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自私
出租車司機一喊。
還沒等袁知吾回話，一卦仙已經(jīng)跳起來，拽開后門就坐了進(jìn)去。袁知吾沒奈何，也跟過去坐在了后座上。
出租車在向前飛馳。
一卦仙扭頭看著外面，一聲不吭。這是一個極偏的一個地方，八條車道的大路上沒有別的車，街上空無一人，朝街的房子都緊緊閉著卷閘門。樓倒是不少，不過外墻沒有空調(diào)，陽臺不見衣物，一看就都是毛坯房。
袁知吾在旁邊坐著很不舒服。
他身子扭來扭去。手也不老實，那個長幡子本來橫在兩人小腿前方，被他撥來撥去，好幾次都磕在一卦仙迎面骨上。
“你干啥！”一卦仙轉(zhuǎn)身過來斥袁知吾。
“你是不是忘了啥？”
袁知吾也斜著眼看他，將他頂了回去。
剛才在巷子里，那個白車朝他們撞過來的時候，本來按照袁知吾的身手，一個翻身就能上墻，還來得及將一卦仙拽上去。但是，一卦仙先亂了分寸，著急向后退，先是撞著袁知吾，又將幡子懟進(jìn)袁知吾袖子里別了一下。要是袁知吾不管他，當(dāng)然可以將他掀飛，自己上墻頭躲避。不過袁知吾心腸好，借著幡子的力量就彎下了身。
誰曾想，好心沒好報。
袁知吾彎身這一下，倒是讓一卦仙趁機踩著他上了墻。當(dāng)時，袁知吾本來準(zhǔn)備抽出幡子，縱身上墻，已經(jīng)開始發(fā)力。被一卦仙這一踩，又給踩了下去。
因此，就失去了最好的逃生機會。
幸虧那是個SUV，底盤高，袁知吾還年輕，身子沒那么厚。才讓他躺在地上，險之又險的逃出生天。
剛才是為了追殺手，也沒有時間跟一卦仙較勁?，F(xiàn)在上了出租車，袁知吾準(zhǔn)備跟一卦仙好好掰扯掰扯。
聽了袁知吾的質(zhì)問，一卦仙漲紅了臉，顯然知道什么事，不過他嘴倒是很硬：“我記性好的很！”
袁知吾擼了擼袖子：“你剛才踩了我一下，差點讓我死在車輪子下面！”
“我沒有！”
“你先踩在我腿上，又踩到我肩膀上，借著我的力，一下子就上了墻。”
“我沒有！”
“事都過去了，我又不讓你怎么滴。就承認(rèn)一下，能死啊！”袁知吾也生氣了，強忍住將一卦仙的鼻子一捶砸扁的沖動。像算命先生這種走江湖的，不論是怎么樣的高人，永遠(yuǎn)改不了自私的本性。他們干什么事，都從自己利益出發(fā)。不但如此，為了自己芝麻大小的利益，他能眼睜睜看著旁人身家性命賠光。更險惡的，甚至還有可能在其中推波助瀾，賺取自己的黑心錢。
但他從來沒想過，一卦仙還能無恥到這種份上。袁知吾冒著生命危險來保護(hù)他，沒想到關(guān)鍵時刻，他竟然毫不猶豫地坑了袁知吾一把?？右簿涂恿耍谀敲淳o急的時候，會想著別人的也確實不多。
但是袁知吾僅僅是想讓他說幾句軟話，一卦仙就毫不猶豫地拒絕——他不準(zhǔn)備付出任何實際的東西，甚至連袁知吾的人情都不準(zhǔn)備承。
袁知吾要不是還有自己的職業(yè)操守，而且還承著朱警官的委托。他甚至想一拳將眼前這個討厭的鼻子打扁，跳下車自己回去：
我管你的死活！
那邊一卦仙還繼續(xù)振振有詞：“我記性好得很！我沒有！我算過卦，這趟出來，咱們都沒事！”說完一轉(zhuǎn)身，繼續(xù)看窗外的風(fēng)景。他的第二卦不準(zhǔn)，這么說，無非也是個托詞。
兩個人僵在后排。
空氣就這樣凝固了一陣。
開出租車的都是能說會道的主兒，一見后排有些冷場，便主動開口，以圖緩和一下氣氛：
“剛才碰上事了？”
“嗨，有個瘋子，路上走得好好的，開個車，朝我們懟……”袁知吾將事情大概說了，不過將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都隱了去。
“手表不錯啊?！?p> “就99，你這眼神真不行……”
正說著呢，就見斜前方，有個女的抱著個孩子在路邊，遠(yuǎn)遠(yuǎn)地?fù)P著手搭車。
在這么偏的地方，一天都不見得能碰見一個出租車，APP也基本不可能打到車。那女的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有一個，手?jǐn)[得就像捧著鮮花硬接國賓的紅·衛(wèi)·兵。不過等看見出租車前面“有客”兩個字，她立刻沮喪地蹲了下去，抱著孩子開始哭。
出租車溜邊停下，司機問：“怎么了？”
“出來玩，孩子被蛇咬了。”女子見車停了，著急要來拉車門。兩下沒拉動，車門從里面鎖著呢。
司機扭頭看袁知吾和一卦仙：“咋辦？”
一卦仙眉頭一皺：“我著急呢！”
“帶一路吧，反正咱們也去市里?！痹嵴f。
“一般被蛇咬，五六個小時都沒事……”一卦仙繼續(xù)嘟嘟囔囔。
本來袁知吾的氣還沒下去，聽他這么嘟囔，火氣騰地就上來了，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就將他的話憋了回去。一卦仙支著胳膊要反抗，但他細(xì)胳膊細(xì)腿的，哪里是袁知吾的對手，沒三兩下就繳械投降。
“你倆誰說了算？”司機又問。
“帶上吧。”袁知吾占了上風(fēng)，如是回答。
一卦仙被鎖著，也不再嘴硬，只是鼻子哼了一聲。
女的抱著孩子，本想坐在后面，她拉開后門，看了一眼。略一猶豫，便丟下一個挎包，抱著孩子上了前座。
小車無聲飛馳。
車?yán)锏娜艘灿X得壓抑，都不再言語。
車行三五里，便見路邊有個不知名的小衛(wèi)生院。這兒荒涼的很，衛(wèi)生院里一個病人都沒，大門正中還臥著一個黃色土狗，耳朵貼著地睡的正香。好在還有看門的老大爺，打著瞌睡，昭示著這個衛(wèi)生院還在正常運轉(zhuǎn)。
出租車停在路邊，司機連忙下車，幫著女人將孩子送進(jìn)了衛(wèi)生院。呆了會兒才回來。
他深深地看了袁知吾一眼，才又發(fā)動汽車，繼續(xù)前行。
袁知吾心想：這司機好生奇怪，我也不認(rèn)識。他一路上老是看我，到底是什么個意思！
這個念頭盤桓在袁知吾心里好久。
一直到下車都還沒有答案。
他們進(jìn)了酒店，回到一卦仙的房口。
一卦仙一手攥著那個紅盒子，刷開了門。
他彎腰去拿幡子的時候，半卷半疊的幡子忽然一動，一個黑色東西從中竄出，直奔一卦仙的手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