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懦弱的魔王

第三章:再相見

懦弱的魔王 落影無聲 3228 2019-12-04 10:58:35

  百寶的腦袋開始疼了起來,浩瀚無垠的記憶宮殿里,某種虛無縹緲的記憶碎片正在從黑暗的角落里匯聚。

  他看到了一些光影,耀眼奪目,仿佛沐浴在太陽中心,然后是一顆心臟,一顆被黑氣纏繞的心臟正在緩慢地搏動,有人在他耳邊說話。

  “鎖心,這便是最終的契約。某種意義上,我這也算是在保護人間?!?p>  是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很熟悉,但是想不起來,只是看到了他把一個玉質(zhì)的臂釧放到了一個稚嫩的小手上……

  百寶的眼神恍惚,視線從陽光下的臂釧收回。他覺得自己像是讀取了這件熟悉的舊物的記憶,把自己腦海中關(guān)于此的記憶碎片拼接了起來。

  他想起了這件舊物的用途,也想起了與之相關(guān)的另一樣?xùn)|西。

  他的右眼隨之一閃。

  百寶的右眼被他藏進了一個特別的空間,他稱之為虛空眼,但其實只是一個收納空間。在虛空眼中,百寶藏得最多的是凡人的書。

  魔族的歷史大多依靠口口相傳,少部分被刻在石碑上,而凡人卻習(xí)慣把所有的東西都寫在紙上,編纂成書。

  通過看書,他就能了解到人間是個什么樣子,從而通過學(xué)習(xí)將自己也“變得”像個凡人。

  幾百年來,他已經(jīng)變得跟凡人差不多一樣了,某些魔族的習(xí)慣也在慢慢變淡。

  后來到了下林村,百寶不再外走,隔三差五就搬出那些書翻看,從歷史、人物到各地的風(fēng)土人情都有涉獵,甚至包括了一些小故事。

  他看過這樣一個故事,一對新婚不久的夫婦,丈夫因為戰(zhàn)亂的原因被抓去打仗,后來戰(zhàn)死了,妻子便到那戰(zhàn)場上尋他的尸骨??上д煞虻氖窃缇透g得不成樣子,她找啊找,怎么也找不到,但她一直都沒有放棄。后來尸橫遍地的戰(zhàn)場起了瘟疫,她也被感染了,死了。

  在臨死前,她在戰(zhàn)場上用石碑刻下了一句話:“長勿相忘……”

  百寶想得頭疼,他記得里面還有一句,但就是想不起來。

  突然,他覺察到周圍的風(fēng)仿佛是被撕裂了一樣,有利器正在朝他射來!

  未做多想,百寶一把握緊臂釧,猛然閃到一邊,腳下踉蹌般倒在地上。

  在他閃過的瞬間,一支箭從他身前掠過,扎進不遠處的樹樁上。他回過頭去看箭過來的方向,只聽得一聲“閃開!”一雙騰起的馬蹄已然出現(xiàn)在眼前。

  百寶反應(yīng)不及,一下被馬蹄蹬出數(shù)米外。旁邊的人群顯然被這突然的變故嚇到了,紛紛大喊大叫起來,這時有人在旁邊喊:“都別緊張,是沐王府的世子!”

  “沐王府?”百寶忍住疼痛,只聽出了這三個字。他認(rèn)得沐王府。五百年前,有一個姓沐的人和一個姓敖的人聯(lián)手戰(zhàn)勝了當(dāng)時東土人間的皇帝,贏下了江山,那姓敖的當(dāng)了皇帝,姓沐的被冊封異姓王爺,這是沐王府的由來。

  沐王府雖然異姓,但多年來倍受信任,手下更是掌握人間帝國最強大的軍隊——黑鐵軍。據(jù)說黑鐵軍不僅應(yīng)對人間戰(zhàn)事,更是經(jīng)常與異族交戰(zhàn),堪稱人間最精銳的戰(zhàn)力。

  百寶看清了馬背上的人的樣子,是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稚嫩的臉上甚是張揚,一雙銳目正惡狠狠地盯著自己。

  他注意到少年手上的弓,黑木弧弓,是黑鐵軍的軍備。他反應(yīng)過來,少年的那句“閃開”也不是說給他的,是說給這里的百姓的。

  百寶總算意識到了危險,他慌忙環(huán)視四周,見到不少百姓的指指點點,仿佛他成了一個罪犯。

  少年收起手上的弓,而從背上抽出兩段長鐵合成一把長槍,指向地上的百寶。他厲聲說:“小賊!快把臂釧交出來,我饒你不死!”

  百寶一愣,低頭看了看手上的臂釧。

  沐王府……臂釧……看來確實是她的東西……

  他眼角余光瞥見那個賣他臂釧的小販早就逃得沒影了,盡管不知道小販?zhǔn)菑暮味玫降?,但他對此興趣不大。

  十六年了,又感受到了她的氣息,也終于是想起了自己留在這里的意義。這讓百寶內(nèi)心浮起一股沖動,握著臂釧的手反而握得更緊,像是要將那股久違的氣息牢牢抓住,不愿放給任何人。

  他想要逃。

  他剛從地上爬起,還沒來得及轉(zhuǎn)身跑,那長槍已經(jīng)刺了過來。

  少年的動作夸張,銳勢鋒芒畢露,手中長槍猶如蛟龍出洞。

  百寶連退數(shù)步?;艁y中,百寶看到少年脖子上掛著的一塊圓玉正好漏了出來,上面刺著金字。

  “千秋萬歲?!?p>  這就對了。

  “千秋萬世,長毋相忘。”

  在這一瞬間,百寶的記憶再度被喚醒,那段記憶更加清晰。他確實是認(rèn)識一個陽生宗人,這段話也是那個人寫下的,是他自己忘記了。

  但當(dāng)他眼勾勾地盯著圓玉上的文字,卻同時忘了躲避。直到那長槍勢如破竹,一下扎進他的小腹,緊著提到半空,幾乎貫穿他的身體。

  少年愣了一下,有些意外,意外的順利。他根本沒想到這一擊能擊到對方,因為從他追查這幾天的情報來看,那個小偷身手不凡,不是個輕易對付的角色。

  “殺人啦!”旁人紛紛嚷嚷,躁動起來。

  少年橫眉冷目,大喝一聲:“都給我閉嘴!”

  然后他再度瞪著百寶,厲聲說:“你交是不交?”

  都已經(jīng)這樣了,少年說這話時其實有些不知所措,但礙于自己的威嚴(yán)仍要執(zhí)意作勢。

  劇烈的疼痛讓百寶有點恍惚,他一手用力握緊手中的臂釧,另一手握住刺來的長槍,在沉默中有些不知如何應(yīng)答的急迫。

  原本有些慌亂的少年看到面前這個臟兮兮的家伙一派不知悔改的樣子,甚至有奪下他長槍的舉動,莫名地感到生氣起來。

  “愚昧的賤骨頭!你想死我就成全你!”少年上前一步,手一舉一壓,將長槍連同百寶刺向地面,深深地扎進地里。

  這下長槍徹底刺穿了百寶的身體。

  錐心的痛楚讓百寶握緊臂釧的手一松,環(huán)狀的臂釧從手中滑出,沿著地磚的縫隙,彎彎曲曲地滑到少年腳下。

  少年立馬抽出長槍,槍鋒剛出,帶出一路鮮血。

  他躬身撿起臂釧,冷眼看著百寶:“小賊,我只是來拿回我姐姐的東西。這一槍就當(dāng)是你冒犯的代價了?!?p>  “原來是她的弟弟?!卑賹毴讨鴦⊥?,心里無聲失笑。

  “阿正,你在干什么!”突然一聲凌厲的女聲遠遠地突來,吸引了百寶的注意。

  他掙扎著爬起半身,透過人群讓開的道路,看到了遠處披著甲胄,騎著戰(zhàn)馬而來的少女。

  她的面容清冷,渾身散發(fā)著一股英氣,單是看著便覺得這是一位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將軍。而在她的身后,跟著一隊身披黑甲的士兵。

  百寶在這一刻仿佛忘卻了疼痛,時間在他眼里也變得緩慢起來,那張熟悉的面孔仿佛穿越了時間。

  越來越清晰,腦海中的碎片也在這一瞬間拼接起來,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感覺自己像是重新從睡夢中驚醒,昨天的一切在眼前上映。

  百寶呆滯地定格在原地,屏住了呼吸,慘白的臉上微微扯開嘴角,輕聲喚了句:“好久不見?!?p>  但在下一刻,他的眼神微變。那個英氣勃勃的少女身后,金光熠熠,如神光天降。

  百寶一下子驚醒過來。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血跡斑斑的雙手,在對方將要到來的時候,他趁著少年不注意,翻身起來,轉(zhuǎn)身推開身后的人群,踉踉蹌蹌地逃去了。

  少年不想就這么放過他,正要追擊的時候被身后的姐姐喝住。

  動彈不得。

  人群里此刻議論開來,“太好了,沐雪非郡主終于來了。”

  少女跳下馬,走近少年身前,眼睛則一直望向百寶逃跑的方向。她作了個手勢,身邊一副將迅速朝著百寶的方向追上去。

  這時,她把目光收回,冷眼盯向少年。這直射過來的寒光,看得少年心里發(fā)冷。

  少年趕緊把那臂釧遞給她,支支吾吾地說:“姐,我……我只是為了幫你拿回來這臂釧而已?!?p>  “那需要傷人性命么?”

  少年嘟了嘟嘴,喃喃道:“我又沒想殺他?!?p>  沐雪非臉上如覆冰霜。

  “跪下?!?p>  少年眼睛往兩邊瞄了一眼,往來圍觀百姓很多,若是跪了,似乎有失面子。

  他摘下身上圓玉,挺直了胸膛,不忿道:“姐,臂釧上有鎖心印,能與同心玉感應(yīng),陽生圣人說你命中大劫,故而贈予,是你的貼身救命之符。從來臂釧在你,同心玉在南橫伯伯,以防不測。你丟了臂釧,南橫伯伯心里擔(dān)憂,所以特意把圓玉給我,讓我找尋臂釧下落,怎么就成了我的不是了?”

  沐雪非使了個眼色,身旁另一面副將迅速走上前去,卸掉了少年的兵器。

  少年不敢反抗,只是繃緊了嘴唇,眼里直直地盯著自己的姐姐。溢于言表的怒容。

  沐雪非拿過副將呈遞過來的少年的長槍,上面的血跡清晰可見。

  “所謂臂釧,不過死物。所謂命劫,若來必之洶洶,豈非器物所能避退。為了一件死物而殺人,你太令我失望了?!?p>  “我沒有殺人!”倔強少年大聲說。

  “跪下!”沐雪非冷冷一言。

  少年無動于衷。

  頃刻間,沐雪非揚起手中那剛拿過來的長槍,猛地一掃,槍身重重砸在少年腿上。

  這一擊,少年轟然跪地。

  旁邊副將趕緊跪地求情,“郡主,世子之錯,不必如此啊!”

  沐雪非不為所動,冷言道:“這一棍,是罰他私自出營,視軍紀(jì)無物?!?p>  少年強撐著,意欲站起。

  旁邊副將繼續(xù)求情,“郡主,世子是受大將軍所托,并非本意,懇請從輕發(fā)落?!?p>  沐雪非又是握緊了銀槍,又是一掃,把剛想站起的少年擊倒,再度跪下。

  這一擊,除了肉體上的疼痛,少年心里總算是怕了。再也不敢站起。

  “你說,父親是如何將你托付于我?”

  少年低下了頭,端手作揖,道:“凡外決之事,皆聽于家姐。我不該私自做主,而要請求你的同意再出營。”

  “那你知我這第二棍是為何而落?”

  少年不敢應(yīng)話。

  沐雪非把手中長槍直插入地下,沉言道:“這一棍,是罰你恃強凌弱,為非作歹,蓄意傷人?!?p>  她轉(zhuǎn)過身去,側(cè)過臉,冷眼看著那跪地求情的副將說:“宗器,你看著他。此去至落日還有三個時辰,等他跪至天黑,再帶他回來?!?p>  “啊……這?”宗器啊著嘴巴,不敢相信。好歹也是世子,就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罰跪……

  “還有,回營后,令其抄軍規(guī)百遍,以儆效尤?!?p>  “是,郡主。”

  言畢,沐雪非大步走開。

  這時先前被她派去追百寶的副將回來了。說來奇怪,百寶明明負(fù)了傷,但這名副將去追時竟是偏偏沒有追上。

  倒不是百寶跑得多快,而是他壓根就沒看到百寶往哪兒跑。

  沒辦法,他只好先回來稟報,然后說道:“那人應(yīng)該懂些逃跑的門路,所以一時找尋不到。不過他既然赤著腳,應(yīng)該是個本地人,請待屬下查探數(shù)刻,再作稟告。”

  沐雪非點頭,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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