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禍起蕭墻
馮、燕二人聞聲，雙雙扭頭回望。那聲音蒼雄厚重，卻能是誰？正是大將軍古震。
只見古震內(nèi)著衵衣，外披裘襖，顯是聽見了他二人在院中吵嚷才起身，徑直朝兩人走來。
未及跟前三丈遠(yuǎn)，馮虎“撲通”一下，單膝跪于地行禮。
“末將馮虎，拜見大將軍！”
馮虎素來敬仰古震，對他極是尊重。這當(dāng)中，除了早年間馮虎跟隨古震一起浴血沙場的情分外，還有后來他因傷致殘，古震給予了他諸多額外關(guān)照。馮虎是豪邁之人，最是看重情誼，這番恩情他始終銘感于心。雖已去軍多年，但每次見著古震，無不行軍中拜禮，以顯尊敬。
“老夫聽聲，早猜著是你馮大嗓子！哈哈哈！”古震大步至他跟前，雙手將扶他起。
“大將軍……”馮虎起身抬頭，虎目含淚。
“馮大嗓子”這個綽號，還是當(dāng)年在軍中古震親自給他取的，只因他嗓門奇大，冠絕三軍。當(dāng)年彭山一役，學(xué)作猿啼之聲，報曉全軍戒備的副將正是馮虎。若非是他，任誰的嗓門也發(fā)不了那高亢至遠(yuǎn)的聲音。
馮虎端詳古震，昔日英姿勃發(fā)的大將軍已變?yōu)闈M頭銀發(fā)銀須的老叟；而僅僅兩年前，他們上次相見之時，大將軍還只是兩鬢略染霜白而已。多年后再次聽得自己當(dāng)年的綽號，卻早已是物是人非。歲月無情催人老，怎叫他不感傷淚目？
“你小子，一大清早跑到老夫這兒哭喪來了？”
古震心知馮虎聽到“馮大嗓子”這舊時綽號，心中難免遙憶當(dāng)年往事，一時情難自禁，便與他打趣逗笑。
古震雖一直身居柱國大將軍高位，但于軍中下屬從無貴賤等級之分，只視他們?yōu)橥话愕氖肿愕苄?，說話處事更是絕無高高在上的樣子，這也正是他素來于軍中威望極盛的原因。
馮虎收神拭淚，神情轉(zhuǎn)肅。他先是左右環(huán)顧，見除了古震、燕玨二人外，四周并無第四個人在場，隨即壓低嗓子，以極輕的聲音悄聲道：“大將軍，公子出事了?！?p> 古震一怔，滿目疑惑。他轉(zhuǎn)頭望向燕玨，燕玨亦是一臉詫異之色：古夏此刻正好端端的在府里房中睡著，出事了一說卻是從何談起？
見二人不明就里，馮虎隨即從懷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張折過的宣紙，展開遞于古震手中。
“將軍請過目?！?p> 古震接過一看，那紙上寫得有一首七言絕句：
手握乾坤倚龍泉，斬邪扶正解民懸；
蕭蕭霜飛十月間，梁雁北歸玉門前。
整首詩瀟灑豪邁，盡顯俠氣，算得是一篇上佳之作。
閱過了紙上詩作，古震、燕玨更覺滿頭霧水，他二人心中思忖：這“馮大嗓子”一大清早便拿首小詩來府上大呼大喝，又滿臉急色，莫不是得了失心瘋？
見他倆人仍是一臉迷茫神情，馮虎只好從頭開始說起：
“昨夜里，我于廷尉府內(nèi)當(dāng)值。本來這夜里跟尋常時日一般，無甚稀奇。不曾料想，剛過了寅時，一抬四人大轎急匆匆奔來，在廷尉府門前落下。我便迎了上前，誰知來人掀開轎簾，竟是建康令孔奐?！?p> 古震、燕玨對望一眼，此人他們自是認(rèn)得：孔奐乃孔子第三十一世孫，為人剛正，頗具才學(xué)，于建康令任上多年。當(dāng)年甄氏失蹤時，孔奐亦派人全城找尋了很久，古震很承他那次情義。此時聽馮虎突然說起孔奐深夜到訪廷尉府，卻不知他所謂何事？
馮虎繼續(xù)道：“我曾與那孔奐有過數(shù)面之緣，也是識得的，便向他施禮，詢問來意。他問我：‘廷尉章大人在否？’我對曰：‘章大人此刻不在府中?！犖艺f完卻面露難色，自言自語道：‘這下可難辦了?！倚南潞闷?，遂問他：‘孔大人有何急差？下官亦可代勞?！烈髁似?，然后從懷中摸出了一張宣紙?！?p> 古震下意識低頭望了一眼手中的宣紙：原來這紙是孔奐交給馮虎的，卻不知他是何意？
“他將那張宣紙遞到我手中，”馮虎繼續(xù)道，“并對我說道：‘此物關(guān)系重大，右監(jiān)千萬保存好。待見到章大人時，你務(wù)必親自交于他，切記不可假手于人。告知此乃孔奐所托，他閱后自會來尋我?！乙粫r好奇心盛，順手便展開了那張紙，見上面寫了一首小詩，遂張口問他，‘孔大人，這是何意？’孔奐沒料到我竟打開瞧了，忙制止我又小聲埋怨，‘此物事大，你怎得就隨意打開瞧了！’我當(dāng)時想，這紙當(dāng)中或有什么隱秘，便故意拿言語激他：‘區(qū)區(qū)一首小詩，看了又有什么打緊的！’哪知他卻神色緊張的說道：‘此詩乃是大將軍古震之子古夏的詩作！’”
古震、燕玨聽馮虎直講到此處才恍然大悟，原來那紙上詩作是古夏所寫。
古震又把手中那小詩翻來覆去的讀了數(shù)遍，確有幾分古夏平日詩作的韻味，除此之外，并未發(fā)覺有何特異之處，實(shí)不知那孔奐究竟弄得什么名堂。他眼神沖馮虎示意，讓他繼續(xù)說下去。
“孔奐不知我曾是將軍麾下。我瞧他言及公子時神色慌張，擔(dān)心這其中有詐，便欲刨根究底，繼續(xù)套他話，‘是大將軍之子的詩作又如何，不過是首小詩罷了，孔大人這是何意？莫不是在消遣我們廷尉府？’他拿眼瞪我，小聲暗道：‘你可瞧仔細(xì)了！這是大逆之作！是反詩！’”