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薛尚早出晚歸的,李念只當他籌謀自己出路,并無他想。所以就由他去了。
這一日,李念隨朋友去曲江池游玩,薛尚推脫有事沒跟著。
薛尚一早叫了輛馬車,寶釧帶著白鶴上了馬車,寶釧的心一直擂鼓似的跳。油壁車一路向著明德門而去。
寶釧身子在微微發(fā)抖,薛尚輕輕握住寶釧的手,他往寶釧身邊挪了挪,寶釧往車廂板那邊靠。
他知道寶釧心里的煎熬,一個大家閨秀拋下一切與他私定終身,作為男子也不一定有她這樣的勇氣。
在講究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現(xiàn)實社會,寶釧所作所為要承受多大的壓力可想而知。
薛尚只是輕輕對她說:“寶兒,你還有我?!?p> 寶釧一直看著窗外,簾子遮得很嚴實,只是隨著馬車的晃動,偶爾透進幾絲光亮。
寶釧轉過頭看向薛尚,淚水無聲的留下來,薛尚掏出巾帕幫她拭淚,拭卻千行更萬行。把薛尚的心哭的一塌糊涂。
一徑出了城門,兩人換乘馬匹,到了一間房舍。薛尚下馬,攙扶寶釧下來,這么嬌弱的身體竟有一顆強大的靈魂。
寶釧站在門口,這就是她今后生活的地方,和她身邊的這個人長相廝守。
薛尚推開院門,領著她進去。堂屋分前后兩間,側邊是耳房,后院養(yǎng)著雞鴨鵝,院中兩顆樹。一顆是槐樹一顆棗樹。還有一口井。簡樸而又整潔的小院子。
薛尚自去廚房忙碌,寶釧在堂屋坐著,還暈暈乎乎的。
薛尚端來熱水,“寶兒,旅途勞累,熱水敷敷臉?!睂氣A搖頭,臉上猶有淚痕。
一個要服侍梳洗,一個不肯,薛尚堅持,寶釧低眉斂目由他去了。
薛尚端上清蒸鯽魚,清炒竹筍?!斑@里條件簡陋比不得府上,委屈小姐?!彼麧M臉歉意。
寶釧也不言語,低眉斂目默默吃飯,薛尚也悶頭吃飯。
一路上光忙著擔心受怕,現(xiàn)在弦不用繃著,兩兩相對,寶釧很難為情。
話說府里一開始誰也沒注意到,會有兩個膽大包天的人跑掉了。誰也沒往那上想。
申時浣紗出去找寶釧,以為小姐和兄長在一起,身邊不缺人手。
一早寶釧出去到現(xiàn)在不見回來,浣紗也沒覺有什么不妥。
花園竹林找一圈沒有,浣紗回去等著,她以為小姐和兄長幾個人一塊出去。
戌時還不見人影,浣紗眼皮直跳,桂子大咧咧的也坐不住。
跺腳嚷道:“急死人了,小姐去哪里?”浣紗制止她大嗓門。
“嚷什么?在等等,小姐就和二公子一塊回來”。
小姐不見也不能嚷嚷。兩人急火火到李念那。
“小姐呢?”李念剛回來,見兩個丫鬟跑得滿頭是汗,問兩人道。
浣紗變了臉色,她們還找呢。浣紗悄悄問,“小姐沒和公子一塊?”
李念的頭嗡地就大了。他直奔薛尚的房間,房間里空無一人,日常用品也不在。薛尚竟是不辭而別。
李念心里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不能說破。薛尚這個混蛋,他拿他當君子,卻沒想是忘恩負義的偽君子。
浣紗當時就蒙了,李念竟然不知小姐行蹤,小姐無緣無故失蹤,小姐不會被拐了吧?
一個可怕的想法浮現(xiàn)。不可能,不可能,浣紗安慰自己。
浣紗倒沒把寶釧和薛尚聯(lián)系到一塊。“此事不宜聲張,一旦寶釧回來,傳出去寶釧不好做人?!?p> 李念告訴兩人不要聲張,他去稟告夫人。
李念匆匆過來,王夫人知道這是有急事。李念撲通跪倒地上,看看左右,“你們都下去吧?!蓖醴蛉似镣俗笥?。
“母親,寶兒不見了?!?p> “寶釧不見了?她許是和兩個丫頭淘氣?”王夫人知道這個假設不成立,寶釧是大姑娘,不會沒有分寸地玩鬧。
潁王?王夫人想到潁王。也不可能,王府之家最講禮節(jié)。
“母親,薛尚也走了。”王夫人根本不信,這兩人風馬牛不相及,寶釧怎么會自毀前程?
長安城實行宵禁,晚上不回來也沒法去找。
“你們兄妹一處學習,溝通得多一些,平日里就沒發(fā)現(xiàn)什么端倪?你這當兄長的心也是大。我做母親的也有責任,平日里對寶釧疏于管教。出了這檔子事,若是傳出去,讓李府的臉面往哪擱?”王夫人唉聲嘆氣。
李念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都怪自己,他在自責,明明看出端倪,就該不留情面,將薛尚攆出府去。
或是稟告母親,對寶釧曉以事理,勸戒于她。
此時由不得王夫人不往最壞方面考慮,薛尚她是見過的,玉樹臨風翩翩少年。才子佳人的戲碼以這樣一種不為世人接受的方式上演。
一個大家閨秀跟人私奔,她這個當家主母失職。
“告訴兩個丫頭,裝作沒事人一樣,有誰問起,就說寶釧病著。”李念領命,和浣紗、桂子交代。
浣紗清點首飾錢帛,江氏留下的犀牛角做的匣子不見了。浣紗這才相信,小姐是真的跟隨薛尚走了。
長安城街談巷議,你怎么去堵眾人悠悠之口?更何況她沒法向老爺交代。
寶釧可是老爺看重的孩子,有望光耀門楣。王夫人輾轉反側一宿未眠。
這邊廂家里人仰馬翻,那邊廂薛尚和寶釧身著吉服拜堂成親。
寶釧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薛尚拿出藍綠色大袖連裳嫁衣,寶釧沒有推辭。
寶釧頭戴花釵裝飾以珠璣花朵,蒙上紅蓋頭,薛尚一身大紅喜服用紅綢牽了。
一輪圓月高懸,一對新人焚香拜天地。
薛尚對月朗聲說道:“天地為證,薛尚今生只娶李寶釧為妻。今生今世定不負愛妻李寶釧,如違此誓,飛灰湮滅?!?p> 寶釧又是珠淚連連,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兩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薛尚挑了蓋頭,紅燭高照,卻見寶釧杏花煙潤荷花露垂,真是人比花嬌。床上撒著棗子,兩人喝合巹酒。
薛尚撫了一曲《鳳求凰》,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墻。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于飛兮,使我淪亡。
“娘子?!毖ι信c寶釧并肩而坐,寶釧抬眸,卻見薛尚劍眉星目,鼻若懸膽,鬢若刀裁,色如春曉之花?!拔沂翘煜伦钚腋5娜藘骸!?p> 薛尚把寶釧的手放在胸口,“今生今世這顆心只屬于你?!睂氣A嬌羞不語,“娘子我們早些歇著吧?!兵x鴦交頸戲春水。
早上寶釧睜開眼睛,一雙亮如星辰的眼眸正含笑望著她,寶釧覺得這一切像一場夢。
夢醒了,她不再是無憂無慮的小丫頭,她已嫁為人婦。薛尚把寶釧往懷里帶,他的小妻子太害羞了。
從昨天到現(xiàn)在她都沒說一句話。“娘子好美,”薛尚穿衣下地,“為夫去做早膳?!?p> 寶釧攔住他,“舍不得為夫離開?”“你歇著吧?!毖ι行睦锬莻€美,娘子知道心疼他。
兩人同進同出如膠似漆形影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