫樹的話信了許多。當(dāng)下他便對著玄九鄭重一禮:
“陳逆有眼不識泰山,不想身邊有如此大賢,若有怠慢,還請仙長原諒則個。”
說著又對公孫樹勸慰道:
“公孫不必傷懷,眾壯士若地下有知,見公孫如此,必有所慰藉。”
“無妨?!?p> 玄九卻沒什么表示,冷冷地說了兩個字,便要走了。
“仙長莫若乘我車以歸,我和公孫在此稍候便是?!?p> “不必?!?p> 玄九還是冷冰冰的模樣,生人勿進(jìn)的樣子,頭也不回,說了兩個字,步履不息,轉(zhuǎn)眼間就消失在了街頭。
陳逆看著玄九縮地成寸,幾步路就走到了路口,卻絲毫不覺得異樣,一切只如自然而然一般。他環(huán)視了一圈,這大街上的其他人也絲毫不以為意,甚至沒有人關(guān)注到玄九,不由心中一動,暗道:“真異人也?!?p> “卻不知為何這位仙長要和公孫樹一起?!?p> 他想了想,卻沒去問公孫樹,畢竟看他如此模樣,去不好煩擾。
“偶有所懷,卻是讓迎兄笑話了?!?p> 公孫樹終于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對著陳逆勉強一笑。
“公孫性情中人,正得我懷。且上車,今日你我不醉不歸?!?p> 公孫樹和陳逆再三辭謝,終不能推辭,便先上了車,坐在馬車的左側(cè)。陳逆隨之上車,卻坐在馬車右側(cè)。他上了車卻不停當(dāng),跪坐在車上,招呼了御者行車之后,便挺直了身體,扶在車軾上,高歌: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將。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鳴,食野之蒿。我有嘉賓,德音孔昭。視民不恌,君子是則是效。我有旨酒,嘉賓式燕以敖。
呦呦鹿鳴,食野之芩。我有嘉賓,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樂且湛。我有旨酒,以燕樂嘉賓之心?!?p> 本來聽到“呦呦鹿鳴”,公孫樹還以為是哪個穿越者在春秋抄了曹操的詩歌,聽到后面才反應(yīng)過來,這是曹操那首《短歌行》的原典,記得是《詩經(jīng)》里小雅中的名篇《鹿鳴》。
見陳逆唱得豪氣沖天,只覺胸懷大開,那種沉郁的心情便少了些,不覺便露出了一個自然的微笑。
陳逆唱罷,回首正看腳公孫樹嘴角的一點微末笑容,大笑道:
“公孫武藝卓絕,端言莊重,今日能遇公孫,實乃平生快事,不知公孫何感?”
公孫也笑:“迎兄英雄豪氣,不拘小節(jié),實非我這樣的拘謹(jǐn)之士能比,今日能和迎兄結(jié)交,亦是我之幸事?!?p> “哈哈哈!痛快,痛快!”
不一會兒,他們就到了陳氏族中。公孫樹只見來到一座建構(gòu)雄偉的宅邸之前,左右兩座石壇中各豎一根兩丈來高的旗桿,桿頂飄揚黃旗。右首旗上黑色絲線繡著一只展翅高飛的飛禽,只見這鳥狀似雞,一名雙睛,言又眼在目——卻是重明鳥;左手旗上大書一個“陳”字,古樸守拙,韻味深長。
大宅朱漆大門,左右兩邊各立著一個族衛(wèi),族衛(wèi)見了陳逆都呼:“迎君子?!保瑓s不開門,看向了公孫樹。
“這是姜國公孫,名字喚做‘樹’,今日在大街上看他武藝非凡,勝了國書一招,我心生佩服,便請回來喝酒了,稍后我自去向父親說去?!?p> 聽了陳逆這樣說了,那倆族衛(wèi)方才為他開了門,公孫樹一行人才進(jìn)了陳氏族中。
公孫樹見如此情形,心中閃過好幾個年頭,向著陳逆微微一笑:
“不想迎兄族中族風(fēng)如此嚴(yán)謹(jǐn)?!?p> “我家族衛(wèi)生性木訥,不懂變通,卻是讓公孫見笑了?!标惸鎱s打了個哈哈,便把此事揭過了。
清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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