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有一副清秀的面容,他再頑皮畢竟只是個孩子。他一直以來都在以君王標尺衡量他。他想起的都是李永好的一面。
李永去后,第二天御廚呈上熊掌,李永一定很期盼他看到熊掌時,露出欣喜的表情,說一句稱贊他的話。
他一直在斥責他的頑劣,他何時給過他一個溫暖笑容,一句贊賞的話語。他不記得了,似乎從來沒有。
“父王,”李永笑吟吟地站在床前。
“永兒,”文宗高興極了,他的兒子回來了。
他的兒子知道父親是愛他的,他起身去拉李永。李永方才還笑吟吟的臉,眨眼間七竅流血青紫腫脹。
“永兒,永兒,”他大哭叫道。
“陛下,陛下,”文宗睜開眼,手還伸在半空中,臉上已是濕漉漉一片。
他擺擺手,示意宮人退下。都是他的錯,文宗越想越難過心如刀絞。
第二日文宗面紅身熱,憂思過度病倒了。太醫(yī)令診脈,澀脈浮取中取皆摸不著,唯有重按方可摸到,但仍模糊不清,時而出現(xiàn),脈力細弱。
太醫(yī)令大駭,圣上情志不遂,氣機不暢,血無以充,氣無以暢,圣上此次病勢來得兇險。
太醫(yī)令腦門上有細密汗珠,文宗瞇著眼看御醫(yī)表情,微微一笑。
“愛卿盡管直言道來,生死由命?!?p> 太醫(yī)令顫巍巍道:“陛下千秋萬歲,微臣但請陛下凡事放寬心,一切自會相安無事。”
文宗嘆息一聲閉上眼,不再言語。
起居郎周敬復,起居舍人魏謨跟著太醫(yī)令出來。魏謨是唐朝乃至中國歷史上最負盛名的諫臣魏征的五世孫。
千古一帝唐太宗聞過則喜,從諫如流的氣度成全魏征。魏征直言犯諫,成就千古一帝。
太醫(yī)令腦門上已經是豆大汗珠,周敬復、魏謨兩雙焦慮的眼睛盯住太醫(yī)令,問道:“陛下病情如何?龍體有礙嗎?”
太醫(yī)令搖頭,對兩人說道:“陛下病勢來得兇險,老夫給陛下診脈,脈搏滯澀微弱。”
他叮囑兩人:“兩位大人多寬慰圣上才是,不要再讓圣上憂思愁悶,傷了根本,只怕…大人是陛下身邊的人,陛下憂思過重,大人切記要時常開導陛下?!?p> 兩人送太醫(yī)令到門口,周敬復附耳悄言道:“大人亦要言語謹慎?!?p> “兩位大人放心,在下自有分寸?!?p> 太醫(yī)令趕回太醫(yī)院,召集手下群策群力,制定切實有效的治療方案。
賢妃一連幾天過來探望,宮人只是說:“陛下正在靜養(yǎng),娘娘還是先回吧。”
文宗避而不見,賢妃接連吃閉門羹。賢妃何時受過這等冷遇。
這些年她都是文宗最寵愛的妃子,即使她沒有子嗣,文宗對她恩寵不減。
今日賢妃前來探望文宗,還特意穿上珍珠衫,珍珠衫瑩潤光澤,更襯得賢妃明艷動人。
可是,在明艷的美人,愛人失去欣賞你的興趣,該如何自處!棄婦,這個字眼出現(xiàn)在腦海里。
棄婦,在深宮意味著什么?尤其是沒有子嗣的棄婦,元稹的一首詩《行宮》
寥落古行宮,宮花寂寞紅。
白頭宮女在,閑坐說玄宗。
這首詩就是深宮棄婦生活寫照。
賢妃身體發(fā)冷,從里到外地感到冷。她解下珍珠衫,交于宮女,坐上軟轎回到宮殿。
賢妃意識到自己現(xiàn)在陷入尷尬境地,她曾一度力主立安王為皇太弟,沒有成功。
成美一旦榮登大寶,且不說人家還有親娘在世,皇太后自有其人。就說她力主安王一事,足夠她吃不了兜著走。
現(xiàn)在看來不用等到那時候,文宗目前對她的態(tài)度180度大轉彎,她已經預見到自己秋日紈扇的境地。
文宗態(tài)度轉變,令賢妃緊張不已,她開始反思自己曾經作為。
她擁有其他女人渴望不及的殊榮—文宗的榮寵。她只要安安心心地在后宮,做一位被文宗寵愛的小女人,她不會有今天尷尬的處境。
她為什么擁有文宗的寵愛,還要更多,還要左右前朝呢?為什么?
從她介入儲位之爭那天起,開弓沒有回頭箭,她注定只能進不能退,放手一搏成王敗寇。
有位身披斗篷,頭戴帽兜遮住頭臉的人,來到宰相楊嗣復府邸。
楊嗣復屏退左右,親自在書房門口迎候來人。王少誠帶來賢妃書信,楊嗣復拆開書信。
賢妃書信中談及日后之處境,太子一方會不會把安王一方,作為排擠對象,甚至是打擊對象呢?劍已出鞘就沒有收回來的道理。委婉試探楊丞相的態(tài)度。
楊王兩人在書房密談。后宮和朝堂之間交往總是有些忌諱,在有心人眼里就是事。后宮干政,外戚專權,都是帝王忌諱的。
楊嗣復當即提筆寫封回信,信中表明愿意追隨賢妃,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
在官場浸染多年,既然選邊站了,就像賭徒,誰笑到最后誰才是贏家。
夜色掩映下,一個穿黑衣身影從楊府縱馬奔出,一會不見蹤影。
王少誠悄然無聲潛伏回宮,賢妃在寢殿內撫琴,高山流水,知音何在?
“娘娘,老奴回來了。”王少誠向賢妃復命。
“你們都下去。”宮女侍從都退下。
王少誠從懷里掏出書信,呈送給賢妃。賢妃迫不及待打開信箋。
楊嗣復在信里一片拳拳衷心。賢妃吃了一顆定心丸,畢竟朝中還有大臣和自己站在一條線路。
李永去世,如果不是她推立的安王坐上御座,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他人做嫁衣裳。她腦袋多大,做這等賠本買賣。
黃鶯父母終于吐口,同意女兒自己選擇出路。黃鶯跟隨江遙來到杏簾在望酒樓,一路上黃鶯處于亢奮狀態(tài)。
她以往進城都是賣自家土特產,或是女紅手藝,換些銀錢貼補家用,來去匆匆。
這座繁華的都城她是匆匆過客,沒有她立足之地。現(xiàn)在,她要在這里做工、生活,而且月錢可觀,
東市,她很少往這邊來,這是有錢有勢之人消費的地方。而杏簾在望酒樓就在東市中心地帶,哪天動員柳葉過來瞧瞧,黃鶯盤算。
她跟在江遙身后進到店里,不提防被阿詩娜嚇一跳。阿詩娜看到江遙進來,她笑逐顏開地從前臺拿著青銅制的,帶有曲柄酒勺跑出來。
江遙不著痕跡地側身讓開,順勢握住勺柄。阿詩娜松開勺子,她注意到背著包袱跟在江遙身后的黃鶯。
黃鶯正好奇地東張西望,一轉頭一雙碧藍的眼睛近在咫尺,一眨不眨地凝望她。
見慣黑發(fā)黑眸的唐人,眼前突兀地一張金發(fā)碧眼、高鼻深目的臉蛋。
“哎呦?!秉S鶯后退一步。
“總是毛手毛腳,看啥時把門牙磕掉?!苯b拿勺子比劃。
“她是誰?”阿詩娜仍然瞪視黃鶯,黃鶯也毫不示弱與她對視。
“黃鶯?!?p> “阿詩娜?!苯b給兩人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